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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六十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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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戎大军兵败秫关,全线撤军。
东鹏大获全胜,不日即将班师回朝。
变故偏偏就发生在大军即将班师的节骨眼上。
离开泞华的时候,我以为自己和这个国家的瓜葛到此为止了,却完全不曾料到,纠缠还是以另一种方式在继续着。
临大军拔营的几日,军中生病的士兵突然多了起来,随行的军医忙的日夜难分,人手却仍旧不够。
不知何时起,疫病竟然在军中悄悄蔓延开了。而生病者的症状和我在泞华见到的如出一辙。
疾病应该是从泞华传来的。
据一些最早染病的士兵回忆,数日前有几十名从泞华逃难来的流民,自称是原是东鹏边境住民,因战乱避祸流落到泞华,听闻太子大军驻扎在此,特来投靠。当时因为他们来历不明,没敢轻易放他们进营,谁料那群难民竟要硬闯,还和守卫的士兵动起手来,有些士兵在争斗种受伤,当晚就全身发热,被送到医帐。
很明显的,问题就出在那群想闯营的流民身上。
问到那群流民的情况,却是有几人当时在混乱中被打死了,还有些人跑了,抓了几个关在牢中,也是没过两天就病死了。
那些闯营的流民是究竟是东鹏人还是泞华人已经无从考证,也没有这个必要了,因为这些人明显是泞华派来的,或者该说是楚剑歌派来的。
而鉴于先前和楚剑歌签下的允诺书,我们已经在军中调了一批药材先期运送到泞华去了,如今我们面对的不仅是人手不够,还有药材的短缺。
谷城虽然有药材和大夫,但那点补给对于十万大军而言简直是杯水车薪,附近的几个城镇都不大,资源都不充裕,何况这些市镇眼下也面临着病魔的威胁。楚剑歌要断我们的药物供给,自然不会放过这些城镇。
而等朝廷调来的人手和药材,少说也要半月时间。
楚剑歌出的真真是一条毒计!
军队之中,人员密集,疾病传播的速度也是惊人的。每天都会有数百名士兵倒下,我们却眼睁睁看着,束手无策。
疫病的阴影是一片厚厚的乌云,时刻笼罩在每个人的头上,包括我,包括萧启烈。
有人暗地里提出让萧启烈秘密先行返回金都,被萧启烈严词训斥,这样的做法就是弃将士们于不顾,身为太子,将来又有何脸面面对他们,面对天下百姓。
萧启烈却是想让我先离开,我自然是不会答应的。
“我如果在危难之中只顾自己逃命,将来又有何面目面对普天之下的百姓。”
“何况你这次把婚礼都准备好了,要是我一个人回去,又算怎么回事。你叫我回去自己一个人完婚不成。”
萧启烈知我主意已定,劝也无用,便由着我去了。
又过了几日,疾病的势头没有一点缓解,反而愈演愈烈,生病的士兵到处可见,军医帐里人员早就塞满,很多得病的士兵只能横七竖八的躺在外面,苦痛呻吟不绝于耳。
十万大军开始军心浮动。
这些能征善战、出生入死的将士们这一次面对的敌人是看不见的,看不见的敌人远比看得见的敌人可怕无数倍。
尤其是在大获全胜,每个人都以为马上可以凯旋荣归,回去与家人团聚的时候,遇上瘟疫,团聚的日子顿时变得渺茫无望。很多面对千军万马都不曾有半点退却的战士却在病魔面前绝望了。
人在无路可走的时候常会想上苍祈祷,而此时此刻,太子就是他们的天,就是他们仰望依靠的上苍。太子是未来的帝王,也是他们神明的化身。
萧启烈也确实值得他们敬仰依赖,他永远都站在风口浪尖上,和自己的将士,自己的子民站在一起,荣辱与共,不离不弃。
他在别人眼里是座屹立不倒的山,但在我眼里,萧启烈不是神,他只是个男人,一个也会感到疲倦的男人,面对肆虐的瘟疫,他也会觉得无力。
但他是不被允许倒下的。
我只能默默的站在他背后,凝视着他的背影,就是那样威严的、坚定的背影,让我莫名的心疼。
虽然他从来不在我面前展露疲态,但我明白,他每日每夜都在为这十万大军,为周边城镇的百姓发愁。
除了给他安慰,我想我更应该站出来为他做点什么,而不是一直躲在他庇护的羽翼下。
而我能做的就是和他站在一起,一起面对迎面来的风浪,不仅仅是和他分享喜悦,也要分担他的忧愁。
我来到位于大军西北方的军医帐时,看到的是人间地狱般的情形。
痛苦挣扎的人,呻吟等死的人,默默哭泣的人,这里除了死亡的气息,什么都没有。
跟随我而来的侍从一开始就劝我不要到这里来,看到这样的惨况,更是跪下来挡住我的脚步,求我回去。
听到我来了,一位老军医连忙跑了出来,也和侍从们一起跪在我的面前,急急劝道:“娘娘,这不是您来的地方,还是快请回吧。”
我望着那些痛苦难当的士兵,他们中一些人正在看着我,眼神里竟然流露出一丝的期待。
我问那跪在地上的老军医:“这里有多少病人?”
“这里有三百多人,还有五百多人没办法安置。”老军医犹豫了一下,又道,“整个军营里,有一千多个病人。”
我吃了一惊,一千多人是个什么概念,这些人足以感染军营里所有的人。
我上前扶起老军医,问道:“不知这位大夫如何称呼?”
老军医有些受宠若惊,连忙回道:“在下张胥孺,是随行军医的负责人。”
“原来是张大夫,可否借一步说话?”
张大夫也觉得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便跟着到了我的帐内。
进帐后,我才发现这位老军医的头发蓬松,眼睛都是红的,一看就知道熬了好几夜没睡。
张大夫要向我行礼,我赶紧扶住了他:“张大夫切莫行此大礼,您老为数千将士性命日夜辛劳,是这十万大军的恩人。”
张胥孺抖了抖嘴唇,突然一下子跪倒在我面前,颤声道:“我有负太子所托,有负太子妃的厚望啊!”
言罢竟是老泪纵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