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殇—天下》杳岑暮雪

7、第 7 章

　　庭院深深，却从中爆发出一片热烈，大朵大朵的菊花迎风挺立，杳杳菊香，氤氲溢满心房。
　　薛琴玉正安静地坐在一张石凳上，鹅黄的裙摆，流泻铺成一圈秋色，而她却是秋风萧瑟下，最靓丽的一朵菊花。
　　她的面前，墨玄苍背对着她，望着满庭的菊花，不知在沉思着些什么。
　　他的背影消瘦，挺拔，仿佛他往那里一站，天塌下来也有他供自己依靠。
　　“玄苍。”沉默良久，薛琴玉首先打破宁静，“我是不是很失败，你们在前线杀敌，平常政务也忙得焦头烂额。我……我却连小五都看顾不好。”
　　转回身，见薛琴玉垂着头，一副自怜自艾的模样，墨玄苍心底不由生出点点怜惜，安慰道：“你多想了，要不是你留在家里，墨家指不定乱成什么样，小五向来调皮，怎怨得了你，只是……以后不能再纵着他了。”
　　“我明白的。”薛琴玉眼里有了些笑意，“但是，你也得保证，小五真有什么不对，先给他讲道理，他那么聪明，定会理解的。可不能随便打骂了。”想起小五的伤，薛琴玉知道现在心尖儿还疼得发颤呢。
　　墨玄苍无奈：“刚还说不纵着他呢，就不许打不许骂了。”
　　“呵呵！”薛琴玉笑了起来，“这教育孩子哪能那么急，当然要一步一步来了。”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滴水穿石，又岂是一日之功。墨玄苍心底一叹，有哥哥嫂嫂这般宠着，小五想成长起来，难呐！
　　苦笑了下，转移话题：“玉儿，昨日边关接到信息，今年日曜很是安稳，我已经召回老四了。”
　　“真的？”这下薛琴玉真是笑靥如花了，“有好些年没有一家团聚了，今年总算可以过个热闹年了。”
　　赶紧起身，“那我先去看看小五。然后帮小四收拾院子，嗯……还要多备些酒水。”
　　“嗯！”墨玄苍点点头，犹豫了一会，从袖中拿出一个蓝色药瓶，递给薛琴玉，薛琴玉挑了下眉，接过。
　　“这是当初老二留下的，对外伤特别管用，你给老五带去吧。”
　　薛琴玉不说话，只拿眼睛盯着墨玄苍，但眼睛里流露出的戏谑笑意让墨玄苍颇不子自在，紧紧绷着的一张寒冰脸，有了些破裂，赶紧转过头。
　　“呵呵，知道了。”薛琴玉晃晃手中药瓶，“我一定告诉小五让他好好涂上，嘻嘻。”这人就是死要面子活受罪，明明那么疼小五。
　　收起药瓶，薛琴玉脚步急促，已匆匆去了。
　　良久之后，院子中传来一声清朗男声：“哎呀呀，大哥可真是偏心啊，连二哥留下的玉肌霜都给了小五，可是不忍心让咱家小五留一点伤疤啊。”
　　话中说着是嫉妒，可那语气却是毫不掩饰的戏谑。
　　墨玄苍收起尴尬的神情，连看都不看一眼墨三，只是语气冷冷地道：“看来你很清闲！”
　　“唉！”墨三仰天感叹：“这就是区别啊，我也很忙的。”
　　活宝，墨玄苍暗骂一声，面上仍旧淡淡的：“要不你去挨五十大板，大哥送你两瓶玉肌霜。”
　　“算了，算了，你还是留给小五吧！”墨三吓得双手连摇。
　　“那小子怎么样了？”
　　墨三一笑，自顾自走到亭中坐下，一把扇子摇的怡然自得：“估计躲到玉儿怀里哭痛去了。”
　　墨玄苍脸一沉，倒没多说什么。
　　“前些日子你从大离回家，大离可有什么动静？”
　　“动静？”墨三依旧摇着扇，但那双眼眸中却闪过一道精芒，“动静可不小，大哥可还记得三年前赋弼行不顾朝中百官阻挠，一意孤行拜为丞相的萧浅殇吗？”
