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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过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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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儿惨死婚房,孙夫人听此噩耗直接晕厥。
冯府已经掌灯,喜事变丧,大红灯笼外面糊了一块白纸,被风凛虐着,扯下一小块飘到孙老马前,顷刻间胸口发烫呼吸吃紧。
知道孙家定会来,冯宁浩一直守在前厅里,前厅里的易碎物品也被下人搬去后院。
孙老跑进前厅,一张沧桑的老脸被悲伤愤怒挤变了形,五官飞离原位,时刻准备加入一场战斗。
冯宁浩稳住他发颤的身躯,见他嘴唇抖动,似有万语千言一时找不到嘴,赶忙拉过椅子送他身后,先开口道:“孙伯,你先坐下。小姐衣衫规整的被送往刑部,宁勋也被带走,现在刑部大牢关押,我们都不明白事情原委……”
孙老一听自己女儿被送往别处,绷着的眼泪刹那奔流四涌,他茫然地把脸对着冯宁浩,很快又调开身子,脖颈最大限度地转了一圈,一字一顿,从牙缝里挤出:“我女儿,我的女儿为什么不回家?你们这群畜生,杀了她,还把她丢去外面!”
“小侄不知是谁害了小姐,但绝不是宁勋。小姐既然嫁入冯家,就是冯家人,冯家定会竭尽所能协助办案,小姐暂留刑部是为找出真凶,我劝老伯保重身体,亲证凶手伏法,还小姐公道。”
孙老看着跪跟前的青年,跟女婿一样,严正的脸,说话不急不徐掷地有声,而他头天早上还活生生的女儿,娇俏可怜的女儿,月余前还许诺一辈子待在他身边的女儿,此刻在哪里躺着?
他伸手扶着冯宁浩肩膀,缓慢地站直身子,想看这简易灵堂,脖颈似有千斤重,他吞了一口气,哽咽又怒气蓬发:"姑且给你们几天时间,我姑娘头七回魂没交代,我就让你们一家人给她陪葬。"
冯宁浩的心突突直跳,孙老是远近闻名的妙手,向来杀人比救人容易,一家人陪葬的可信度是有的。眼下不是露怯的时候,他伸手加扶着孙老走出门去。孙老筋骨酸软上不了马,执意不坐冯府马车,牵马步行回去。
冯宁浩最后问他明日是否一同去刑部见孙小姐,孙老摇头,:"你们齐整地把她带回来……"临末哽咽了未完的话。
尸体一入衙门,想完整的带回去是不可能的,尤其是死者孙玉竹,上至头面下至四肢都遭利器砍伤,几乎辨不出原来周正模样。
孙宁浩看了一眼就掀上裹尸布,皱眉看向陪同而来的许纪。
许纪见他这样看人,赶紧撇清干系,“不是尸检造成的,送来就这样了。”
一同看尸的刑部侍郎袁野捡起验尸格,看了两眼递给冯宁浩,开口道:“凶手手法残暴,致命伤在脖颈,头颅几乎被砍下,这需要很大的力气,凶手应该是个强壮的男人。”
也可能是个武艺高强的女人,许纪暗忖。
冯宁浩看了许纪两眼,他对许纪的印象停留在若干年前他婚宴上,许纪两手空空来骗酒喝,他本意叫家仆把他打出门去,宁勋及时出来为他打圆场。他不明白大理寺避嫌也不该找这种油头滑脑的家伙,难道他们也认为人是宁勋杀的?
冯宁浩拉袁野至偏僻处,附耳几句,大概是去哪喝茶详谈。许纪面上不免讪讪,他清楚冯宁勋的哥哥不信任他。
许纪官居寺丞,缘何面薄情浅?还不是孤零零一个,加上为人处事颜色不够,说话又直言不讳,别人很容易判断他官场形迹,撑死做到少卿,还得确保不犯事。许纪清楚别人所想,于是找上赵昱。
赵昱正仰卧在椅子上假寐,面上盖了绢色丝帕,听下人来报许纪求见,赶紧起身,一阵微风将丝帕送至赵母腿上。
赵母捡起,丝帕上的美人对镜梳妆,眉目如画,栩栩如生。她咋舌,觉得可以让儿子也静坐一天,背景选府里花园,那几株桂花正艳,说不定画出来的比这还美。
许纪见他面露愉悦,恐扫他兴致,先赞扬一番赵王府恢弘气派,抑扬顿挫到词穷后再转成抱歉的口吻,“大人,恐怕接下来的时间你要跟我一块查案了。”
赵昱依旧和颜悦色地看他,从没觉得许纪之于自己还有这等用处,对所求之事满口答应。
许纪被他看了一会,觉得脸颊生热,假意咳了一声,道:“大人,可否赏下官一杯茶水?”
