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就当什么都没说

23、噬心人

　　张程山虽大字不识几个但做笔墨纸砚买卖，对文人墨客很是敬重，手下有十数名门客。门客里有个叫袁长志的，投其所好经常到市面上搜集文玩古董，被打死的就是这人。

　　童老板虽不喜欢童三小姐嫁的这户人家，但到底是自个闺女，童三小姐出阁前跟父兄耳濡墨染生意经，童老板就让其帮忙搜集文玩古董。童三小姐也没辜负童老板好意，三年下来光她这里出去的贡品就有十多件。

　　童三小姐的管家跟袁长志为一块看中的竹雕大打出手，最后两人为一死物丧命。
　　“最后竹雕去哪了？”许纪问，卷宗上物证里没有竹雕。
　　陶炎斌挠头，有些艰涩地答道：“案发现场没找到，老板说出人命那会现场混乱，不知被谁顺手牵羊了，去两边当事人家中也搜过，无果……”
　　阿蛮咦了一声，问道：“这么大的事没影响到两家关系吗？年前出事，年后童家过寿还请张家。”

　　陶炎斌见都看他，摇头。“这我不清楚。事发时张家没怎么闹，可能知道杀人偿命，后来犯人被劫走，张家也没动静，人们猜测张程山眼里门客的命不值得跟童家交恶，多少让人心寒。”
　　陶炎斌见众人围着去年卷宗打转，深觉没必要，先不说张程山跟那门客私交厚浅，凶手已死大仇已报，万不会发展到杀人全家的愤怒，退一步说，张程山要杀人，那也是杀童三小姐，管家授她指令做事，不可能丧心病狂杀掉童家一家。

　　午饭在衙门吃，陶夫人做的杂粮粥跟野菜粥，每人一把磨得光滑水亮的竹勺。阿蛮见桌上没肉，食欲大减，倒是一直不怎么有食欲的赵昱，左手拿着勺子吃了两碗杂粮粥。
　　外派第十七天。早上仵作算盘缠略微吃紧，朝廷派他们出来查案，补给是二十天的，照这样的速度查案，上面怪罪延期不说，饭都会吃不上。于是跟许纪提了一下，然后大家心照不宣地决定，抓紧时间办案，留在衙门吃晚饭。
　　陶大人跟夫人都是热情人，晚饭又弄杂粮粥，桌上摆了烧花鸭，四人酒足饭饱遛弯似的回了客栈。

　　冯宁勋一脸茫然地看他爹遣媒人去换生辰八字。张希英有几日没来了，不知是本人听了什么流言在家避嫌，还是尚书大人察觉女儿成日去宁府不合适将人禁足，没收到过口信，这让他感觉不安。
　　天气越发闷热，书房里待不下去，院子里蚊虫叮咬，恨不能上天入地。也不是没有降温的法子，想想白天那件命案，胳膊立马起寒疹子。

　　事故发生在青楼里，不是上次他们请客那家，在城郊，很破旧，严格来说是个破败的旅店。客人寂寥，偶有路过的旅人乏了累了进店补给，店里除去老板娘就一个妓女，名唤青娘。

　　青娘生就一副好皮相，不像落魄的地方该有的美人，旅客乐意可以跟美人春宵一渡，不过额外一顿酒钱。
　　报案的不是别人，旅店的老板。
　　他们从三年前就发现事有蹊跷，头天晚上住店的有六人，第二天早上退房的只有五人，他们以为是客人偷偷溜走，店里没有丢东西也就作罢。
　　后来接连几次，每当住店人多，第二天退房时总会少一人。
　　他们问过青娘，晚上她有没有跟失踪的那人过夜，青娘说有，不过不是最后一个，她一夜睡遍所有来住店的男人。
　　老板生意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一直没向官府报案，而失踪人口都是行人，走南闯北，三五年没音讯家里人也不奇怪。

　　让老板下决心报案是夫妻二人发现他们八岁的儿子模样越发怪异。跟其他八岁孩子不同，他家孩子毛发稀疏，肤色苍白，请郎中看病，说是五行失调，按方抓药，孩子喝下去就吐出来。后来发展到茶饭不思，整日躲在楼上不下来。有亲戚见其森然模样，惊诧道：莫不是被阴物附身！夫妻俩想，难怪晚上后窗的狸猫叫声惨绝，不定是失踪的人幻化了厉鬼。
　　请来道士做法，收效甚微，老板跟媳妇几夜没合眼想对策，惊觉平日缺德事做得多，报应来了。痛定思痛来报官，哪怕旅店做不下去，积阴德救孩子要紧。
　　冯宁勋听案件诡谲，跟来看现场。没错，此时已经查明真相。

　　青娘少时丧父跟母亲改嫁一木匠，继父从心里厌恶拖油瓶，没少虐待毒打她，长大后被许配给继父同行，又一个脾气暴躁的老木匠，不堪其苦从家里逃出来。没有生存技能的她逃到这个旅店，旅店生意清冷，雇不起人做粗活，为填饱肚子她只能以色侍人。她前后杀十九人，都是趁人熟睡，用厨房的剔骨刀，分肢挫骨后抛给后窗的野狗狸猫。

　　冯宁勋见到用头发编织的箩筐，中间用细扁的肢骨做筐撑，上下颜色深浅不一，尚未完成。据说青娘把心脏留给自己吃，蒸或者炖，她食量小，一颗心脏在天不热的时候能吃三天。
　　孩子住隔壁屋。每当隔壁传来剁骨声，他准有汤喝，腥咸浓稠，从五岁那年开始。没有汤喝的时候，孩子会去隔壁缠青娘，青娘无法，就顺手扯过后窗的野狗狸猫。

　　青娘交代完所有罪证后，对冯宁勋笑了一笑，温婉动人，“大人，这屋里家具个个藏有一块人骨，你知道你坐着的凳子里面有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