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故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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篱歌一脸无奈望着此刻院中占着她软榻的红衣仙君，红衫半褪，倾斜着身子，手边白玉酒壶中正是她的魂牵，此刻却被沁陌当成寻常酒酿豪饮，让她好不心疼，一脸哀怨看着此刻正沉浸在自己伤痛中的沁陌。
“想我沁陌上仙，游走万花丛中无往不胜，如今竟被一小仙女拒绝了。”沁陌苦大仇深，边仰头饮一口魂牵，酒酿顺着脸颊流下来，浪费了不少，惹得篱歌又是一阵心疼。早知道沁陌找她来就是为了蹭酒并向她吐苦水，说什么她也不会放他进这长生殿的门的。
在浮渊镜之时虽同沁陌打了照面，但当时匆匆也未打得上招呼，如今也已经几月有余。前几日沁陌火急火燎敲她长生殿的门，她道该是妙音同墨珏之事该有结果了，不料他进门却只念叨着自己的花花情事。她索性也懒得搭理了，既然已经决定不再追究前尘往事，这几个月也闭塞消息，就不该再有所期待。
“篱歌，篱歌。。。我这命怎么这般苦呢？”沁陌撅着嘴似是寻求篱歌安慰，却见篱歌坐在一旁石凳上，眼前摊着几本册子。“情之一字果真是伤人啊，难怪你同墨珏。。。”话还未完便生生止住，他抬头便对上了篱歌望过来的眼神。幽绿色的眸中神色不明，就这样静静望着他，一刹那便让他的微醺酒意消散了，支支吾吾眼神闪烁。
“我同墨珏如何？”缓了好久，篱歌才轻轻开口询问，想来沁陌也知晓些什么，却打定了主意不同她讲，所有人都一样。“你说我同墨珏绕不开一个情字么？前尘往事而已，何况上仙历经千年情劫，若是桩桩件件都追究起来岂不是有太多纷扰。如今我身为鬼君，忘尽一切，我同他之间也不再有瓜葛。若他日墨珏上仙同妙音仙子成就好事，沁陌你也无须瞒我。”沁陌见她语气平平，心底微微松了口气。
篱歌又转而翻阅手中的册子，在其位承其重，她扫了往常的懒散无度，勤勤恳恳办着本职工作。她见册子上一个赤红色的名字轻轻皱眉，寻常人死了，名字便会显现在这册子上，是黑字。若是成为孤魂野鬼久了，名字变渐渐转为赤色，也就是厉鬼。可这么纯正红色的名字，是她翻阅这么多命簿中第一次见的。一旁的沁陌直直立着身子看着篱歌皱眉盯着命薄许久，便凑到她一边看。
“云州，帝姬倾城。”循着篱歌的视线，沁陌念出了命薄上赤红色的字，默念了几遍思索道，“这名字还略微有几分熟悉。不若我听闻云州千年古城原先繁华兴盛，如今却衰败了，传言是云州有厉鬼作祟，扰了安宁，闹得人心惶惶。若不是就是她？”
篱歌瞥了眼沁陌，整理了命薄，正欲起身便听沁陌道“你不管此事？厉鬼作祟可是大事，若追究下来与冥府干系可大。”
“如你所见，她是千年厉鬼，我充其量只是个千年老鬼，我如何是她对手？她们这般厉鬼无情无义无牵无挂，交起手来毫无后顾之忧，可着实不好对付。不若待我改日禀告阎君就是。”
沁陌思及觉得篱歌所言有理，“也好，云州乃是十二国时姜国都城，听闻姜国亡国之时惨烈无比，亡国之战遗留怨气诸多，不宜前往。”
篱歌正欲拿着酒杯饮下魂牵，听罢沁陌的话顿了顿，几滴魂牵滴落到命薄上，渗透开来，赤红色的字如鲜血般艳丽，夺人心魄。
沁陌匆匆跟上急忙出门的篱歌，不由好奇万分“你这般着急模样我倒是第一次见？”篱歌却顾不上回答她，只管自己御云而行，不消一刻便来到了云州。
千年古都云州，如今竟破败成这副模样，城门破败不堪，砖瓦零落，城内一派荒凉，时值深秋，更显凄凉。人烟寥落，偶有行走的路人也是神色匆匆。街边叫卖的只有几个老妪，见篱歌同墨珏行走在街道不由多看了几眼。篱歌细细打量着街道酒肆，都是许久未修葺了，陈旧衰败。街道上铺满了落叶，偶有一阵风刮来，扬起沙尘，满目疮痍。
“这里便是云州。”篱歌呐呐自语。若她没有记错，姜离便是这姜国公主了。而她，便是姜离。这里是她的故乡，她的故城。
“两位姑娘，你们这是打哪儿来到哪去儿。”一旁摆弄锦囊摊的老婆婆开口询问，见她两人眼生。篱歌瞅了眼被认作姑娘的沁陌脸色黑沉，知晓他不悦却无奈对方是个八旬老妪不好发作，便在心底憋着笑。