赵昱心思转动,边出门边道:“许大人怎有空喝水?还是抓紧时间查案的是。只是查案是查案,得空还求大人帮我一帮。”
许纪不是傻子,立刻追着他问:“说来听听,怕下官愚钝力微,不能为大人分忧。”
“大人谦虚!”赵昱甩了一句,没再透露。
新娘死在婚房内,睡身边的新郎是头号嫌犯。大理寺负责举证,证明新郎不是凶手只能找出凶手。如果真如许纪猜测,当下要查的第一人就是张希英。
兵部尚书张左跟儿子张希胜不在家,免了见面尴尬。不难想象,冯家拒绝娶张希英,新娘死了还要被怀疑,张家会多恼怒。许纪带赵昱前来,一来仗着他脸大佛光,二来他身富武学,打架起来不至于太难看。
张希英当天哪也没去,一人呆闺房,三餐都由下人送至房内。
赵昱觉得合情合理,但没人证明这点,就跟她出门观摩婚礼吃了喜酒杀了新娘没有区别。
许纪问:“是否方便去小姐闺房?”
张希英走在前面带路,不卑不亢。她兼具智慧气度,如果不曾犯案,朝廷允许女人上疆场,加以时日,也能镇边戊夷,功盖朝野。
张希英的房间秉承了凌厉简洁的个人风格。梅红色的床帷跟前堆了一只木凳,黑色的书桌靠窗,东墙的大木箱跟梳妆台相隔两步,铜镜、木梳、一只簪子,必须而不多余。
摆中间的桌子放茶具兼切割空间结构,但张希英的屋内少了这样一张桌子,宽敞透亮,更像练功房。
“你写的信都被冯老爷扣下,所以冯宁勋没给你回复。”许纪想到信件一事,潜台词是对不起张希英的是冯家,不是冯宁勋。
赵昱留心到张希英这一刻全身戒备,仅仅三两秒,又放松下来。
张希英长吐一口气,她知道他们看了那信,无可抵赖,从她话里听不出情感,她说:“幸而他没看到,我想通了,桥归桥路归路,我没去赴约。”
“宁勋知道对不起张小姐,新婚夜里失去理智,杀了睡身旁的新娘,这合情合理,难道你也希望这样结案?”许纪这番话没人打断,分明是无赖理论,却说得张希英哑口无言。
张希英垂在身侧的手指紧紧扣在一起,良久干涩道:“大人考虑偏颇,为什么不从新娘那边查起!”
赵昱全程见证冯宁勋婚事,他有发言权,“孙小姐在两年前未婚夫死后就跟母亲吃斋念佛,足不出户,没有仇人。”
“孙大夫身上就全无破绽吗?”张希英接的很快,这是遭到侵犯的本能。赵昱正眼瞧了她两眼,她脸色板结,身体紧绷,除了戒备没泄漏其他情绪。
“张小姐既然没要走的打算,那我们就放心了,刑部的人不日会来麻烦你。”赵昱走在后面,提醒道。张希英明白,她想走也走不掉。
许纪跟在赵昱身后,行走在去赵王府的路上,不安写在脸上。赵昱邀他去府上小憩,依这位冷淡直接的个性推断,不会只是喝茶。
赵昱装作看不见,问道:“许大人可在张希英房里看出什么?”
许纪停住脚,跟赵昱并肩站齐。说到案件,他精神放松,跟赵昱步调一致,边走边分析:“她是收拾好了东西走,床前没有多余的鞋子。宁勋没赴约,她回来,是不是去冯家杀人不确定,她没把东西放回原处,不排除再次出走的打算。”
赵昱也觉得房间过分干净简洁,他还留意到,靠窗的书桌上书籍整齐,毛笔也干净整齐的码在笔筒,砚台是反扣桌上的。
许纪没放松多久就到了赵王府,赵昱将他让进后花园赏桂花,自己托辞有事处理,留他一人站在花草里茫然四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