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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似水年华(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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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起床,洗刷完毕,妈妈已做好了早饭。看得出,妈妈心情尚好,面上一直挂着微笑。
“有什么好事,把你高兴成这样?”坐在餐桌前,我问妈妈。
“是你爸爸,他又送礼物给我了,今天早晨,我一觉醒来,床头上放着一盒包装精美的巧克力。”妈妈喜笑颜开地说。
“那爸爸呢,他怎么没有来吃早饭?”我问。
“在睡觉了,昨晚打麻将打了一宿,肯定又累又困,我没有叫他,让他睡足吧,我留了饭给他,等他醒了,再热给他吃。”妈妈关切地说。
我微笑,不再说什么。吃完早饭,背起书包,上学去了。
上午第三节课是语文,语文老师穿着打扮格外正式,西装革履,头发也梳得一丝不乱,人也就显得年轻英俊了不少。
他进来后,同学们都纷纷表示诧异,似乎预告到有什么事发生。
语文老师也尴尬地笑笑,然后走上讲台,说:“同学们是不是觉得今天我这穿着有点奇怪,和平时风格不一样?”
“是啊,老师,平时老师可都是不修边幅的。”一群淘气的同学起哄,然后全班同学都跟着发笑。
语文老师也跟着笑,说:“没办法,刚见完领导回来,还没来得及回家换衣服,我也感觉穿成这样很别扭。”
随后他又说:“我有个消息告诉大家,我女儿要来我们班里,希望同学们好好待她,不许欺生。”
语文老师的女儿我见过,她经常来学校找他,是个漂亮的女孩子,我听同学们说起过,好像叫李方娟。她原本在县城的另一所高中读书,或许不愿意在她爸爸手下学习,才选择了另一所学校。现在又转校回来,就不知什么缘故了。也有可能快高三了,有爸爸亲自指导,会好些。
总而言之,李方娟要来我们班级了。
我转身看旁边的林梦蝶,她毫无反应,似乎这件事和她没有丝毫的关系。当然,表面看来李方娟转校进我们班,是和她没有什么关系。后来发生的事,证明其中大有深意。
按照语文老师告诉我们的,最快下午,李方娟就能进到我们班级了。
“你会不会喜欢他的女儿?”下了课,我问林梦蝶。
“这话应该我问你,听说她是个漂亮的女孩。”她说。
“你知道我指的是什么。”我说。
“似乎她和我没有什么关系,我喜欢的是她父亲,又不是她。”她说。
“你难道没有感觉出他女儿的出现,于你而言,是一种挑战,甚至是一种威胁?”我问。
“没有。”她淡淡地回答。
“好吧,祝你好运。”我说。
“你为什么这么关心这个问题?”她放下手中的书本,问我。
“我这是关心你,莫不可跳进悬崖,还不自知。现在悬崖勒马,还来得及。”我说。
“谢谢你的好意。”
她压根就没听进去,我也不好再说什么。
一上午在沉闷中度过。
中午放学,我回到家里。正在卧室找一本数学题集,明明记得放在书桌上的,不知怎么就不翼而飞了。那可是我省吃俭用,花了大价钱,从新华书店购得的。
我正翻箱倒柜,爸爸进来了,“小文,谢谢你。”
“什么?”我没有抬头,依然在一堆书里翻腾。
“爸爸有话对你说。”
我只好放下手中的一切,站起来,和他面对面站在一起。
“什么事?”我问。
“早晨,你妈妈收到的那盒巧克力,是你给的吧?”他说。
“您说什么,爸爸,您是不是老糊涂了,那盒巧克力,明明是您送给妈妈的,您不记得了?”我说。
“少胡说八道,虽然昨晚我输了钱,但脑袋还是清晰的,我并没有买什么巧克力。”他说。
“好吧,我承认,那和巧克力是我送给妈妈的,昨晚回来,我见妈妈很想要圣诞礼物,于是就借了您的名义,送给她一盒巧克力。是我骗了她,您惩罚我吧。”
“是我不好,忘记了给你妈妈买礼物。你不知道一上午,你妈妈的心情多好,对我多么体贴,我已经好长时间没有见到她这样对我了。我是应该好好感谢你。”
“我就知道您明白事理,只要您以后多送些妈妈礼物,少惹她生气就好了。”我嬉皮笑脸地说。
“呵,你还教训起我来了。”爸爸笑着说,“刚才见你一脸焦急,趴在那找什么呢?”
