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7、第 17 章 ...
-
在通往潘冢山的林荫道上急速行驶着一群人。
带头两人手挽钢剑,快速清理拦路的树枝,后面数人却紧紧拥护着一顶青布软轿。行上一处山崖,队伍停了下来。
一身穿灰布葛衣,头发花白的老人从队伍后面赶上正中的软轿。
轿帘掀起,萧浅殇划着轮椅撤出软轿。轮子在雪地上轧出两条深痕。已至初春,早有柔嫩的小草冒出新绿,星星点点的山花也于残雪中探头。
毕竟是早春,人间或许芳菲初盛,山崖上却是寒风料峭,积雪甚厚。萧浅殇微不可察的瑟缩了一下,将手笼进衣袖。抬起头,淡淡望着眼前的老人。
老人恭敬地立着,乍眼一看,就与平常百姓家贻弄儿孙的老人没什么两样。然而,经过长时间赶路,老人却气息匀称,步履稳重,显然不凡。
“徐叔,此地距大离仅隔一山,你就送到此处吧!”
“是,相爷,前路艰险,还请多多保重。”
微一点头,萧浅殇沉声吩咐:“一切按计划行事!”
徐叔浑浊的双眼闪过一道精光,“属下谨遵吩咐。”
“徐叔,此事过后,你安排一下,销了暗桩身份,回大离吧。”看着眼前老人斑白的鬓发,萧浅殇不由放柔语调,“您老离家这么多年,也该回去看看了!”
“相爷?”徐叔一颤,瞬间红了眼眶,“您日理万机的,竟还惦记着老徐这微鄙之人呢”擦了擦有些湿润的眼角,徐叔怔忪了半响,最终坚定摇头:“不了!”
见那双温润的瞳眸静静映出自己的影像,徐叔不由洒然一笑:“老徐多谢相爷美意,只是属下在琅铘待了大半辈子,琅铘的情报脉络怕是没谁比我更清楚的了,况且离家数年,早已物是人非,家中再无牵挂!”
话虽如此,语气中的怅然却怎么也掩不去。
微微蹙眉,萧浅殇显然不赞同,徐叔却认真补上一句:“留在琅铘,不但是为了相爷,更是为了大离!”
千言万语噎在喉口,萧浅殇只能郑重叮嘱一句:“千万小心!”
徐叔一撩衣服下摆,双膝跪地。萧浅殇一惊,慌忙俯身去扶,可那鬓染白霜的老人却直视着他,眼中的坚持和决心让萧浅殇止了所有动作。看着他庄重朝自己磕了三个头,而后起身,后退,转身,离开。
直到那苍老的背影消失在风雪间,萧浅殇才收回目光,颤抖着闭上眼睛,掩住眼中心痛和嘲讽。这一去,怕就回不来了吧?自己竟还在这里试探,为他许下不可实现的明天。
不单是为了相爷,更是为了大离。徐叔的话在耳边回响,震得耳膜生疼。
舍得,舍得,要得,必须先舍!
萧浅殇霍然睁眼,一挥手,断然下令,“走!”
大将军府占地极广,气势恢宏,乃是先帝为嘉奖大将军墨毅收复西北数城,拒戎狄于千里之不世之功而特意督造的。分为恒政园和馨润园两大部分。
馨润园位于西方,靠近朱雀大街,是墨家家眷居住之所,分别是东冕庭,怀仙阁,溯水居,品航斋,竹韵轩,归云落以及舒云苑。前五处分别是墨家五位公子的居所,后两者则为客房,馨润园与恒政园之间则隔着一巨大武场。
皇宫被焚,国主失落。琅铘众官员便迁入恒政园议事,恒政园经过十年的扩建,演变为琅铘最高行政处理机构,其结构之严谨,守卫之森严,毫不吝于皇宫。
此时,恒政园南书房内,墨玄苍正端坐于书案之后,面无表情的看着手中折子。书案下首,左右分别坐着两人。一人年纪大约在四十左右,五官端正,面上无须,一脸肃然。那表情,就像别人欠了他银子似的。另一人不足三十,一身便衣,宽袍大袖,举止间颇有些魏晋之风。
看了半响,墨玄苍搁下折子,看向一脸肃然的中年人:“杨守亭处斩,杨家全部家产充公。林,张,李几家也应假报税收,贿赂官员没收一半家产。与其有所牵连的几家小商户也被处罚”顿了顿,墨玄苍晃了晃手中折子:“李居,这玉裳的商家你都得罪光了。”
李居起身向墨玄苍施了一礼:“下官只是秉公处理。”
那便服青年一笑:“这正月刚过,三公子又恰好外出,李大人秉公的时机还不是一般的准。”
李居脸色一沉,却并不理会那青年,“大司马,玉裳商家投机取巧,欺诈百姓者良多,还请大司马下令整顿民风,规划市场,完善商令,还我琅铘清明。”
真是小题大做,借题发挥。青年嗤笑一声,正欲辩驳,墨玄苍却冷冷扫了他一眼,淡淡开口:“出台商令之事李大人多多用心,尽快提个章程上来。至于整顿民风之事,现今琅铘刚稳,不宜有大动作,此事就此揭过。现在玉裳人心惶惶,应以安抚为佳。”
见李居恭敬应是,摆了摆手,示意他退下。
“大司马,李大人刚正有余,变通不足,此举无疑拖慢琅铘发展!”青年早知李居,受儒学影响甚深,讲求士农工商,尊卑有别。平素处事刚正严明,尤其在商人坏市一块,极其严厉。
偏偏墨家出了个商业天才,钱庄客栈,秦楼楚馆,走私贩卖,什么行业都不放过。手中摊子大了,犯得事也就多了。常人一见是墨家三公子,巴结都来不及。李居却不管对方身份,专抓对方的痛脚,收集证据。墨玄苍案上关于墨三公子的折子就没断过。
李居与墨睿轩不和之事不光朝堂皆闻,连市井传闻都没断过。
墨玄苍看了他一眼,淡淡道:“睿轩年轻,过于激进。琅铘商业贸易在其带领下虽蓬勃发展,却存在隐患。李居古板刚正,力求平稳,看似阻碍发展,实则去糟存精。二人联手,才有今日玉裳之盛。”
青年以愣,讷讷难言。低头半响,方恭敬行礼:“在下失之偏颇,多谢大司马提点!”
