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7、初霁 ...
-
天气越来越热,白花花的阳光晃的人心烦意乱。
小太监在暖阁外压低声响地捕着知了怕那聒噪扰了万岁爷午休,然这时却偏有不知趣的明蓝和李德全两人争个你死我活。一个是得宠的太监总管,一个是得宠的御前丫鬟,两个得宠之人谁也不肯退让。仿佛退一步,就降低了自己的身份。
“这儿你说了算还是我说了算?没的轮到你来管我!”
“整个大清国都是万岁爷说了算,你说这儿是谁说了算?”明蓝伶牙俐齿驳的李德全哑口无言兼提心吊胆。
“我说明蓝姑娘,你就不要作难了!我这真是有急事禀报!”
“那我管不着,万岁爷这些天都没睡过一个安稳觉,难得今天心情舒畅,刚睡着你就来叫,这算什么贴心奴才!再大的事,还能大的过万岁爷的龙体安康?再说了,您是总管,咱们只是小丫鬟,您要做的事,我们还能有资格说不?怨就怨公公您昨儿说了不该说的话惹的万岁爷不高兴,不然您这身份地位,有谁敢拦?”
“哎呦明蓝姑娘,我这是招谁惹谁了… ..”
皇上烦躁地翻了个身,清清嗓子冲门外道:“白天晴日的你们俩又在杠什么!”
李德全仿佛抓到救命稻草一般急忙福着身体进去回话:“万岁爷,长沙,长沙.. …”
“把气喘匀了再说!长沙怎么了?”
“长沙来信儿了!”李德全得令忙凑上前低声耳语了一番。“好!”只见皇上眼里的疲惫一扫而光。看完李德全呈上的名单后,猛然坐起:“朕这就下令去办!定要把这些朝廷的大蛀虫一一绳法!这些个贪官污吏,收了银子什么都肯办,早晚朕的江山要毁在他们永远填不饱的肚子里!”
============================================
幽香浮动中,我像往常一样给白三少沏好茶后自己端着廉价的茶叶喝。他心不在焉地拿茶盖刮着盏壁,突然哐啷一声将茶盏放到案几上,抬眼看着我,一点一点地向我推来。“不要再喝那些不入眼的茶叶末子,喝这个。”
“这个就行,挺好的。”
“我说----喝这杯!”他的目光凝聚起来。声音透着丝丝冷气。
我咬咬唇,终于抬手接过他推来的茶大口喝了起来。“咳… …咳咳… …”喝得太猛了竟然十分没出息地被呛到。看来我果然不能拥有太好的东西。我拍着心口咳完后将茶杯还给他。就在他的手快要触及茶杯时,我五指一松,茶杯应声坠地,摔个粉碎。泡开的银针散落在四面,完全失了在水中的鲜笋萌发、刀枪林立,茶形与汤色交相辉映的曼妙之态。
“我困了。”赶在他开口前我塞了一句。
他没说话。丫鬟很快赶来清扫。
“我在宫里当的就是丫鬟,不习惯被人伺候。你们出去吧,我自己收拾。”把那些丫鬟支走,我蹲下来开始收拾残局。
“你是宫女?”白三少的声音的在我头顶上方炸开。
“是。”
“你不是康熙的女人吗?”
“… …”
他在我面前蹲下,握住我捡碎片的手:“为什么不早说?”
“说什么?说我在你茶里下药?”
他的身子微微一僵,我已趁此机会抽回手,起身:“你既不相信我,又何必留我在身边,何况白三少最不缺的就是银子和女人,放我回去不是更好吗?或许还能卖皇上一个人情。再怎么说,我也是宫里的人。”
“我从来不怕你给我下毒。但我实在不喜欢昏迷后被人操纵的感觉。”他缓缓起身将我挡住:“朝廷查办的官员都是我秘密笼络来的,除了我,谁也没办法透露给你丝毫。但是康熙却一个不落全都办了,锦容,你让我怎么信你?”
“你无需信我。”
“你!”他的手指在空气中颤抖地点了点,“好。好!”踱了几步又回到我身边,气急反笑:“真是拿你没办法,为什么明明错的是你,却还偏偏摆出一副理直气壮的姿态,吃准了我放不开你是吗?”
看着他无奈的表情我也不知怎么就笑了。气氛顿时缓和下来,好像方才逼我试茶的人不是他,而借故发火的人亦不是我。
“真不知你这么倔的脾气怎么在皇帝面前当差。”他无限宠爱地揉乱我的发。
“三少。”
“嗯?”他低头对上我的目光。
“我尝了你的茶,你是不是也来尝尝我的?”
想到我整日喝的那种碎末子茶,他的眉毛立刻毫不掩饰地纠结到一起,片刻后舒展,风流一笑:“美人茶定然香。”如就义的烈士一般大义凛然猛灌一口。
我舒心地笑了。茉莉香焚完后我立即换了檀香,屋内依旧幽香浮动。这一夜,白三少第一次在我房中清醒度过。应该也是最后一次。
半个月前我已在当铺表示拒收宫制饰物,这消息必然已传到了皇上耳中,接我回去应该就是这几天了。
我压住心中错综复杂的感情转身看了一眼歪在榻上看书的白三少。他笼络的官员已被朝廷一一惩办,那么对于他这个罪魁祸首呢?皇上本意是招抚,可眼前这个人怕是宁死也不愿背负忘恩负义之名。
“锦容!”一记书卷朝我头上敲来。
我揉揉头:“干吗?”