“书,我刚买的一本数学题集不见了。”我无奈地说。
“找不到就别找了,再买一本去,爸爸出钱。”
“遵命!”
下午上课,第一节课,李方娟就来了。由我的语文老师领着,然后他与当时讲课的物理老师简单交代了几句。
随后物理老师走上讲台,对我们说:“来,大家欢迎新同学。”
同学们掌声热烈。在一片掌声中,李方娟进入了我们班级。
由于班里已经没有空位,李方娟只能坐到最后一排,靠角的一个空座上。
到底是教师子女,受到特殊关照是应该的。那节课中间的时候,物理老师布置完作业,自己下了讲台,走到李方娟那里,和她坐在一起,两人聊起天来。
李方娟所在的位置,和我呈对角线型,距离稍微有点远,我转过身瞧她,她正和物理老师小声嘀咕着什么,好像物理老师在给她讲解习题。
从我这个角度看,她有一张很漂亮的脸颊,属美女型的那种,瓜子脸,皮肤白皙,五官也没什么可挑剔的,后来我注意到,她是单眼皮,尽管如此,她的眼睛还是很大。至于性格,当时并不得知,后来见得久了,知道她并不是那种柔弱文静的女孩,相反,叛逆性挺大。
下了课,同学们自然围着李方娟转,一来人家是教师子女,二来,她本身就是个漂亮的女孩。女同学们和她大谈特谈衣服电影,男同学们大献殷勤,为她做着做那。
“你何不也过去联络联络感情?”林梦蝶问我。
“已经有那么多人了,我何必再插一脚。”我说。
“你不也没过去问候人家?”我问她。
“那是我没时间。”
“我也是。”
片刻,我又说:“听说后山的梅花开了,可否赏光,陪我去看看。”
“这么早?”她诧异。
“我也是听他们说,不知真假。”
“踏雪赏梅,是很浪漫的事,为什么不去找你的那位小女友陪你?”
“她有事,脱不开身,说要陪她同学逛街。”
“于是你就想起我来了?”
“是的。”我说。
“抱歉,我也脱不开身,放了学有事。”
“什么事?”
“私事。”
我无可奈何地笑笑。
当天放学,林梦蝶早早离开,我在教室里小坐,不想过早的回家。陆陆续续的,同学们一个接一个地走尽。我这才起身离开。
到了楼下,恰逢清月和她的女伴,她们在朝校外走去。
“如文,要不你也陪我们去逛街吧。”她招呼我。
“不了,还是你们去吧,我就不陪你们了。”我说。
她的两个女伴放下心来,毕竟我是清月的男朋友,有我在场,她们会觉得别扭。
看着她们离开,我又在校园里闲走了片刻。圣诞节刚过,再过几日,便是元旦了。这天气也是越来越寒冷。圣诞节前,已经下了一场雪,天气预报说,最近还有寒雪可降,看来,深冬真的已经来临了。
站在校园里朝后看,就瞧见学校后面的那座山来,也不知当初建校为什么选择这样一个位置。抬眼望去,山上光秃秃的一片,一点绿都寻不得,只能见到些许的枯枝败叶,在寒风中摇摇欲坠。他们说的梅花,是在山下,看日子,的确有点早,但也不是不无可能。改天真的应该来看看,赏赏盛艳的雪梅。
出了校园,也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去了那家旧书店。好些日子没有光顾了,甚是想念。
店主依然在看书,店里没有人,外面天气这么寒冷,谁还有时间来买书看书呢。他身后的那幅画还在,我仔仔细细地端详,画上的女子可真美,说美若天仙一点都不过分。
不知怎地,以前没有怎么在意,那天我看的时候,突然感觉,画上的女子好面善,有似曾相识的感觉。
“这是她年轻时的模样,那样的美。”他突然放下书,开口对我说。
“嗯,她是个美人。”我由衷地说。
“可惜也会老。就像我一样。年轻的时候,我也和你一样,青春帅气。你再看看现在的我,已经衰老的成什么样子了。”他的口吻很感伤。
“但你依然很有魅力。”
“你不用安慰我,我知道自己已经老了。”他无可奈何地说出了这句话。
“每个人都会老,不是吗?这是自然现象,没什么可悲哀的。”
他微笑,“但她不会。”她看着身后的画说,“在我的眼里,她永远是画中的女子,年轻漂亮。”
