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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   金秋九月,折剑山庄笼罩在一片赤火红枫焜黄华叶中。日头虽还不见短,但初秋的微寒却已在悄无声息中浸透了大地。

      “阿嚏”夏侯瑾轩揉了揉敏感的鼻头,又抓起丹桂花糕啃了一口。一阵秋风扫过,头顶的梧桐叶簌簌飘落,泛黄的叶脉上还残留着一丝碧绿的痕迹,似乎还在挣扎着昭示自己最后的生气,不过被这秋风吹落枝头,哪怕性命未尽,也不得不尽了。

      “啧,真是无情的风啊!”瑾轩拾了一片尚未黄尽的梧桐叶,翻开石几上的《论语》,将里面夹着的梧桐叶全部取了出来,再把他们放到一起,在桌上依次摆开。仔细数了数,一共11片落叶。

      “到折剑山庄已经11日了,怎么还是不见卓哥哥……”瑾轩垂头丧气地兀自低语。细细想来,距上次见到卓哥哥已经过去249天了,还从来没有这么久不见过他,他会不会都把我给忘了。可是眼下还有4天品剑大会就要开始了,皇甫家再不来于情于理也说不过去啊!难道是出什么事儿了。

      正琢磨间,突然听到院外一阵窸窣的走动,起身看去,只见山庄里的家丁全都慌慌张张的往庄外跑。夏侯瑾轩顺手拦了一个家丁问道:“山庄里出什么事儿了?”家丁连忙解释:“上官家的大公子和玉刀门的小姐打起来了,我得赶紧去告诉老爷。”

      上官家的大公子?呵!想必就是那个傲慢无礼,只知仗势欺人的上官雅了。我倒要去看看,他这次又耍什么疯。这样想着夏侯瑾轩便朝着家丁行动的方向往外走去。

      跟着来到了山庄门外,只见庄外的空地上一男一女正激烈的缠斗着,一群家丁焦灼的站在一旁,想要劝架却只能束手无策地干跺脚,一个年事稍长的家丁喊道:“上官少爷,柳小姐,你们别打了,这要是伤到了,可要怎么向各位门主交代啊。快别打了!”这时,一个身穿紫布碎花的丫头却突然大喊:“小姐,加油!让他见识见识我们玉刀门的厉害!”一边说还一边手舞足蹈,看她兴高采烈的模样,似乎对这场争斗胜券在握。

      夏侯瑾轩循着那丫头的眼神望去,只见打斗中的那个纤细女子手持一柄金纹大刀,用力挥舞,刀刀直追着上官雅的命门而去,霸道十足,凶狠无比。而上官雅凭借着不凡的轻功虽然将攻击一一化解,却也无法接近那名女子,根本无从下手伤她。一个攻一个守,加上两人功底相差无几,这打斗本是无解,不料上官雅在左躲右避中突然腿部一阵痉挛,脸色一僵,便硬生生从半空中摔落下来。那女子瞧准了时机,一个蹬腿向前,举刀要就朝上官雅砍去。

      霎时间,在场的人无不惊恐万分,有的女仆甚至已经蒙上了双眼。夏侯瑾轩也暗叫不好,可那女子却在离上官雅脖颈只有一寸的地方猛地停住了刀锋。一柄锋利的大刀就这样架在了上官雅颈上,令他动弹不得。

      “怎么样,我玉刀门的刀法,你服是不服?”那女子俯视着上官雅,嘴角露出一抹哂笑。

      上官雅一手捂着左腿,一手撑着地,面色难堪,呼吸急促,似乎在极力忍耐,只瞪着那女子,却并不回话。

      气氛一时凝滞,那个年老的家丁连忙上前打圆场:“柳小姐,上官公子已败,你就放过他吧。若是伤了他,惹得上官门主不悦,坏了玉刀门与上官家的交情那可就不好了啊!”

