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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隔世端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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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渐深,喧闹了半宿的浮渊镜也渐渐沉寂下来,偶有仙童扶着喝醉了的宾客经过,脚步声匆匆,直至再度恢复宁静。房内琉璃灯高照,满室亮堂,明黄色的床幔同柔和的地毯衬得满室皆是融融暖意。床边香炉袅袅,清新淡雅的熏香淡淡弥漫,篱歌却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满脑子都是墨珏洗澡时香艳的画面,还有那翠艳欲滴的红唇,挥之不去。
不一会儿,她觉得头顶的床幔微微抖动,时有时无折腾了好一会儿,隐隐还夹杂着呜咽之声。最终她还是没能压抑住好奇心起身循着声源而去,声音愈往东就愈发清晰。如果她没记错,只消过了眼前这个园林,再往东行一段便是魔界的地盘。篱歌踌躇了好一会儿,还是起身踏入园林。高大的树木遮天蔽日,黑暗压抑得人几乎喘不过气来,踩在脚底的落叶发出扑哧扑哧的声音,篱歌一身黑袍几乎与这暗黑融成一色。再往前些便依稀可见些光亮,还未走到尽头,篱歌便止住了脚步。
尽头显现的是一个极大山洞,枝桠藤蔓遍布,郁郁葱葱中带着几番萧索意味,一侧是一个小瀑布,流水倾泻而下,若说颓败着实不适,周遭夜明珠的亮光衬得黑暗如白昼。最吸引目光的便是扶着洞口巨石的女子,低垂的头看不见模样,一身白衣素服略带斑驳,墨黑发丝长及脚踝,纤弱白皙的手紧紧抓着身侧巨石,微微喘气。
“看够了么?看够了就出来。”女子忽然开口说话,缓缓抬起头来,篱歌脑海里只闪过四个字:倾城绝色。巴掌大的瓜子脸上粉黛未施,墨色的眼眸仿佛能洞悉一切,有着看破世间的超然脱俗,皮肤苍白,连唇上也未有一丝血色,我见犹怜。篱歌料想自己被发觉了,正欲抬腿向前,余光却瞥到了另一个红色的身影。
“我道是谁,原是上仙。小仙竟有幸参败端华。。。公主。”妙音背对着篱歌,篱歌看不到她的神色,不过从她的语气中能隐隐听出桀骜自大,虽说参拜肢体上却未曾表示,话语间也是似有若无的嘲讽。
“呵呵。妙音么。”对面的女子也不恼,唇角微扬,虽一身素服惨败却也掩不住皇天贵胄的气质。如果说她是大家闺秀,那么妙音只能称之为小家碧玉,两人一比妙音显然就气势弱了不少。“你这一股子气同我当年,是真像。”被称作端华公主的女子略微叹了口气,仿佛回忆起了什么。
“我与你可不同,墨珏同。。。同那一位可不同。”再是无理,妙音还是不敢直呼上神之名,讲话也不再那么有底气,眼前这个人再怎么落魄毕竟还是端着个公主之名。忽又想到她被幽禁于此万余年,才略松了口气。
“你道帝阙为何青睐于墨珏?”端华不怒反笑,本无血色的脸色,也慢慢恢复过来。“就是因为当初太天真,所以我才会被囚禁于此每月受天雷之火。你这般如此让我看到了我当年痴傻的自己。哈哈哈哈哈。。。”与其说是说给妙音听,倒不如说是说给自己听,她忽然笑得几近癫狂。妙音只道她疯言疯语,拂了拂衣袍皱眉转身离开。看到这般景况,篱歌心底虽满腹疑问,却还是准备偷偷离开。
“怎么,墙角听完准备走了?姜离。不对,或许应该叫你篱歌。”端华不知何时止了笑,正看着篱歌所在方向。“你就不好奇么?或许,我可以尽数回答你。”
“你是谁?”踌躇了半晌,篱歌从林中出来,行至女子面前,她这才发现,眼前有个结界,仙法醇厚,设结界之人法力深不可测。
“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可以告你,你是谁。”端华静静看着篱歌,噙着笑意,就像是一场戏的旁观者。受了天雷之火的身子也慢慢恢复过来,索性悠闲踱着步子,举手投足间是柔弱的美艳,将方才的癫狂一扫而光,有的只是十足的优雅。见篱歌静静不语,她复又道“姜离,生前为姜国公主,后同墨珏一起仙凡相恋,有违天道,一人永入冥界黑暗,无情无欲,不伤不灭。一人千载轮回,饱受情伤苦楚,不穷不尽。。。。”
“够了!”篱歌急促得打断了她,她并不是相信她所说的话,只是,就算这是她的经历,又何必让他人如同讲笑话似的讲与她听。抑制不住微微颤抖的身体和狂躁不安的内心,她早该猜到的,她同墨珏之间会有这么段纠葛,可是她的记忆。。。。为什么?
