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头血》今汐何汐

2、小兽名叫风吟

　　南凛回到别苑后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将捡回来的少年丢给侍女瑗儿，颇有些气急败坏地道：“把他收拾干净了送回家去。”
　　瑗儿连连点头，却瞧见王的胸前也有好大一滩污渍，只得颤着声音请示：“奴婢先为王上沐浴更衣吧。”
　　南凛低头瞧了瞧自个儿，确实脏得不行，除了早些年征战沙场要浴血奋战，自继任王位后，何曾有过这样的狼狈，狠狠地瞪了少年一眼，却在对方惶惶不安的神色中暂时舒缓了心头的气闷。
　　“收拾干净后带来见我……”临走时，南凛突然又补充了一句，在瑗儿困惑不解的注视下，拂袖而去。
　　目送着王离开，回过神来的瑗儿将脏兮兮的少年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番，才不情不愿地道：“跟我来。”
　　少年原以为对方会给自己一个木桶，里面有些温热的水很好了，却不想这浴桶竟是一个大得有些离奇的天然温泉，少年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咬了咬嘴唇，难掩惊奇地道：“这……这是给我准备的吗？”
　　“美得你，也不知王是看上了你哪里，竟让我来服侍你这个小乞丐，想我也是堂堂都尉的女儿……”瑗儿还在愤愤不平地念叨着，少年却急急地打断了她，“我不是小乞丐，我住在北岭山下的青槐村……”
　　“我管你住在什么地方，去里面洗干净了，我可没时间同你瞎折腾。”瑗儿朝他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自顾自地坐到了一旁的石凳上休息。
　　少年觉得有点儿委屈，可又不好跟一个女孩子争论些什么，见她背对着自己，也没有要转过来的意思，便动作迅速地脱掉了衣裳，“噗通”一声跳进了温泉池子里。
　　“笨蛋，那儿有台阶没看到吗？你以为自己是青蛙吗，好大的动静。”突兀的跳水声和溅起的水花显然又一次惹恼了这位瑗儿姑娘。
　　“不好意思，我刚刚没有看到……”少年羞得脸颊通红，平日里下水洗澡都是“噗通”一声跳下去就好了，哪里会去找什么台阶。
　　“你慢慢洗吧，我待会拿衣服过来。”瑗儿受不了地抚了抚额头，便头也不回地退了出去。
　　“我包袱里有……衣服的”望着早就没了人影的木门，少年有些难过地意识到，自己被讨厌了。
　　所幸的是，温泉水暖暖的泡起来很舒服，舒服到眼皮越来越重，身子越来越轻，意识也越来越模糊，终于，少年倚着暖玉雕琢成的岩壁，渐渐地睡了过去。
　　瑗儿从来只服侍南凛一人，即便是王宫里最受宠的伊妃也从来不会吩咐她做什么，况且她又是都尉的女儿，上上下下都对她客气的很。所以，她理所当然地将小乞丐的事情抛到了九霄云外，直到晚膳时，南凛貌似不经意地提起那个少年。
　　瑗儿捂着嘴“啊”了一声，随即又安慰自己，不过是个来历不明的小乞丐，再说那温泉水强身健体，即便是多泡上一会儿，总也出不了什么事。
　　这样胡思乱想了一番，南凛却渐渐地露出不耐的神色，瑗儿只得支支吾吾的将一切都说了出来，只是她话音未落，南凛便风一样的旋了出去，他跑得很慌乱，尽管他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别苑里的护卫却一个个的都是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毕竟他们的王看上去是那样的火急火燎，失了分寸。
　　南凛跑到温泉池的时候，少年还睡得沉沉的，洗净了泥污的身子宛若上好的羊脂白玉，秀气的肩膀，纤细的锁骨暴露在微凉的空气里，一头青丝悠悠地飘散在水中，一如它那睡得不知今夕何夕的主人一般，竟莫名的教人想握在手中，缠绕在指尖，细细的把玩一番……
　　直到一声盖过一声的吸气声传来，南凛才终于从自己旖旎的幻想里挣扎出来，待看清侍卫们明显有些不对劲的眼神，南凛愤怒了，就像是自己的珍宝莫名地遭到了旁人的觊觎，他迅速地褪下自己的外衫，兜头兜脑的将少年包了个严严实实。
　　据说那天在场的护卫莫名其妙地被罚了三月的俸禄，当然，南凛不会承认所谓的失职不过是他们看到了一些不该看的东西。
　　少年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突然觉得有一双手臂紧紧地抱住了自己，然后自己离开了温暖的泉水，却得到了一个暖暖的胸膛，是谁抱着自己呢？是阿姐吗？不会，阿姐的怀抱不是这样的，而且，打七岁那年，阿姐就不再抱着自己睡觉了，阿姐说自己长大了，这样会教别人笑话的。
　　可除了阿姐还有谁会抱着自己呢，哦，对了，是那个看上去凶巴巴的，但其实有一副好心肠的男人吧，在马背上的时候，他的胸膛也是这样暖暖的贴着自己，少年撒娇似的轻轻蹭了蹭男人的衣裳，孩子气地抿着嘴笑了笑，而后又安心地睡了过去。
　　南凛突然觉得自己的身体有些不受控制了，因为怀中少年甜甜微笑的时候，他竟然想低下头来亲一亲那殷红诱人的嘴唇……
　　翌日清晨，睡够了的少年一把掀开被子下了床，伸了个大大的懒腰，他的意识还有些不清醒，揉着眼睛嘟嚷着，“阿姐，今天我们吃什么啊，好饿哦。”
　　南凛从屋外头过来时，少年正好走到门边，南凛一推门，睡得呆呆的少年便“砰”的一声，被门框狠狠地撞了鼻子。
　　“唔……”依旧是类似于小兽的哀叫声，南凛见少年捂着鼻子蹲了下去，着实被吓了一大跳，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对方便泪汪汪的抬起了头，捂着鼻子的手指隐隐的还能看见殷红的鲜血。
　　“快传御医……”
　　“御医都死哪儿去了……”
　　“治不好他你们一个个的都把脖子给我洗干净了……”
　　面对暴怒的王，领头的御医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地回禀：“血已经止住了，没有伤到鼻梁骨，最近一两天会有些疼，但真的……不碍事……”
　　南凛摆了摆手，示意众人退下，少年赶紧从床上下来，跟在一众御医后头，想要一同退下，然而，还没走到门口，南凛的手臂便横了过来，堪堪挡住了去路，少年怯生生地抬起头，漆黑如墨的漂亮眸子有些困惑地望了望南凛，声音弱弱的：“那个……我做错什么了吗？”
　　南凛觉得自己得深吸一口气才能回答这个问题，于是，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挤出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来，语气生硬地开了口：“还没有告诉我，你的名字？”
　　少年眨巴眨巴眼睛，似乎在确定自己有没有听错，毕竟眼前这个男人，生起气来真的好可怕，而且，最重要的是，自己的鼻子还疼着呢。
　　良久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南凛脸上的“笑”也终于挂不住了，他还从来没有这样小心翼翼的对待一个人，他从来只懂得杀伐掠夺，面对这样软绵绵的小东西却束手无策。
　　眼看着南凛的脸阴了下来，乌云就要滚滚而来，少年急急地拉住了对方的手臂，像只受了惊吓的小兽，语调不稳地回答了对方的问题。
　　“我叫风吟，清风的风……吟诵的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