      “哼,谁叫上官雅武不敌人,偏又口无遮拦,今天是他先得罪于我,就是被我柳鹤烟杀了,上官门主也怨不得人,要怪就只怪自家武学不济,自己儿子窝囊。”

      上官雅顿时满面羞红,不可置信地瞪眼直盯着柳鹤烟。

      “呵,不过这里既是折剑山庄的地界,四日后又是品剑大会,确实不适宜沾染血腥。今日只要你叫我一声姑奶奶,我便放过你,怎样?”柳鹤烟说最后两字时尾音上挑,带着一股赤裸裸的挑衅之意。

      话音刚落,周围便起一阵骚动,看来这玉刀门的小姐今天是势必要在众人面前羞辱上官雅了。

      不料这时上官雅竟面色舒展,低低地笑了起来。那笑声由小变大,由远及近,和着一阵歇斯底里的颤音,听得人毛骨悚然。柳鹤烟将刀锋一转,刀尖抵上上官雅的下颌:“你笑什么?”

      “呵呵,我上官雅活了16年,叫过的姑奶奶也不少了,可偏生没有对你这样的女人叫过姑奶奶,哦不,你,也算女人?”一边说着还一边肆无忌惮的上下打量着柳鹤烟,“既无丰乳肥臀,又无蕙质兰心,敢问你是哪门子的姑奶奶?”

      “你!”柳鹤烟怒不可遏,拔刀就要斩下去。上官雅却在这当口倏地投出一枚三棱刺,柳鹤烟膝部中刺,单膝跪地,只得收了刀势撑地以支持住自己。上官雅见状向后连退数步,又变戏法儿般不知从哪儿抽出一排梅花针,袖口大力一挥,将梅花针悉数射向柳鹤烟。

      这梅花针乃是上官家的独门暗器,针上涂有特制的毒药,一针使人麻痹失心,二针教人武功尽失,三针让人经脉逆转一生卧榻,上官雅一次投出如此多的梅花针,难道是想取柳鹤烟的性命。夏侯瑾轩观战至此,也不免感到一丝焦灼,这上官雅看来是要闯下大祸了。

      柳鹤烟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银针,感到气血逆流,全身僵硬,难道自己今天就要栽在这无耻之人的手中。正要认命地闭上双眼,突然一道白光闪过,只听着几声脆响,梅花针全数应声落地。抬眼看去,只见一道犀利的剑光横在眼前,持剑之人将剑锋一转,把剑对向上官雅:“你可知今日这梅花针要是刺入玉刀门小姐的身体里会有什么后果?”

      “哼,有什么后果我不管,她敢当着众人辱我上官家,我就要让她付出代价。”说罢作势又要拿出暗器。

      “孽障,你快给我住手!”犹如洪钟般中气十足的嗓音突然传来,众人循声看去,只见上官信和欧阳英以及一众江湖门人都出现在了山庄门外。

      “爹!”上官雅低呼一声,脸色发白,似是所料未及,慌忙将暗器收了起来。

      柳鹤烟冲向门口,抱着一位高挑却有些瘦削的中年男子大哭起来:“爹,这个人他羞辱我,他骂我不是女人,爹你可要替我讨回公道啊!”说完就抬手指着上官雅。

      上官雅不甘示弱,向上官信解释道:“爹,这个女人她竟说我是窝囊废,还鄙夷我上官家的武学,简直不可原谅。”

      上官信却反手给了他一个耳光,怒声喝斥:“身为上官家的长子,居然跟一介女流斤斤计较,自己武艺不精,却推脱他人纠责,上官家的脸都让你丢尽了。”

      柳正观听罢安抚着女儿笑道:“鹤烟是我柳某唯一的孩子,虽是女儿身,却从小性格刚烈,品质坚毅,刀法武术也丝毫不差男儿,只是常年练武不分冬夏,确是苦了她,没有享受到寻常富家小姐的安逸,这是我身为父亲的失责啊。”说完转向上官信正色道,“今天不知何故小女与上官公子起了冲突,无论如何,老夫愿代鹤烟向上官公子陪个不是。”

      “爹,你疯了?明明是上官雅无礼在先,为何你要向他赔罪。况且他刚才还暗箭伤人,妄图置我于死地,若不是这位公子出手相求,现在孩儿就是一具尸骨了!”