　　“萧浅殇？十五岁就以一篇《民策》扬名诸国，十六岁周游列国时，恰逢林国以十万百姓威胁越国割让雾、琉珺等七座城池，这位萧相为拯救十万百姓，只身前往林国大军，以一张铁嘴说动林国释放十万百姓，并一力促成两个敌对国结为友邦，十七岁时，被赋弼行拜为丞相。据说，当初在朝华殿上，以蔡荻为首的守旧大臣欺他年幼，率群臣给他施压，意欲使他不敢接印。他倒反利用此机会，将之扩大为改革派与守旧派之间的权争。力陈新政好处，舌战群臣，让蔡荻等人无功而返。”墨玄苍深吸口气，又缓缓呼出：“有此人在，大离定当复兴。”
　　“是呀！此次到大离，士族群臣的骄奢之气已改善不少，百姓生活亦富足许多。这次入大离听到的都是关于这位布衣丞相的勤政爱民事迹。”墨三把玩着手中的折扇，笑容邪魅：“大哥可知，这萧浅殇为何被称为布衣丞相么？”
　　墨玄苍不由奇怪：“萧浅殇拜相之时，学究巨匠洪松洪老不曾评论说：‘民者，布衣也，萧相之论，为布衣之论也。’因而被好事者称为布衣卿相，怎么？难道另有隐情？”
　　“呵呵！”墨三摇头，“这自视清高的老学究的评价哪及得上坊间传闻的生动有趣？”
　　“坊间怎么说？”墨玄苍的兴趣被挑起。
　　“这千万种缘由总结归为三种，也是最有说服力的三种，这其一嘛，因为萧相不尚奢华，从不穿绫罗绸缎，除官服外，总以一身布衣现身人前。其二，这位萧相无论是政治主张，还是外交政令，无一不以民为本，被百姓们称为他们的‘布衣卿相’。至于第三……”墨三顿了下，似乎不太苟同：“据说他出身平民百姓家，是名副其实的布衣。”
　　墨玄苍皱了下眉：“你没有查出他的出身来历？”
　　“唉！”墨三也觉得有些挫败：“像是凭空出现，身世一片空白。”小心猜测：“可能是哪位归隐高人的弟子吧！”
　　“身世倒不是重点，重要的是大离朝廷如今的局势。”墨玄苍不由神情凝重。
　　“‘三约盟’之战，大离惨败，再加上赋弼行的皇后甍毙，赋弼行早没了当年的雄心壮志，无心朝政，宠溺奸信，任凭大离逐渐衰颓，让蔡、岳、何三家当政。日前这位萧相以雷霆手段处置了何家，蔡岳两家与何家利益纠缠，早已扯不清楚。萧丞相这一动作，自然与两家对立。赋弼行以后恐怕是没有悠闲日子过了。这两派三天两头的争斗，绝对让他焦头烂额！”看墨三的样子，颇有些幸灾乐祸，在他的认知里，自然认为大离越乱越好。
　　“不定”墨玄苍却不赞同：“萧浅殇城府深沉，不动则已，一击必杀。这蔡、岳两家怕也是秋后的蚂蚱了。”
　　“不会吧！这蔡岳两家根基稳固，萧相出任才几天，就算有青阳公主在背后支持，他也不可能伤到蔡岳两家的根基。这两家可不是何家那暴发户可比拟的。更何况赋弼行深爱的皇后可是出自蔡家，他就狠得下这个心，任由蔡家衰落。”墨三实在不能理解兄长。
　　“老三，你别忘了，赋弼行再如何不理朝政，但依旧是一位帝王，帝王最注重的是什么？是皇位的稳定，他任由蔡荻胡闹了十年，但这蔡荻野心太大，竟欲控制青阳公主，这已经触动了他的底线了。”
　　墨三不由点头赞同，“赋弼行已近老年，膝下却只有青阳公主一女，这皇位传承确实是个问题。”不知想起什么，墨三突然笑了起来，“想当初，不知有多少人嫉妒萧丞相的好运，随便救个人就是公主，还得公主青睐，从此封侯拜相，平步青云呢！”
　　墨玄苍却摇了摇头，话语里微带惋惜：“赋弼行极度疼爱他这唯一的女儿，自然会为自己的女儿找一个好的归宿，这萧浅殇再如何温文俊秀，惊才绝绝，依旧弥补不了他的缺憾。”
　　“是呀！”墨三也收起了玩笑的神情：“所以大离的局势还有待商榷。”
　　转过头，露出狐疑般的微笑：“那就让咱们作壁上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