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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

  •   “傻子”
      话音刚落,刚还平视顾子矜的小脑袋,不着痕迹的低了下去。
      宽大的袖口,墨汁的浸渍还湿漉漉的留在上面。案桌上那碟酥糖,已去了大半。剩下两三块孤零零的躺在那里。
      沾着墨迹的小手,一把端过那青瓷糖碟。
      凑到那低埋着头的人儿面前,恶声恶气的说道“喏,给你吃”
      秦念诧异抬头,就见那抹清浅的眸子流光四溢。怔怔的盯着他手里的酥糖碟子,一双拘谨的小手,半天没有动作。
      墨黛的青丝贴在秦念瘦瘦的面颊上,将下颌的红肿忖的更加显眼。
      顾子矜低眸道“你倒是拿呀”
      秦念抬抬手,还没碰到糖碟又缩了回去。
      顾子矜急了,沾墨得手抓起一块。便往秦念唇边送“张嘴”
      秦念窘迫的绞着衣角,眼睑轻颤,最后启开唇瓣。一块带着墨香的酥糖便入了口。
      嚼了几下,舌尖便尝到酥甜的香腻。久久不愿化开
      小小的腮帮子起起落落,顾子矜索性将青瓷碟全塞进秦念的怀里“好吃不?”
      犹犹豫豫的点点头。
      “好吃就多吃点”说罢,像是了却一桩心愿似得。舒了口气,转身又执起笔,蘸起墨汁,写的有模有样。
      屋内的烛灯,被顾府的丫鬟换来一个新的,挑挑灯芯,让那新的灯芯沾点灯油。火折子一点,便徐徐燃起来。微黄的火光打在顾子矜白皙的脸上,漫射出暖人的色彩。
      吃完的糖碟唯剩捡不起的糖屑,静谧的躺在碟底。
      这时一直埋头奋笔疾书的顾子矜,放下手中的毛笔,对着写完整篇的宣纸点头。随后敏捷的跳下椅凳,拍拍身上不存在的灰尘,一脸得志。
      目光扫过角落里的那抹身影,见他偏着头,漆如点墨的眸子不明意味的看着自己。
      顾子矜张嘴,那要说的话已到了嘴边。不过转念间又咽了回去。我要去哪儿向他报备干嘛…哼,旋即转身大步离开。
      快到门口,却觉衣袖一紧,一双小手出现在视线中,视线再往上移,就见着一脸窘迫的小脸,一双漆黑的眸子里惴惴不安。
      “干嘛”顾子矜没有好气的说道,宽大的衣袖上新染的墨还未干…
      “我…我…”支支吾吾,半天也没个全话。
      瞅着窗外越来越沉的天色,不由心里有点着急。“你你你你什么你,快说”
      就见到一只紧攥的手伸到自己面前,小小的拳头外露出一根已经只剩旧色的大红绳头。纤细的手指缓缓摊开,一只在街上随处可见的红桃木吊坠躺在手心里。
      那做工粗糙泛旧的荷叶坠面,和如同花楼姑娘在泥泞里拖拽的朱红袍子失了艳色的坠子。随便在哪个破败的小摊上也能买得着。也好意思拿出来显摆,这么放不上台面的东西,如今一动不动的出现在眼前。这是要干嘛?
      “我…”依旧吐字不清,复而有是几个单音节。表述不清的秦念,急的小脸一片嫣红,但拉着衣袖的一刻也不敢松懈。
      “送我?”顾子矜也急了,直接道出了他的猜测。
      没想到那小脑袋竟然点点头。
      原来就是了。这么个破玩意,就是送给沿街的乞丐,也没人会瞧得上眼。况且自己还是顾府的三公子,当今皇帝的皇亲国戚。要让我带着这个招摇过市,给别人笑话吗?傻子,真是个傻子。
      衣袖狠狠往回一拽,紧拉着衣角的秦念一个趔趄摔倒在地。抓着红桃木坠子的手在冰凉的地板上,擦了老远。
      留下一痕浅红的线条。
      也顾不上手掌传来火辣的疼痛,翻过握在手中的坠子,一下一下抚摸着被地面磨出的划痕。那表情就像是家里祖母在顾家祠堂一遍遍颂着佛经时的表情,手中那浑圆乌黑的串珠,静谧有序的不断轮转。从骨子里都透出份虔诚。
      那弯漆黑的瞳眸,又转向看着自己。微红的眼眶微红,带着一丝可怜楚楚。而那眸中又像是带着一缕几不可见的希冀。
      方才要唾弃他的话,现在不知如何开口。别扭的瞪了他一眼,竟鬼使神差的夺过送给乞丐也不会要的坠子。
      夺过来的坠子还残留着他的余温,握在手里很舒服,但是在地上磨出的划痕竟刺得手心微疼。
      几欲上前的脚步,却因窗外完全沉下去的天,而收回来,怕是再晚就出不去了。倒在地上人儿,一脸诧异的看着自己手里的吊坠。仿佛不相信我会将它抢了去。“不是说送我吗?”