      众人朝着柳鹤烟所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一位身着雪纹锦边的白衣男子侧身玉立,他在众人惊叹的目光中徐徐收了长剑向前拱手道:“皇甫卓拜见各位门主。”

      “原来是皇甫贤侄,为何不见皇甫盟主?”欧阳英上前一步,面露喜色。

      “实不相瞒,父亲在出发前被突然告知三王爷召见,王命难违,所以只好由皇甫卓代表皇甫家参加这次品剑大会,还请诸位见谅。”

      “原来如此。”欧阳英一捋银须,又转向上官信和柳正观,“品剑大会近在眼前,诸位想必也不想因此破坏了大会的气氛。既是小儿女间的打闹,又在我欧阳家内,两位不知可否看在我欧阳英的面子上,将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既然欧阳门主开口,那此事就此揭过,上官家绝不再提。”

      “爹!”上官雅还想说些什么,却被上官信警告的眼神给堵了回来。

      柳正观见状便附和道:“欧阳门主说的极是,品剑大会在即,江湖各路人马汇聚,眼下一切当以大会为重,不该多生事端。”

      “呵呵,既然此事已了。天色也不早了,不如各位先随我一起到中堂用膳。今夜欧阳家准备了西域特酿,定叫诸位喝的尽兴!”说罢众人便跟着欧阳英一一离去。

      皇甫卓正行走间突然右臂被人抱住,转脸一看却对上一双晶莹的眸子:“是你?”

      “你怎么现在才来,我都等了你整整11天了,我还以为你出了什么意外。”

      “等我作甚。跟你说了好多次了,别老拉我。大庭广众拉拉扯扯成何体统。”皇甫卓拉下夏侯瑾轩的手,面色不耐,转身就要离去。

      从刚才皇甫卓现身替柳鹤烟挡掉梅花针那一刻起,夏侯瑾轩的目光便黏在皇甫卓身上,心心念念好不容易才盼来的人,怎能轻易就放手。但他不是不识趣的人,他看的出皇甫卓此次前来有些不对劲。皇甫家贵为四大世家之首,皇甫门主又身为武林盟主,眼看品剑大会在即,皇甫家最后才抵达折剑山庄已是不妥,皇甫门主却又缺席。追溯往届品剑大会,哪一届武林盟主没有出席。再说江湖事与朝廷一向没有瓜葛,三王爷与皇甫门主素来交好,按理说断不会在这品剑大会的当口让武林盟主置身事外啊!

      思来想去得出一个结论:此事必有蹊跷。

      虽然夏侯瑾轩在皇甫卓面前厚脸皮惯了,但这次他隐隐觉得还是不要招惹他的卓哥哥烦为好。他只得保持了距离,默默地跟在皇甫卓身后。

      249天未见,卓哥哥好像又长高了。明明只比自己大一岁,却要高上一个半人头。如墨的长发垂坠肩头,束发的缎带随着他走路的步伐绞缠了几根秀丝在空中翩舞翻飞。腰上的佩剑依旧是那把费隐剑,君子之道,费而隐。

      他犹记得8岁那年第一次在皇甫家遇见皇甫卓时的情景。

      夏日烈烈的骄阳下,夏侯瑾轩在屋中午睡被热醒,于是出门透气。行至□□小院,却看见一人正持了一柄长剑在斑驳的树荫下挥汗如雨。他看不懂这个人耍的是什么剑法,不过他看的出这个人耍得很认真。这么毒辣的日头,静坐着都嫌热,这个人居然还在练剑,虽然在绿荫底下,可他的衣衫也早已湿透。

      夏侯瑾轩本无意打扰他,正欲悄然退去,但那个人却似乎觉察到了他的存在。

      “谁?”突然一柄长剑横在眼前。

      这语调颇为冰冷,与那人刚才练剑的状态截然相反,恐怕这次自己是误撞了别人的禁区。暗忖之后瑾轩把脸一抬,绽出一个大大的笑容:“你好厉害啊!刚才看你耍剑,剑势利落,挥剑果决,起剑犹如力拔山兮气盖世,落剑仿若蜻蜓点水雁过无痕。我之相当佩服啊!”