我想起林梦蝶告诉我的,说他在等待画中的女子来相会。也许并不恰当,他心里知道她已经老了,和他一样,他并没有期盼再见到她。
当然,也有可能,他还希望见到她最后一面,毕竟他深爱她这么多年。画中的女子再美,但不真实。
谁知道呢?说不定,他的心里也很矛盾,既想见到她,又害怕失望。
“你想不想再见她一面?”我鼓足勇气,问道。
“见又怎样?不见又怎样?”他打禅机似的说。
或许只能这样回答吧。
“等你到了我这个年纪,你就明白了,有些事情还是顺其自然的好。”他淡淡地说。
“可你还深爱着她。”我说。
他的眼里瞬间亮了一下,但仅仅是刹那,“是的,你说得对,我还爱她,并没有忘记她,或许这爱,要伴随着我进坟墓了。”
“那你就应该勇敢一点,去见见她。既然她不来看你,你就应该去找她,告诉她你的心中所想。”
他笑了,“尘世中的事情,尤其是感情,不是那么简简单单的,它要远比你想象的复杂得多。等你有所经历,就明白了。”
我联想到我自己,对林梦蝶的感情,岂不也非三言两语就能说清的?我也弄不明白自己对她的感情,我也缺乏一份勇气。但又害怕勇气过后的惩罚。
这和清月不同。我和清月的感情明明白白,不像和林梦蝶,那般复杂难懂。
“那日和你聊天的女孩是你朋友?”他问我。
他说的是林梦蝶。
“是,她是我同学。”我答。
“不仅同学那般简单吧,我看得出来,你看她的眼神不同。”他说。
我没有接话。
“我记得你以前有位女朋友,不是她,而是另一个女孩,怎么,分了?”他问。
“没有。我们还在一起。”
“哦,原来这样。”
“你觉得我们会走多远?”我问。
“你是指哪个女孩,是前段时间那个,还是说以前的那个?”
我笑,“自然是说以前的那个,她才是我的女朋友。”
“恕我直言,你和她不会走的太远。”
“何以见得?”
“因为你的心变了。”
“这么严重?”
“是。她在你心中的地位已经开始动摇,而另一个女孩,正在悄悄取代她的位置。最重要的是,你和这两个女孩子都不会善终。”
“我的运气这么差。”我又笑。
“那你能告诉我,她们两个,究竟哪个最爱我吗?”我问。
“你信我说的话吗?”他问我。
“信。”我说。他是过来人,哪怕他也陷在感情的沼泽里无法自拔。
“你现在的女朋友最爱你。你应该懂得珍惜。”他建议。
“那我最爱哪一个呢?”
“你永远不可能得到的那一个。”他肯定地回答。
“也许这就是宿命。”他又补充这么一句。
“有无方法破解?”我问。
“无法。这是上帝的安排。”
我狂笑,他也笑。他肯定想到了他自己。他不仅仅在说我,他也是在劝说自己。可问题是,我们都不能逃脱得了命运的安排,不是吗?
“你觉得前段时间来的那个女孩怎样?”我又问他。
“她是谜一般的女孩。相信我说的。她像谜一样迷人,也像谜一样可怕。”他说。
“有那么复杂?”
“甚至比这还要复杂。”
“那我岂不是很倒霉,碰到这样的女孩。”
“呵呵。那要看你怎么看了。不是每个人都能像你这样遇到一个特殊的女孩。况且,她对你也并不是没有好感,甚至,她很喜欢你,只是她控制不了自己罢了。”
“你越说越玄乎了。”
“感情本来就是很玄乎的,尤其是她这样的特别女孩。”
“如果是你爱上了这样的女孩子,你会怎么办?”我问。
就在我问出这句话的时候,他的眼睛一下子又亮了,同样的,只是瞬间,既而转为暗淡。除此以外,他的神情告诉我,似乎我的这句话戳中了他心中的痛楚。
“我不知道。我没有遇到过这样的女子。”他说。
但他给我的感觉是,他在说谎。
我不由自主地转过头,去看他身后的画像,画上的那个美若天仙的女子似乎在朝我微笑。也许她就是这样的,谜一般的女子。否侧他何苦痴痴迷恋二十年。
辞别了他,我从书店出来。路上有风在吹,落到身上,甚是寒冷。我经不住缩了缩身子。
依然没有回家,走着走着,竟然到了林梦蝶的住处。我想这样也好,上去看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