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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前尘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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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段时日,长生殿门口的新魂少了不少,少了些鬼哭狼嚎,但是长生殿还是没能够得个清净。噪音的来源是那只自称为久久的小胖鸟,它看起来挺讨厌篱歌,但就是对着她阴魂不散。
就如此刻,篱歌在殿内画竹,好容易对着这一根竹节有点满意,久久就扑棱着翅膀,用沾了墨的爪子在宣纸上乱扑腾一番,搅得宣纸面目全非才罢休。
如此十余遍之后,饶是在宽宏大量的人也无法忍受。篱歌一把拎起久久的翅膀,丢到青叶手上,“去把她的毛拔了,今晚我们炖小鸟吃。”
“你,你,你!”久久用一只翅膀对着篱歌,似是控诉,“你竟然要吃我!我才不会让主人娶你,让你这个蛇蝎心肠的女人做女主人呢!”
“你说什么?”篱歌这才抬起头,眯着眼幽幽看着久久,迷离而危险。
“没,没什么。”久久看着眼前气场瞬间变化的篱歌,结结巴巴起来,随后立马扑棱着翅膀一溜烟儿飞进了后殿,生怕被篱歌捉住。
“墨珏上仙”篱歌自言自语道。久久虽不止一次提起过自家主人,但她从未放在心上。照如今这么看来,她似乎跟这上仙还有些情事纠葛。自己失了的那段记忆,莫非跟他有关?篱歌第一次正视这个问题。
但无论她怎么逼问久久,久久皆是一副天机不可泄露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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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阎君送来的请帖。”
篱歌接过请帖一看,原是接风宴。昆仑虚镜玄道尊者之女妙音仙子历劫归来,阎君为了给玄道尊者面子特地举办了场盛大的接风宴。原来沁陌来是为了此事。
昆仑虚镜的玄道尊者饶是天帝也会给予他几分薄面,如今给妙音仙子面子便是给玄道尊者面子,阎君这些人情事儿做得可是滴水不漏。
“你去回复信使,便言我一定到场。”
同是仙人,沁陌必定会识得墨珏上仙罢,无论是阎君还是沁陌,她都有必要去见一见。
几天后,篱歌携了青叶前往阎王殿,身着她最为隆重体面的衣服,一身黑色金丝绕边长袍,金线自领口横空而下至腰际,凌然大气,华贵而不俗气。
长及腰际的黑发尽泻于身后,只用一根碧玉簪将两边的头发绾起,额间点缀着一块大拇指般的祖母绿宝石,干净利落,合着这一身黑色长袍,隐隐流泻出一股凝重感。清亮如水的眼眸泛着幽绿的光泽,如同一汪深潭,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举手投足间皆是风雅自成。
仿佛将积于前年的威压全部释放出来,在她踏入阎王殿的时候,几乎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还有那转瞬而逝的惊讶,包括对她熟悉的黑白无常,还有上首的阎王。
“仙子,这是我冥府的寿娘篱歌。”阎王的定力极好,笑意吟吟向着身侧的妙音仙子介绍。
随着上座者随之而来打量的目光,篱歌也细细端详起妙音仙子。上首女子一身纯白丝质外袍,重重叠叠繁复冗杂,高贵美艳。干净利落的发髻上插着一根雕花镂空金簪,显得脸庞小巧玲珑。明眸皓齿,唇若施脂,清亮的眸子,煞是好看。
篱歌不由赞叹一句,果真好看。又瞥见在其一侧笑得花枝招展的沁陌,暗道,仙界莫非这么养人?
打过招呼后落座,一边的黑白无常便靠过来。彼时空筹交错,歌舞升平,让阎王殿热闹不已。
“小篱歌,些许日子不见长得愈发标致了。”白无常端着酒杯,调笑着靠过来,那样子像只要钻进主人怀里的小狗。
“那也是为了能够配得上无常爷啊。”篱歌朝着白无常眨巴眨巴眼睛,学着他风情万种的样子,倒把白无常吓了一跳。
“你别这样,看着我心慌。”白无常一脸惊恐。
篱歌一边同白无常讲话,一边端着酒杯喝酒,喝得不少。
“少喝点吧,这不是魂牵。”黑无常压下篱歌端着酒杯往嘴边送的手,低着声音道。
魂牵是篱歌自己酿的酒,入口微甜,芳醇而不腻,也不似外边的酒这般烈是以篱歌小酌而不会醉。此番篱歌头已有些昏沉,看着黑无常千年不变的冰山脸竟隐隐觉得熟悉。
