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回千载长生殿》镜繁花

3、回首千年

　　八卦消息在哪儿都传得极快，此事篱歌正埋头在殿内后花园打理那株长了千年也没什么动静的植物。魂都疯传着她同白无常的花边绯闻，再添油加醋一番，几乎可以上演一段传奇情史。

　　“殿下，阎君又送请帖来了。”

　　青叶一路小跑，执帖立于园外。

　　几乎整个冥界都将她与白无常的偶遇描述成惊天动地的邂逅，阎君听闻之后，便借着各种由头来给她送请帖。大到宴会来客，小到庆祝阎王殿前的曼珠沙华满一万株。

　　“通知门外的信使，便言我收到了。”篱歌头也未抬，扬了扬手。

　　青叶苦着张脸，迈着沉重的步伐，怀着万分同情的心情走向殿门口。见前来送帖的阴差小哥已经在门前同前来供奉的鬼魂们聊得火热，随身还携带着零嘴儿，吃得吧嗒响。在阎王殿当差的都知晓，往长生殿送请帖那是个苦差事。殿下讷能开门接了请帖已是出门走好运，时运不济的时候喊半天也没人开门，再倒霉的时候便是答复收到了，一转身便将帖子丢出殿外。
　　正如此刻，阴差小哥听到青叶通报后说殿下二话不说便收下了，愣愣得连嘴里的东西还没来得及咽下去，一脸就义赴死般等着被帖子丢出来。不料等了半晌也没什么动静，便欣然回去复命了。

　　“殿下，阎君来了。”

　　没一会儿，青叶进门，告知篱歌阎君欢天喜地上门来了，让篱歌也吃惊不小，这也还是千百年来第一遭。篱歌理了理裙子还未来得及出园子迎接，便见迎面走来一个身材高大健硕的老头，精神奕奕，留着花白的胡子，笑得一脸奸诈。

　　“参见阎君。”篱歌施施然行礼，心里却打着鼓。

　　“寿娘。你当真接了那帖子？”阎王虚扶了她一下，声音洪亮，仿佛听闻了什么喜事。

　　“那明日沁陌上仙来时，你便到奈何桥边迎他。”见篱歌一头雾水，满脸疑惑。阎王瞥见了被丢弃在石桌上的请帖，疾步过去拿了展开，递给篱歌。

　　黑底金字的雕花金帖，掂在手里沉甸甸的。阎君这次可下了大血本，篱歌狐疑看了眼阎王，读完帖子上的字让她有短暂的晕眩。
　　大致便是昆仑上神最宠爱的弟子沁陌上仙，将代表昆仑虚镜前来冥府，至于来干嘛就是他们和阎王之间的事了，帖子上未提及她也不感兴趣。作为冥府的贵客，冥府自然要派人去迎接。

　　“这般事宜交给黑白无常便可，不在我的职责范围。”顶着阎王期待的眼神，篱歌甩了这么一句话。
　　“这沁陌上仙是贵客，既不是勾魂哪有让无常爷去的道理，眼见这冥府有地位有气质的女鬼君也就你一个。”阎王爷好话说尽，篱歌还是无动于衷，最终咬咬牙跟篱歌道“你若此番去了，在未来三百年内，我绝不再来烦你。”

　　去奈何桥接个神仙能换来三百年的清净，篱歌想想还是值了，便点头应了。

　　翌日篱歌还睡眼惺忪便被青叶搅了好梦，这丫头举着把粉红色缀花油纸伞对着篱歌一脸凝重。“殿下，女子撑着伞出门才有大家闺秀的气韵。”临出门，青叶踮着脚在篱歌身侧撑着伞如是道。

　　没了记忆的青叶依旧如以往一样，活泼灵动，也没有追着她问任何问题，让篱歌放心不少。
　　青叶一边踮着脚一边小跑，篱歌走路虽不快，步子却很大又沉稳，青叶跌跌撞撞行了一段路，篱歌只好将她手中的伞接了过来。

　　从长生殿到奈何桥并不远，长生殿本就位于魂都城门处。出了城门往西，过两条街道便能到奈何桥。沿路的鬼见她这怪异组合模样，虽恭恭敬敬行礼，但是掩不了偷偷打量一番。

　　仙界的上仙架子果真大得很。篱歌在心底鄙夷道。她同青叶在奈何桥边整整等了一个时辰有余，也没见什么神仙的影子。

　　奈何还是一如既往的熙熙攘攘，新魂旧鬼的。孟婆在岸边对着篱歌慈祥笑着。

　　“殿下，你看。”正出神间，青叶指着桥上走来的一袭红衣人影在篱歌耳边叫的欣喜。

　　仔细一看，迎面施施然走来一红衣男子，墨发尽披，眉眼精致鼻梁高挺，薄唇微抿噙着笑意，一双狐狸眼滴溜溜在篱歌身上打转。修长的腿迈着优雅的步子，不消一会儿便走到了篱歌伞下，微曲着身子。又嫌篱歌伞撑得低了，姣好的眉皱了皱，接过了伞。

　　篱歌一副被雷击中的模样。她原以为仙人皆是一袭白衣出尘，可眼前的人一袭艳烈的红衣也就罢了，还十足的红尘味儿，明媚勾人的眼眸，白皙粉嫩的脸庞，无不冲击着人的视觉。

　　见篱歌呆呆的样子，沁陌伸出修长白瓷般的手指，在篱歌眼前晃了晃，莞尔一笑，静世芳华，清润的嗓音响起“有劳鬼君相迎，在下昆仑虚镜沁陌。”