“你的记忆自然是被人收了。”端华似能洞悉她的内心。“你若想知晓千年前的事情,除非他们愿意将记忆还给你。如若不然,除非有千年道行的神仙愿意将元丹给你,以补你这缺失。”篱歌只能看到端华的嘴一张一合,还有与她柔弱外表毫不相称的桀骜表情,脑海里只剩下混沌一片。这么说,她这一千来是被周围的人哄骗着?就算她打算寻回记忆之时,他们也依旧在骗她?若她同墨珏真是如端华所说,仙凡相恋,那注定是一番情深意切,可如今墨珏见了她为何如同路人?莫非,他也失了这千年记忆?
她浑浑噩噩,灵魂似乎被抽离于躯体,满脑子皆是疑问。结界内的端华讲着讲着便掩面失声痛苦,抽噎着哭喊“都怪你跟帝阙太像了,太像了,凭什么!凭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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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篱歌。”一旁的黑无常轻轻叫唤了声正在神游的篱歌。篱歌抬头看见黑无常关切的脸晃了晃脑袋,转头便看见前面阎王和墨珏正在道别,在墨珏身侧的妙音一袭海棠红薄纱软裙,头戴碧玉镂花流苏簪,宛若新妇,娇羞美艳无限,正在以主人家的姿态送别宾客。见篱歌正在打量自己,妙音娉婷袅袅迈着细碎优雅的步子到篱歌面前。
“篱歌。”她的声音软糯娇媚,精致的妆容就如同画中人,“听闻仙君说你酿得一手好酒,前次我历劫归来在冥府未曾尝到,改日可要前去你长生殿叨扰了。”篱歌倒从未觉得自己会因为这样一个美女而心里不自在了,下意识想与她保持距离。
“仙子哪里话。”思虑了半晌,篱歌才淡淡道,余光瞥见阎王同墨珏正往她们方向走来。墨珏白衣黑发,眸黑如墨似一汪深潭让人甘愿万劫不复,含着淡淡笑意的唇角划出一道旖旎的弧度,每走一步,都是极致深沉的尊贵典雅,腰间银色的锦带在阳光的照射下泛着隐隐流光,一时有些刺眼。他眼中的卓然光华,似能让万物失色,感叹万物皆敌不过他眉眼间的一抹淡雅宁静。
“篱歌,怎不同墨珏告别。”阎王在一旁捋了捋胡子,看见篱歌迈开步子往外走去。
“多谢。。墨珏上仙款待。”最终立直还是战胜了纷杂的情绪,篱歌只盯着墨珏的袖口。隐下了胸中的酸涩,或许两人皆忘了千年前的纠葛才好,她记不起,他亦无回忆,不如就此相望,他做他的上仙携美人相归,她做她的地仙幽居长生殿。
“阎君可曾听说过姜离?”归途中篱歌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阎王,阎王差点没被吓得一头从云上栽下来,连一向淡然的黑无常也略带紧张望着篱歌。
“寿娘怎么,怎么突然问起这个。”阎王吞了吞口水,小心翼翼道。
“只是前日同小黑前往人间听说了罢了,听闻她艳绝九州,后来不知所踪。若是死了,冥府中人必能见到了罢。”篱歌笑得暧昧不明,阎王和黑无常悬着的心微微落地之时,她又补上了一句“阎君可曾知晓端华公主?”
阎王又险些一个趔趄没稳住,看着今日如同好奇宝宝一般的篱歌,连忙捋了捋胡子以安定内心。“皇女端华必定是听闻过的,不过她万年前就被祖神幽禁,你又何从知晓?”顿了顿,他忽然一拍脑门惊呼道“她就被囚禁在仙魔交界之处,莫非你见过她了?她可曾说过什么?”方才刚放回肚中的心这会儿又悬了起来。这公主的性子新晋神仙们不知道,她可知道得明明白白,往昔张扬跋扈惯了的公主虽被幽禁,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我只是听旁人提起罢了。”见阎王一副紧张兮兮的模样,篱歌淡淡道,本想不去追究这些,没想到还是出口问了这么许多。
阎王终于松了口气,往黑无常方向瞟了瞟,在心底哭诉着若是这般惊吓多来几次,他这阎君之位估计也坐不住了。
“篱歌,是小白。”沉默许久的黑无常看着下面道。篱歌探过头去,见一院落里有个锦衣小童,不过七八岁的模样,长得白皙俊秀煞是讨人喜欢。篱歌连忙让黑无常御云往下,隐身立于一旁屋顶。
“瑞儿,你在哪里?我找不到你咯。”小童左顾右盼仿佛在找什么人。伴随着一阵银铃般的笑声,一个大红色锦衣小姑娘梳着个双平髻欢笑着跑出来。两人相视一笑,又携手跑到街上打闹。
“小白。。”篱歌喃喃道,夹杂着一声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