一旁的白无常早已混入女阴差中,一时身边只剩下黑无常还有站在身后的青叶。
面前的黑无常似是一直在晃,晃得篱歌只能摇着脑袋定神才能看清。
“不要动了。”篱歌看得心烦,索性伸出手便捧住了黑无常的脑袋,靠近打量他,彼此近得可以感受到对方的呼吸。
“我是不是见过你?”黑无常还是定定看着她不语。“我到底是谁?”篱歌难得的絮絮叨叨,身后的青叶看着自家主子捧着黑无常的脸颊早已震惊到了,愣愣看着他们两个。
篱歌自言自语了好久,见无人回应,甩了甩袖子,拂了衣袍便走,青叶跌跌撞撞跟上去,参与宴会的不少人也看好戏似的盯着这边,窃窃私语准备掀起她同黑无常的一段惊天情史。
翌日等篱歌揉着脑袋从床上爬起来的时候,等着她的是青叶愁云惨淡告诉她前夜的所作所为,并将魂都街道上传得沸沸扬扬的谣言告诉了她。大致可以分为以下三个版本:
一是寿娘篱歌见白无常留恋花丛转而向黑无常告白,无果后酒醉黯然神伤离去。
二是寿娘篱歌见妙音仙子貌美倾城,妒火中烧,酒醉同黑无常诉苦。
三是寿娘篱歌故意接近白无常实则目标为黑无常,酒后吐真言,让真爱她的白无常肝肠寸断伤心离去,而篱歌依旧想强吻黑无常
。
无论是哪个版本,都将篱歌刻画的刁蛮、忘情绝爱、见异思迁、水性杨花,而将黑白无常刻画成了可怜的小白兔牺牲品。
“这恐怕是小白小黑的铁粉吧。”篱歌揉着酸胀的脑袋一脸无奈。
“你本来就不是好女人。”一旁的久久在床边脚架上立着,带着不屑的口吻对着篱歌道,遭来了青叶杀死鸟的眼神。
“哦?又想说你家主人?"篱歌不怒反笑。“不过你也知晓,我现在前尘往事尽忘,连你家主人是谁也不记得了。估计是真的坏吧。”到最后她都不知道是怅然还是调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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篱歌知晓自己酒后误事,着实在心底把自己恼怒了一遍,好在沁陌自己找上门来,让她省了不少事。
沁陌踏进长生殿后院的时候,便只见篱歌卧于软榻之上,身着黑袍的女鬼君大咧咧睡在上面,墨发铺了一塌,额间的碎发随着微风轻轻飘动,手执玉杯,双眼轻阖仿佛睡着了一般,连呼吸都浅浅的。
沁陌轻声走过去在石凳上坐下,大红外袍垂到地面,恣意风流。径自倒了一杯酒,仰面喝下便只觉得齿颊留香,清香溢口,不由得多饮了几杯。等他发现时,便见到软榻上的篱歌睁开了静静看着他,慵懒颓靡,不由让他口干舌燥起来。
“不问自取,沁陌你好生不客气。”篱歌自榻上而起,随手将长袍拂于身后,在石凳上坐下含笑看着沁陌。
沁陌自知自己失神,窘迫不已,正不知如何开口之时,便见篱歌笑得像只偷了腥的猫,笑得诡诈,才知晓自己被她调戏了。
“这真是好酒。你是如何得来?”沁陌收敛了尴尬神情,故意同篱歌靠得极尽,气吐幽兰。
“此酒名为魂牵,乃是我自己所酿,只此一家。”篱歌对于自己的酒极有信心,她闲来无事也只那几件事,也唯有这件可以拿得出手。说罢,就见到沁陌略带赞叹的目光。
她独居近千年,虽看起来无欲无求,宠辱不惊的,可打心眼里还是喜欢被人夸耀的。
“沁陌。”篱歌忽然正色道,让沁陌也愣了愣,放下手中的杯盏静静聆听。“你可曾听说过墨珏上仙?”几乎是绷着气的,篱歌淡淡说出这个名字,一股没由来的紧张感充斥着她的内心。
“墨珏上仙?”沁陌皱着较好的眉,薄唇吐出这四个字,冥思苦想一番后只能略带遗憾告诉篱歌“位居上仙之位照理说我不会没听说过,可这名字着实陌生。若真有此人,恐怕也只能是八百年以前的神仙才知晓了。”
“此话何讲?”听到沁陌的话篱歌心中虽有失落,但听到他最后一句话还是抱着希望不死心问道。
“我飞升为仙才约摸八百年,是以未听说过此名。不过现在,此人相比已不再位列仙班。”见篱歌询问的眼神,沁陌顿了顿。“即使晋升仙位也不会改名,可我从未听说过此名,约摸是渡劫或者被剔除仙位了。”
篱歌忽然想起久久的话,她说已经将近千年未见自家主人了,如此怕是渡劫去了罢。
篱歌正欲再问,正门口却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伴随着一个女声撕心裂肺:“求殿下开门救救我孩子,救救我的孩子~~”
篱歌皱眉,又是一个欲延长寿命的人。青叶伴随着一路小跑前去开门,篱歌不以为意,为沁陌添了酒“无碍,我这门口不乏此类新鬼,绕是谁也不能立刻接受已死的消息的。”
“殿下~~”青叶跑得气喘吁吁,立于不远处踯躅道。“殿下可否前去看看。”
篱歌将视线移到青叶身上,青叶眉目间满是焦急,让篱歌不禁好奇起来。青叶跟了她五年有余,对于此事也早已司空见惯,如此这般倒还是第一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