　　篱歌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千年来头一遭，不由得让她红了老脸，撇过头不自然咳嗽几声。一旁的青叶早已满脸的花痴状，就差对着沁陌流下口水了。

　　“上仙这边请。”该有的仪式还是要做足，篱歌做了个请的手势。
　　“唤我沁陌便可，敢问鬼君如何称呼？”沁陌侧着头看他，篱歌只到他下巴处，只得微仰着头，恰好看到他长长的睫毛，随着眨眼忽闪忽闪的。因为距离过近，还依稀可以感觉到他呼出来的气，酥酥麻麻的。篱歌不着痕迹往后退了几步。
　　“寿娘篱歌。”

　　这下轮到沁陌吃惊了。无人不晓这个职位是个大肥缺，没想到身为寿娘的篱歌竟这么朴素。用一根碧玉簪斜斜绾了发，粉黛未施，脸色显得有些苍白，一双泛着幽绿的眸子清凉如水，无悲无喜，配着一身黑色坠地的长袍，幽深高雅。

　　“如此，我唤你篱歌，你叫我沁陌可好？”沁陌又靠近一步，将伞撑于篱歌头顶与她并肩，黑如曜石般的眸子狡黠得眨了眨，风流气质比白无常更甚。

　　铁链碰撞的声音自不远处传来，篱歌难得好奇望过去。只见一男子铐着手链脚链，有两个阴差押着从轮回门进来，看来是刚死的新魂。不过是哪般人物，竟需要这样锁着？
　　篱歌好奇多瞥了几眼，对面被押的男子恰好抬头，两人对上了眼。男子的眼中尽是不甘与愤怒，眼中蹿着的火苗似是要将人灼伤。但他的样貌是极好的，端正精致，俊美秀气。

　　篱歌见过，一千年前，奈何桥边，同她相视一笑。
　　他很快便被押到奈何桥上，虽是不愿，还是被强行灌下孟婆汤。篱歌瞥了几眼后，便偕同沁陌往魂都赶。

　　“篱歌～～～”
　　篱歌刚转身便听见身后撕心裂肺的喊声，回头便看见那个相貌姣好的男人在奈何桥上不肯离去，死死抱着栏杆。还没等篱歌作出反应，他便被阴差押着堕入轮回，身影消失的瞬间篱歌只能看到他脸上隐忍的痛楚和无法言说的深情。
　　似乎有什么被抽走一样，空荡荡的内心是浓烈到化不开的哀伤，心被一下一下击打着，痛的篱歌几乎直不起腰。努力想要回想，却只有一片空白。心底有个声音在一遍遍问“他是谁？他是谁？他是谁？”

　　“殿下～～你没事吧。”青叶担忧地扶着篱歌，看着抱着脑袋的篱歌一脸着急。
　　无论她再怎么去想都无济于事，篱歌好一会儿才缓过来，强装镇定理了理衣裙，正对上沁陌神思复杂看着自己，似是想要开口安慰她，但又没有开口。

　　“我忘记了。”她淡淡开口，继而又补充道，“或许是不好的记忆吧。才会那么令人痛苦。”言罢，便继续往前走。

　　许是被这么一闹气氛跌到谷底，一路上谁也没有再言。不过这长舌鬼么又有了新的八卦可言，一袭红衣美艳的沁陌也成功在魂都掀起了一场不小的骚动，围观的鬼几乎要将他们前行的路赌个实实在在。篱歌也放弃了要带他步行到阎王殿的念头，略一施法三人便到了殿前。
　　成功将人带到她也就功成身退了，看着阎王笑得如菊花的脸和沁陌的招蜂引蝶的脸蛋，她匆匆告别。

　　奈何桥畔的那一幕让她久久不能释怀，可她到底也记不起来那人是谁。一壶魂牵，一方软榻，便是消遣散心的全部。篱歌定定望着头顶的火光，神思不定。

　　“吱吱吱吱～～～”花园内响起的声音让篱歌回过神来，循着声源而去，却见她所养的那株植物处有只肥的流油的小鸟。植物已经不见了，那只胖鸟在原地打着转儿，黄豆大小的眼睛滴溜溜望着她。

　　“鸟人？”

　　“我才不是鸟人！”小胖鸟尖声尖气不悦道，如幼童一般的声音篱歌似是一点也不震惊，伸手便拎起她的翅膀将她放于掌中。

　　“变化得似乎比预计还晚。不过一只鸟怎么就变成了一株植物？”

　　“我才不是鸟，我是灵兽！我是陪我家主人，谁让你把我带回来的！害我将近一千年没见到我家主人了！”小胖鸟喋喋不休，很是气愤的模样。

　　“你家主人是谁？”

　　“我家主人是墨珏上仙！”小胖鸟很是自豪脱口而出，说完意识到失口，立马用翅膀捂住嘴，担忧看着上面，像是怕被人抓走。

　　“哦？那你怎么在这儿？”

　　看篱歌没什么反应，小胖鸟才放下心来。从篱歌手上蹦蹦跳跳到石桌上，饮了些魂牵，对着篱歌翘着骄傲的臀部，“说了你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