墨玄苍表情依旧淡淡的,看不出情绪,内心却在叹息。此子聪慧,机敏有余,稳重不足,在人情交往以及大局观上火候欠缺,还需多多历练啊!
从案头拿起另一份折子,“子远,将今年春耕的准备情况说说。”
“是,沧澜江以南依照”
“大司马!”一侍卫急匆匆闯进来打断两人谈话。
“何事?”墨玄苍面上表情没什么变化,眉峰却敛了起来,显然不悦。
侍卫一惊,连忙站定:“墨管家在门外等候,说家中出事了,玉姑娘请您回去一趟。”
“出事?”墨玄苍握住折子的手就是一顿,琴玉稳重,还从没这般直接遣人唤自己回去。甩下折子,墨玄苍起身便走了出去,“子远,将春耕计划写一份折子,回头本公再看!”
“是。”刘子远早已起身,看大司马异于往日的稳重,不由轻笑出声。这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大司马,周全缜密,心思难测。自己只有仰视敬佩的份,却难得见他着急。果然是英雄难过美人关啊!
回府后,感觉大将军府的气氛异于往常。众奴仆侍卫皆屏气敛声,大气不敢出。
墨玄苍皱眉,跟在墨劳身后。才发现墨劳带他去的地方是墨君岸的竹韵轩,眉头不由皱的更紧。
踏进竹韵轩的院子,就见竹韵轩的丫头小厮跪了一地,薛琴玉坐于廊下,冷冷盯着众人。
扫视一圈,墨君岸的贴身小厮苏东苏北,大丫环苏荷,自己遣来保护墨君岸安危的贴身侍卫张澎赵斌,以及侍候洒扫的婆子杂工都跪着,却唯独少了这院子的主人。
“君岸呢?”
薛琴玉幽幽叹了一口气,将手中一直捏着的信纸递了过去:“小五留书出走了!”
“什么?”墨玄苍先是一愣,随即便是愤怒,不由冷哼一声:“你们这一院子都是死人吗,连五公子这么大个活人都看不住?”
一众奴仆都吓得瑟瑟发抖,缩成一团,大气都不敢喘。
小五能逃出去,这伙奴才绝对脱不了干系。往日这伙人就不是安分的主,看在小五的面上没动,今日可要好好敲打了。
“来人,将其拖下去,男子杖责五十,女子杖责三十。”
立即有侍卫上前,一众奴仆皆被拖下。
薛琴玉嘴唇动了一下,最终什么都没说。
“玉儿,此事责不在你,无须内疚!”
薛琴玉苦笑,“怎么就责不在我了,我若能多劝着点,有怎会到这一步?况且,小五自小在玉裳长大,从未出过远门,历练少,性子单纯又执拗。这兵荒马乱的,他若是若是出了什么事,我”
看着哽咽难言的薛琴玉,墨玄苍方才的怒火都化为无奈和怜惜:“无需担忧,小五信中提到去找他三哥,有睿轩照顾,出不了乱子!”
“可是,玉裳距平沙莽有千里之遥,平沙莽更是势力错中复杂,小五怎能自保?”
“玉儿,”墨玄苍轻抚薛琴玉的背部,安抚怀中玉人失控的情绪,“我墨家的子孙没这么没用,不让他历练一番,吃些苦头,他永远不知天高地厚!”
薛琴玉绷紧了身子,咬着嘴唇不说话。
这副摸样,墨玄苍只有服软的份了,“没事的,我即刻给老三发信,让他马上派人接应。老五平常聪明的跟什么似的,出去绝对只有别人吃亏的份!”
“噗!”薛琴玉不由一笑,让一向冷峻的人放低姿态哄人,倒也难得。
只是,那不懂兄嫂苦心的小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