      也不等秦念做出什么反应,便推门而去。
      折转的走廊已经升上了四角宫灯,红烛之外,覆着一层纱幔。隐隐约约,杳然不清。
      书案上狼藉一片,歪七扭八的字迹快占满整张宣纸。
      秦念站在书桌前,安静的执起毛笔,沾墨,悬笔。稚气的面庞透着一股专注,一笔一划认真写下:顾,子,矜
      放下笔,那酥糖的甜腻似乎还萦绕在心尖,久久不愿消散。
      夜深露寒,秦世年拉着秦念辞别顾府。路上人迹渐稀,沿街只剩三三两两未关的门市。墙角边堆着被行人踩踏的污迹斑驳的雪,如今也有些消融的迹象。
      “明日便送你去学堂如何?”秦世年轻声问道。
      “嗯”秦念点点头。有些灼痛的小手缩在袖内。
      街边挂着旗幌的客栈,依旧灯火通明。却没了先前的嘈杂,就见小二趴在柜台前打着哈欠。那样子像极了家里那只叫粽子的小猫。
      “子矜欺负你了吗?下巴怎么肿肿的?”秦世年心中一阵愧疚,自从亡妻走后,为了忙活生计。平日给秦念的关爱很少,更是不愿意见到他那里磕着碰着。
      这孩子内向的紧,在村里也不同同龄的孩子玩耍,只要自己不带他出去。他都会乖巧的呆在家里,等着自己回来。有几次因为监督学堂月测,回去的时候已经黑了天。刚走到村口是就瞧见黑灯瞎火中一抹亮晶晶的眸子,然后怀里便是一阵温暖。就听见秦念哭的嘶哑的声音,在耳旁断断续续不断回响…
      他怕是以为,我也会离他而去。
      秦念摇摇头“自己嗑的”
      就在药铺老板快插上最后一块门板时,药铺门前出现了一个带着书卷气质的男子手里还牵着个孩童。“麻烦大夫了,在下想买点消肿去痛的膏油。”
      昏晦的夜里,一切的事物辨不清颜色,辨不清长相,唯一辨得的就是那夜里温润的嗓音。那让人听过便不会忘的声音…
      一夜方长,凡尘的俗事,又会扰几人清梦…
      听阿爹说,在县衙谋活,一月是有休假的,今天正当轮休。
      一身只穿过两次的新衣,衣袖上绣着莲的花边。打一盆洗脸,觉得没有前几日那么冻人。
      小猫粽子依旧懒懒的趴在床尾,自己起来,也没见它抬抬眼皮。将几片切得上好的腊肉放入它的饲食碗,生怕亏待它,又加了块。
      吃罢早饭,天空已微微泛白。轻巧跨过巷里的小水坑,眼尖的刘家阿婆,便招呼起来“秦大官人,送你家秦念上学去呀?”
      鹅黄的书袋挂在秦念小小的身板儿上,随着走动的身体,一颠一颠的。倒是有模有样。
      “嗯,你起这么早呢?”秦世年微笑着道。
      “哪家私塾呢?城北还是城南呢?这不一把老骨头,睡久了反倒不自在。”
      “是知私塾”
      “是知私塾呀,秦大官人真是了不得呢,给秦念上这么好的学。真是了不得呢”
      老妇人的话匣子一打开,就会拉上人说上一通。秦世年拉着秦念,便向刘阿婆辞别。
      出了青竹巷,走上半个时辰。见着修的最清雅的地方便是是知私塾。京里人都知晓,是知私塾,是知是知,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
      有着正确育人的观点,和不拒世俗的学风。
      走进是知私塾大门,一块长形不规则的黄石便屹立在此,那行云流水的字迹“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还是当今圣上给提上去的呢。而石上的字是想告诉那芸芸的读书人,师不必贤于弟子,弟子不必不如师。学问境界是没有高低贵贱,老幼尊长之分。好好读书,报效国家。
      秦念紧张的打量着这陌生的环境,牵着秦世年的手一刻也没有松开。
      大人絮絮叨叨间,便把一切都安排妥当。
      然后秦世年便指着刚进屋的男子说道:“快叫先生”
      屋外逆着的日光,模糊了眼前身材颀长的男子,就见得他裂开一口皓白的牙,像是夏季村口那汪波光粼粼的小潭。晃得人有些晕眩。
      “先生好”干涩拘谨的声音。
      “嗯,真乖…”说罢,白皙的手便欺上埋着头的小脑袋,一双丹凤眼笑得狡黠。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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