“再不招魂,你的肉身就要被我欺压身下了。”
我抄起书用力扔了回去,他忙用双臂护住脸:“有火可以撒,但是不准打脸,你相公可是靠脸来撑门面… …卫锦容我说了不准打脸… …不准掐… …你再拧… …不要怪相公我不疼你… …士可忍孰不可忍,卫锦容!!!”
“… …啊… …我错了… …白公子我错了… …白老爷饶命… …”我楚楚可怜一副受气小媳妇的模样甚是软弱地向将我制伏的白三少求饶。
可是,不对劲,非常不对劲。
我看着白三少正趋于严肃的面孔陡然间发现了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方才闹得太欢,他竟采用了压倒式制伏,那日船舱的一幕再次上演。
“我… …”
他刚要开口说什么,门外突然有人哐哐敲门。
“白爷,不好了!”门缝传来管家紧张的声音。
白三少将我放开,走出几步远后突然折回来一把将我搂进怀里,急促的呼吸将我散下来的碎发吹得浮动起来。他的力道那样大,箍得我险些喘不过气。
“等我回来。”他捧起我的脸,劈面吻下来。
“白爷!白爷!!”外面的人已然带了哭腔。
“锦容… …”千言万语却不知从何开口,他用力捏了捏我的鼻子毅然转身。
无赖白三少,死到临头还要掐我… …我捂着酸痛的鼻子,眼泪唰唰流下来。还敢这么用力… …疼得我都受不住了… …
白三少前脚刚走,一名家仆后脚就推门进来,匆忙中也忘了敲门,看到我一脸的泪水突然就卡在了那里,进也不是出也不是。
“卫姑娘… …”
我撩袖擦掉眼泪:“你是?”
“姑娘,老奴是咱们大清朝的子民啊!”他一语双关。我立刻会了意:“那边怎么说的?”
“说要接姑娘回家。车已经备好了,咱们现在就走吧。”
我点点头:“麻烦您外面稍等,我收拾一下。”
宫里要什么有什么,可我就是觉得自己把一些东西落在了这间屋子里,不是衣裳,不是首饰,不是银票。
我翻箱倒柜,觉得一切都是没必要带走的。吁了口气站起来,拍拍衣襟终于空手离去。
“容夫人!”
走出小门没几步,突然见管家气喘吁吁地朝这边跑来:“可算找到您了!白爷在车上等您呢,请速随我去吧!”又看了我身边的家仆一眼,甚是不满地斥责了一句:“老李,现在都什么时候了,还四处闲逛,还不快去帮着主子们准备。”
老李跨出一步挡住我,将管家唬了一跳,声调陡然抬高:“发哪门子疯呢,没听见要你回去帮忙吗!”
“锦容,上车!”这时一辆马车已经从大门绕到了我们所在的侧门,白三少撩起帘子不容置疑地对我说。
我向老李使了个眼色,自去上了车。
马车轱辘辘地跑起来的时候我才小声询问:“我们这是去哪儿?”
他不答话。一张脸惨白惨白。
我自觉向旁处挪了挪,一个手臂朝我揽来,牢牢圈住我:“不管去哪里,我都会把你带在身边。”
我的眼泪又不争气地流了下来,抬手试图将他推开,他却把我抱的更紧。我带着浓重的鼻音一边哭一边说:“我上来就是想给你道一声珍重。药是我下的,不过没有放茶里,而是洒在茉莉香片上,焚起来后,你我都会昏迷,但是我的茶里有解药,而你的没有,所以我待你昏迷后撬取了很多信息。还有你的那些铺子,胭脂铺和绸缎庄以后不要做了,女人的钱好赚,但是没脑子的女人不知不觉就会把她家老爷拼命掩盖的东西家常便饭般地说出来。这世界上有心计的人可怕,没心计的人同样可怕。你切忌要防,你身边那么多的女人,更要记得防。不过若是真心相爱的两口子就不要防了,防来防去的,最后丢掉了真心… …”我语无伦次地说着,他却只是抱着我,似乎早已洞悉一切。
“好了,我该下去了,再不下去你们也走不成了。”我用力挣脱白三少的怀抱,他死不放手。我恼了:“你疯了不成,我从头至尾都是在演戏,为了我喜欢的男人来演这场戏,你醒醒吧!我在你身边只有一个目的就是利用你,你的命不值钱,你的内部关系和信息才值钱,所以我才委曲求全地从京城跟你来湖南,你不要再这么糊涂下去了,不然早晚害了你全家!”他一个耳光朝我掌来,却是只响不痛。我趁机推开他:“保重!”
正要探身撩帘子,他却倔强地把我拉回车里:“你就是毒药我也要把你吃下去!不准走!”
“白三少你放手!”我于转身之际迅速拿出准备好的银针不偏不倚扎地进他的脖颈,他的瞳孔慢慢放大,终于不省人事地倒了下去。我将他推到同坐车内已然吓呆了的余芳菲身上:“没有毒,只是一般迷药,三个时辰就会自动醒来。”
“卫锦容!”我跳下马车时余芳菲探出半个身子,“我不会因此原谅你!”
“保重!”我只当没听见,费力地摇着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