“婆婆，这云州为何如此模样？”姜国国破于此，但这好歹也是古都，后继者不该任由都城如此发展。
“我瞧着两位眼生，想必是不知晓这云州的诅咒吧。”老妪压低了声音同她们说话，“人家都说这是姜国皇室之人的冤魂不散呢。就在这后南山，可邪乎着呢。姑娘还是别留在此地了，这云州也就剩下我们这些年老走不动的了，其余都走了，走了。”老妪深深叹了口气，步履蹒跚收拾了摊子，缓步离开了。
沁陌扯了扯篱歌的袖子道“不是不愿同那千年厉鬼打交道么，此刻又怎么赶来云州？这老婆婆眼神可真心不好，竟将我沁陌上仙认成姑娘。”说着还打量下自己，烈艳红衣灼灼，配着白皙粉嫩的脸蛋，怕是谁都会认为是女子。
“这是我身为鬼君的职责，怎可放任厉鬼作祟？”篱歌莞尔一笑，对着远处道“我们去后南山瞧瞧。”一旁的沁陌愣了好一会儿神，她还是第一次见篱歌笑成这般天真灿烂的模样，待回味过来篱歌已经走了好远。
后南山秋意正浓，彼时晚霞洒满天际，竟是似血般红艳。夜幕渐沉，沿途参天古树压抑得人喘不过气，篱歌同沁陌踩在落叶上发出沙沙的声音，夹杂着晚归的乌鸦几声凄厉的叫声，竟生出了甚于冥府的阴森。越往深处走，人迹越是罕至，连小径也是需要边走边开辟出来的，路边偶有几块白骨，愈走愈多，阴气更甚。
篱歌同沁陌寻到一个古朴的山洞，正望进去红烛高烧，照亮了满室，一口破败的红木棺材摆放于正中央，周遭长满了苔藓。夜幕沉沉落下，篱歌和沁陌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副场景。棺材的封盖被缓缓打开，伴随着封盖落地的闷声响，棺内一具森然白骨徐徐立起身来，随手披上散落在一旁的大红喜袍，随后径直前往一侧的梳妆台前坐下。一具白骨身穿大红喜袍，这场景要有多诡异便有多诡异。篱歌同沁陌大眼瞪小眼互相望着。待他们再往室内看去，哪里还有白骨女，只有梳妆台前的新嫁娘。
一身大红色喜服，裙服褶褶大合大摆，裙摆刺着几只蝴蝶，随着人的动作仿佛展翅欲飞，煞是明媚。头戴凤冠，珠翠聆郞，眉间刺着耀眼的百合，朱唇点点，黛眉远山，嫣红脸庞流光溢彩，衬得整个人熠熠生辉。篱歌看着眼前的人惊呆了，瞅了瞅一旁的沁陌，也没能管理好自己的表情，瞠目相视。
这年头，连厉鬼都这么美艳了，天理何存！篱歌看着缓缓起身的女子暗道。气韵非凡，华贵端庄，似是一般待嫁女子，带着几分娇羞含蓄，待看到山洞口的篱歌和沁陌时，凤目打量着，眼神迷茫，完全不似外界所传渗人厉鬼。
“你们是谁？”女子轻声开口，声音如出谷黄莺，婉转悦耳。美眸微微睁大，煞是无害。若非山洞内那一口陈旧棺材和角落里的累累人骨，篱歌几乎就要认为自己误闯了哪个等待出阁小姐的闺房了。不过这也倒好，总比同一个披头散发面目狰狞的厉鬼打架好，何况自己只是端了这个千年老鬼之名，一旁的沁陌成仙的日子也没她们当鬼的日子长，打起来谁赢谁败还是悬的。
篱歌清了清嗓子，倒也没忘了自己听到云州是姜国故城时激动的原因，“你是姜国人？”问完见到美人儿一脸的迷惘便后悔了。她忽然也不明白自己在执着些什么，又是想知道些什么，明明再三告诫自己忘了便是最好的。
“姜国。。姜国。。姜国。。。”女子喃喃念道，迷惘而机械，“太久啦，我都要忘啦。我为什么要在这儿？”与其说是篱歌她们听倒不如是在努力回忆。忽而她大叫一声，看着篱歌蹲下掩面痛哭，哭花了妆容，哭得声嘶力竭如临绝望的深渊。饶是篱歌自诩心肠硬也不由得悲天悯人起来，一旁的沁陌轻轻拉了拉篱歌的袖子，而语道“这是怎么了？好端端怎么哭了？”篱歌回报给他一个你问我我问谁的眼神，沁陌讪讪闭了嘴。
似是哭干了这杯遗忘千年的眼泪，女子缓缓立起身子，定定看着篱歌，似要把她的面容牢记于心，眼中缱绻似水，是倾世的温柔，轻声对着篱歌道“阿离，我是皇姐啊。”笑意漾漾，是篱歌所熟悉却记不起来的。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故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