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就当什么都没说

33、婚礼前夕

　　一日前。

　　赵昱起身，母亲还在絮叨，无非是李家姑娘贤良淑德，国色天香，芳龄二八，跟他不能更配。
　　“你要喜欢接府里就是，府里偏室缺一位，我不介意多个姨娘……”赵父一口水喷湿前襟，赵昱停顿下来，不忍直视。

　　“你去哪里，不是说好了午时三刻后花园见面？”赵母拉住他手，半央求半命令。
　　赵昱转头，对于母亲擅自以为他同意约会无言以对，缓慢掰开她手指，解释道：“冯府有喜，我是知事，你就别跟眼前添乱了！”

　　赵母愣了愣，跺脚追了两步：“你这知事多学点经验，那忙完婚礼我再跟李家约……娶媳妇而已又不是养老虎……”赵母不知怎么自己来了这么一句，转头看赵老。赵老憋着笑，夫人对自己的比喻很贴切，见夫人横来白眼，借去内房换衣裳躲开。

　　冯府里里外外都在翻新，听老爷子的意思，房子年久需要修缮，但身在朝廷，怕稽查司盯上，冯宁勋的婚礼恰是机会。

　　修缮工作进行了月余，冯宁勋被告知娶孙小姐却在数日前。他跟张希英许久未见，他以为接到礼聘的是张府，为避嫌二人也一直未通信。
　　这样是不是更好，暂时说不准，但他从知道这事以来开始坐立不安，是对张希英感情错付的愧疚还是因父命不能娶她的愤懑，又或者他本希望如此却逃不开良心自问，各味陈杂不明。

　　许纪接手他的工作，一人当两人使，只下工时分跑来，知道不跟张家接亲，他倒像舒了口气，对好友悒郁不置一辞。虽每天都来，可并不像来找他，进门张口就问“少卿大人在哪？”
　　赵昱不算热心好事，但有热心好事者举荐他来做婚礼知事，好在冯门大家不缺德高望重的叔伯，他们负责议事，赵昱做个监工而已。

　　“大人这几日辛苦了！”赵昱刚挂完灯笼站稳，许纪就端着茶水杵在跟前。
　　赵昱摘盖看茶澄澈，赏脸抿了一口。许纪笑了笑，接回茶杯，跟人身后进了正门议事厅。

　　傍晚时分，议事都去吃晚饭了，房里安静。房间正中间拼了四张桌子，并列成行，以一桌面一椅的间隔，共排了十把。桌上摆了两副茶具，两只茶杯盛着冷却的茶水随意放着，定是下人收拾完后又有人进来喝水。
　　赵昱坐在东首椅子上，瞥了两眼桌上茶具又转眼看向许纪。
　　许纪笑着将手里茶杯递过去，在相邻的椅子上坐下，敲击着黑纹桌面咋舌：“冯家家底够厚的，这木头肯定值钱，听说聘礼是这个数！”
　　赵昱见他暧昧不明地伸了三个指头，不知道“这个数”是三百两还是三千两。

　　城中这几日不甚太平，一男子外在经商，妻子寂寞难耐跟隔壁老王私通，男子回家捉奸在床，当场杀死奸夫□□，因人证物证都有，案件了结很快。自古通奸礼法不容，男子轻判，流三年。

　　许纪正在协理失窃案，通常失窃案以找得到被盗东西或找不到结案。失窃案不比其他案件，时间越长，找回的可能性越低。赵昱问:“案子结了吗？”
　　许纪抿嘴，屁股在椅子上拧了两下，不知怎么回答，笑容奇怪的看着他。
　　赵昱见他如此，未免听见混帐话生气，赶忙摆手制止他言语。

　　许纪尴尬笑笑，又转而敲击厚重的桌面，似是欣慰又似惋惜，“明日就是婚礼了！”
　　“你确定看见冯老爷拿了那信？”赵昱怀疑地看着他，许纪说话办事真真假假，不能让人信服。

　　“亲耳听到管家读了信里内容。”对听墙角某人没有羞愧的自觉，一脸自信笃定。
　　“你不愿意帮他。”赵昱陈述道。
　　“我愿意帮他。”许纪的话不见诚意，语气平平。

　　赵昱听他心口不一，心里颇为计较。许纪看上去满嘴胡说，可真真假假很难捉摸，当你要认真时，他却摆出一副“这你也当真”的惶惑，而往往最后狗屁成了事实。许纪嘴里说帮冯宁勋，直到拜堂礼成，所有努力都是朝相反结果去的。

　　“有什么计划？”对于怎么帮赵昱并不关心，只是顺口问。
　　“明日冯宁勋迎娶孙家小姐，这是机枢部分，要确保万无一失。”
　　赵昱以为他是开玩笑，又不知玩笑从哪句话开起，帮冯宁勋那句还是这句。

　　“大人以为官场跟儿女情长哪个重要？”许纪问道。
　　赵昱面露微难，想到家里母亲为他择偶一事，再联想到冯宁勋明明有所爱，却不能跟其所爱厮守。看人眼光如炬，反问道：“许大人有何高见？”

　　许纪直言不忏：“我当然选儿女情长了，大人！儿女情长相对一人，官场可是针对许多许多人，我做不到公平对待、雨露均沾。”
　　“许多人你怕照顾不周，怎知对一人不会腻烦，毕竟是见了世面的，怎会心甘把目光局限在一人身上。”
　　许纪点头，并没夸张到侮辱人智商的程度，艳羡的感慨：“大人说得极是。大人断不会有这种烦忧，大人他日定能醉卧美人膝醒掌天下权。”

　　孙老爷是远近闻名的大夫，膝下无子，收徒六人，六人先后行医他乡。膝下唯有一女，视若珍宝，眼见女儿一天天长成人，差人寻了户多子人家，许诺重金礼聘上门女婿，以此兴旺家族。可惜女婿未上门就暴毙，反给自家姑娘落了个“克夫”的坏名。

　　孙夫人在这点上比丈夫看得开，这跟她梅开二度多少有关。她第一个夫家是杀牛的，她觉得是杀生过多惹怒上仙，乡里瘟疫，举家逃亡，唯独她幸运地活着遇上孙大夫。孙夫人病好之后换了菩萨心肠，吃斋念佛乐善好施，为孙老爷添了不少悬壶济世的佳话。

　　孙夫人总说自己是死过一次的人，她可不在乎男人们嘴里的门第观念。她见村里许多优秀的后生因孙大夫设的门槛过高，一个个错失，为此两人争吵无数。尤其是在准女婿病死，她觉得女儿要孤独终老后，俩人的矛盾越发尖锐。

　　正是焦头烂额的时候，冯府找上门来。孙老爷不知道冯家都听说了什么，也不愿去想冯家听了流言蜚语依旧着急结婚为哪般，水深火热的夫妻关系，他觉得自己的人生目标就是把女儿嫁出去，有人娶是巴不得的事。
　　孙夫人从始至终没表现出高兴，女人天生比男人敏感，她似乎嗅出来这是个阴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