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说八道I》苏瑞棠

116、无处追寻

　　当文琳挂上电话，泪流满面的时候，故事也进入了尾声。曲终人散，也该是另一段人生的开始，只是在这新的旅程里，张玫、小丰、程雪、文琳……出现在同一舞台的几率实在太小。或许他们都是彼此生命中的过客，来也匆匆，去也匆匆，而生命的长河却川流不息，沿着自我的方向潺缓前行。
　　蓝紫青灰的这个《惆怅旧欢如梦》看起来更像是情景累叠出的浮世绘，始于张玫，终于文琳，没有太清晰的主线，偏偏每个人物都有故事，可以刻在画纸上作为单独的风俗呈现，不存在谁去烘托谁，因为他们每一个，都是那单元风俗里的绝对主角。相互的联系，共同的目标，不过是《名人堂》这一杂志的牵引羁绊。
　　创业总是艰辛，也总是赋予了理想最初的纯粹感情，如那一章共产主义所言，什么都可以去分享。旅游鞋太阳镜防晒霜……大概也只有在蛋糕不大时才能做到慷慨的馈赠，得到与失去都在原点处徘徊，就像那路不拾遗夜不闭户一样，几十年前的中国基本如此，并非前辈国民的素质、品格有多高，不过是拾也拾不到什么闭也闭不了什么，人与人的情况差不多少，半斤八两。所以，朴实热情的互相帮助，真正的患难容易富贵难！
　　而《名人堂》的杂志渐渐打响了知名度，不再有跑企业签单子找资金等诸多困难，内部的矛盾也渐渐萌芽，归根结底，是人与人之间的矛盾。其实，这矛盾是可以控制在一定范围之内的，只要在一开始定下某些章程某些规制，挑明权利义务责任担当……可惜这一开始的原动力就是量角器和三角板测不出的感情，中国人又有着习惯性的抹不开面子，什么也不能挑明了讲，免得伤和气，便导致了一方进一方退的放任自流。日子久了，局面越来越无法掌握，也就只好看其随风起落了。
　　尽管《名人堂》的创办打的是友情牌，沈奕和余启东的多年交情，吸纳来的骨干也多是志趣相投的朋友，像田昊明、像张德明……可还是会不由自主地想到青衫落拓在《下一次爱情来的时候》里面提到的关于民族企业的话，只相信自家亲戚的管理，所以很多时候才会有掣肘，做不到相对的公私分明，自然难让企业更上一层楼。无疑，沈奕和余启东都有办杂志的经验，也都有各自不同方面的能力，按照数学等式来计算，合力当然好上加好，弥补对方的缺陷以及不足，但结果也证明了正正得了一个负。
　　固然有余启东本性的问题，那沈奕就一点没责任么，难道不是他的纵容？大概他只是好心，想叫余启东自己吃了教训就会知道痛，那样比他的说教不知要强了几多倍。道理上没错，但正如慈母多败儿，看到的果是推测不出好心的因的。如果《名人堂》真的只是沈奕和余启东的私有财产，那么无论这俩人怎么折腾都无可厚非，可这杂志不是供他们取乐的物件，底下还有好些人等着吃饭呢！
　　因此，当余启东志得意满的令众人都感到他的微妙变化时，追本溯源，是沈奕惯的，是众人惯的。毕竟，《名人堂》不是属于个人的，沈奕作为朋友和半个老板都不好意思去对余启东说什么，那么，作为下属的众人更是不好去开那个口了。既是这样，《名人堂》的结局可想而知，成为友情分道扬镳的殉葬品也不无意外了。
　　诚然，沈奕和余启东还是朋友，没有落井下石，也没有两肋插刀，只是有了《名人堂》的瑕疵罢了，但朋友的深浅概念不同，他们是再也回不到从前了，在华兴的那段有忧却无虑的日子。也不光他们，张玫、程雪、小丰、文琳……亦然。会如此，与领导班子的走马换将不无关系，可最直接的，还是《名人堂》本身的管理问题，沈奕、余启东似乎都太把这杂志看成是他们自己的了，任其个性发展。
　　否则，林锦荣那一条线的失势也不会影响到《名人堂》的全体员工。张玫是第一个出场的，也是第一个离开的，这已经是给读者敲了一记警钟。余启东连自己的太太都辖制不了，让公与私混淆不堪，把工作间的气氛弄的是乌烟瘴气，还怎么指望着疲态毕现的时候旁人不会见缝插针？！
　　余太太倒也真是不客气，大件小件都让《名人堂》来承担，幸亏余济中管着财务，又是出纳，自家人好说话，不至于流言蜚语满天飞。但小丰还是有了意识，拿电视机一事来说，算先见之明，也是不看好《名人堂》的未来，虽然那时这杂志正做的如火如荼，还办了个企业家俱乐部赚外快，财源滚滚。可也是要宣传那俱乐部的摄影师大赛，其中的法国原装自行车的奖品成了又一次的反面教材，员工变家属，这让小丰更加清楚的认识了余启东！
　　烈火烹油，盛极而衰，差不多也就是这情形，当蓝紫青灰的笔写到傍晚去公园第二次划船，便有了一种回光返照的热闹与快乐，众人还懵懵懂懂的欢歌笑语，结局已然悄声降临了。沈奕和余启东辛苦创办的属于他们的《名人堂》大限将至，众人终会若飞鸟，各自寻觅归处，重复着张玫的离开。
　　好在这一场变故的过程中还成就了沈奕和小丰的爱情，安慰凄凉的心，仿佛世间最最平凡的一对恋人，却叫人感慨，尤其是沈奕被拘留期间小丰一个人在医院里生孩子，真的好坚强，坚强到让人潸然落泪。有这一共同的磨难，足够去迎接十年二十年后的人生坎坷，这样的小夫妻，世俗的也欢喜无限。
　　因《名人堂》而聚，因《名人堂》而散，不问过去，不问将来，只是截取了生活的一个片断，用倾向于写实的手法描绘了在南方某大城市拼搏的故事。林林总总的人物，各异性格，好与不好都像是周围那些熟悉又不熟悉的，茫茫人海，偶然的相遇，也许会是同路，更多的时候，是分开。仿佛《惆怅旧欢如梦》，文琳最后的回忆，最后的感伤，浮生点滴皆无处追寻。
　　应该说，这故事与蓝紫青灰另外几篇现代文不是很一样，文字没那么雕琢细致，叙事多了，也趋向于日常化了，却符合《惆怅旧欢如梦》的现实基调，本就不是爱情主导，无需文字的色香味来添加暧昧春光。确实值得一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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