      “哦,你也懂剑?”那人收了长剑,语调回温,似乎对他有了几分好奇。

      夏侯瑾轩心理顿时咯噔一下,他哪里懂什么剑,只不过紧要关头耍耍嘴皮子企图蒙混过关罢了。他生平对那些打打杀杀的最不感兴趣,又尤其讨厌刀枪之类的冷兵器。自家的骑射之术他都向来不闻不问,更别说什么剑法了。

      “额,我只是略知一二,跟你比起来那肯定是相形见绌了。”说完又嘿嘿笑道,“你是什么人啊,既然在这里练剑,肯定跟皇甫家有关系吧。”

      “我到要问问你是谁,怎么出现在我家里我都不知道。”

      “你家?你是皇甫卓?”

      “正是,快说你是何来历。”

      “哎呀,我知道了。昨日我来的时候,皇甫世伯说你远出未归,怪不得你不知道我了。我叫夏侯瑾轩,是昨日随我爹爹到你府上的。”说完便一拱手作了个揖,算是正式见面。

      “噢,你便是夏侯门主的儿子。”打量着夏侯瑾轩又狐疑地冒出一句,“怎么看着不像啊!”

      “你!”

      “好啦,我说着玩儿的。你这么生气干嘛,脸都红了。”

      夏侯瑾轩一顿,奇怪,自己并没有生气啊,难道脸真的红了。正捉摸着,突然大脑一阵没由来眩晕,心跳莫名加速,眼前一黑,接着便人事不知了。

      等到再次醒过来时,却发现自己躺在里屋的榻上,想要起来却浑身无力,身子骨仿佛全散了架般绵软。

      “才醒来又瞎动什么,还不快躺好。”

      “爹!你怎么在这里。我这是怎么了?”

      夏侯彰上前斥责道:“明明知道自己身子孱弱,又偏要在这大夏天的往屋外跑。中了暑热还不自知,这次你得好好感谢皇甫贤侄,是他救了你一命。”

      “原来是中暑了啊,我说怎么会脸红。”转脸又嘟嘴窃窃道,“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怎么就把他说成救命恩人似的。”

      “你在嘀嘀咕咕些什么?感觉好了就起来,到晚膳的时候了。”

      夏侯瑾轩随父亲到中厅与皇甫一家吃了晚饭,饭后皇甫夫人又说晚上有一京城来的戏班子在翠微河畔搭台表演,年轻人都爱看,让皇甫卓也带夏侯贤侄出去逛逛。

      皇甫卓本是极不情愿的,并以夏侯瑾轩暑热刚愈身体尚为虚弱作推托之词,但偏偏夏侯瑾轩又极想看那表演,坚称自己身体无恙,一番较量之后,皇甫卓终是在夏侯瑾轩的三寸不烂之舌下败下阵来,不得不领了这个麻烦的家伙出去。

      夜晚的翠微河夏风阵阵,柳絮迎风纷飞,银波映月涤荡,河畔熙熙攘攘,挤满了趁夜消暑的人,或是因为今夜京城著名戏班远道而来,人群较往日更显浩大,窄窄的一条河畔人声鼎沸,车水马龙。

      “诶,等等,你走这么快干嘛。我都要跟不上你了。”夏侯瑾轩在人群中跌跌撞撞,好不容易才追上了皇甫卓,便攫了他的袖口,大口喘气,“慢点,我才刚从床上起来,你走这么快,难道又想我再躺回去不成。”

      “你刚才跟我娘可不是这一套说辞,你要不舒服,我们便回去。”

      “别别,我还要看戏呢。你只管走吧,我拉住你就成。”说完便抓了皇甫卓的手紧紧握住。

      “你,这是干什么?大庭广众拉拉扯扯成何体统。”皇甫卓如触烙铁般‘嗖’地抽回了手,讶异地瞪着面无波澜的夏侯瑾轩。

      “拉着你啊,你走这么快,要是我跟丢了怎么办,你回去也不好交代吧。”说完嘿嘿一笑,也不顾全身僵硬的皇甫卓,径自拉了他的手穿梭在人流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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