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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太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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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我刚用过晚膳,燕合便来回话。我遣了人出去,只留我们主仆二人。她正要开口,我突然止住她,道:“去唤秦姑姑进来罢。”
燕合略微有些诧异,却也按着我说的,把秦姑姑叫了进来。
秦姑姑进来行了礼,我让燕合把赵常在的事说与她听。她听完后细细沉思,并未做声。
我示意燕合把打听的事说出来。她便道:“奴婢在宫中打听了一番,听闻赵常在名唤赵丹茗,乃太仆寺卿之女。选秀时分在甲字组,与小主并未有过交集。但听闻进宫后,她与荣采女走得较近,其他的便不知了。”
太仆寺,隶属五监,倒是在六部之下。在京官中,出身并不算高。赵常在,是要衣服贵妃一党么?
我问道:“此事倒是有些蹊跷。莫非也如荣采女般,以为我在殿选时的那番话是故意而为之么?”
秦姑姑想了想:“奴婢认为,也许赵常在此举,是想试探主子。如今宫内局势未定,且新晋了如此多小主,怕是想借机拉拢罢。”
如此……“那秦姑姑认为,赵常在可是贵妃那边儿的人么?”
“奴婢觉得,此时决断,还为时过早,主子不如静待时机。”
我点点头。
翌日,向皇后请过安后,我便去往太后的慈安宫。我这封号既是太后亲拟的,于情于理,我都该亲自去谢恩。
到了慈安宫外殿,着宫人进去通报,不一会儿,便有人引路进去。
刚入内,便有一股檀香味扑来。隐隐还能听到诵经的声音,看来太后礼佛,果不是虚传。慈安宫并不算大,却很雅致。
引路的姑姑挑开内殿帘帐,示意我入内。
我理了理衣裙,低着头进入内殿。
一进去,便看到坐在雕木漆花盘椅上的太后。我并不敢多看,低下头,老老实实跪下请安。
太后没出声,我便一直跪着。我的头一直低下,却感觉有一道凌厉的目光停在我头顶,我不由得暗暗捏紧手中的丝帕。
许久,太后沉声说了句:“起罢。”
我摒着气,起身道:“嫔妾得太后亲赐封号,甚是感激。嫔妾今后定当竭尽全力侍奉太后与皇上,必无二心。”
太后看了我一眼,面色不变,缓缓道:“定常在可知哀家赐与你的‘定’字有何含义?”
我答:“嫔妾愚钝,定者,安也。太后是要嫔妾在后宫要守本份,要耐得住性子,不可焦躁。”
太后点点头,“殿选时,你说你要做那素白玉兰。哀家便准了你留在宫内,如今你已为天子妃嫔,更该知道,什么该争,什么不该争。你是个聪明人,想必懂哀家意思罢。”
我抬头对上太后的眼睛,不知怎的,总觉得太后似乎什么都知晓。我鼓足勇气:“太后娘娘,嫔妾入宫,但求能侍奉太后左右。便是让嫔妾即刻为太后殒命,嫔妾自当遵从,绝无犹豫。嫔妾自知轻重,绝不做那等糊涂事,望太后明鉴!”
说完,我便俯身跪下,头触着微凉的地面。
许久,太后沉沉道:“定常在便要记住今日之言。疾风知劲草,岁寒见后凋。你回去罢。”
我谢了恩,便退出去了。
出了慈安宫,便松了一口气。慈安宫内沉沉的气息压得我喘不过气,太后是明眼人,必是知晓了我的心思。
疾风知劲草,岁寒见后凋……这番话,我倒是牢牢记下了。
回到宫中,绿芜便来报,说宣贵人与周常在刚来,便在里间等着我。
我走进里间,便看到了二人。林昭萱笑着过来握我的手,道:“妹妹在这住得可习惯?有空便去姐姐那走走罢,不然这宫里闷得慌,只咱们姐妹几人能说得上话了。”
周滢素也道:“正是呢,林姐姐的祥迎宫与我那昭宁宫不远,温姐姐要是过去,也顺道去看看我罢?”
我笑着应下了。
又听周滢素说道:“姐姐们可知,荣采女,不,如今该叫荣宝林了。皇上特别宠爱她,侍寝后便晋了位份。现在那芳宁宫,怕是挤破门槛了。”
“荣宝林是个聪明人,又生得艳丽,背后有贵妃娘娘撑腰,自然会得皇上青睐。”想了想,我又道:“最近皇上可是常翻荣宝林的牌子?”
林昭萱点头,“倒是算经常,不过倒也翻过其他人的牌子。”
我道:“如此,便也算是新宠了。我们且先耐心候着吧,来日方长。”
又说了会儿话,二人便回宫了。
燕合走过来,说:“宣贵人与周常在似乎待主子很和善,主子可是与她们交心?”
我嗤笑:“这宫里,还能有交心之人么?可惜,我一个都不相信。”
自那日起,我便每日去慈安宫侍奉太后。刚开始,太后不甚理睬我,我只默默陪侍在她身边,偶尔沏茶奉墨。后来我便在慈安宫抄起佛经来。每当太后诵经时,我便在一旁的小木桌上开始誊写《金刚经》。
许是习惯了我这死缠烂打的性子,太后也渐渐接受了我这番作法。偶尔我抄佛经时,她便在一旁指点两句。
我幼时并未得先生教习,唱曲弄舞都不擅长,只两点倒是能过得去。
一是对弈。我娘亲虽是妾室,但原也是大户人家的闺女,不曾想却是没落了,遇到我爹。我娘亲未出阁前,极擅棋局。爹爹不让我学舞学词,娘亲便教我对弈。
许是耳濡目染,我倒渐渐迷上了对弈。我虽不像那些贤者厉害到左手与右手对弈,却也不畏于解各种棋局。
而我擅长的另一点,便是推拿按跷之术。
幼时在家中,为了讨好嫡母,我总是要侍奉她左右,为她端茶倒水不说,每日习得那按跷之术,便要为她推拿一番。
如此日日不间断,我也练就了一手按跷本领。
于是,便在前几日,太后准了我近身侍奉,我便开始为她按跷推拿。许是宫中还未有人习得如此市井之术,太后觉得颇是新鲜,便准了我日日为其推拿。
我亦尽心侍奉,每日誊完佛经后,便开始近身服侍,愈发得了太后的欢心。我知晓,我万万不能功亏一篑。故而每日出了日常定省,我便腻在慈安宫,闲暇时练练字,与太后的贴身姑姑竹嬷嬷一同服侍太后起居日常。
如此这般,我入宫竟似毫无波澜,只天天奔着那慈安宫,月余来,竟是连皇上的面都未曾见过。
一日,太后问我:“妮子入宫以来未曾得见圣颜?”
我道是。
她又说:“也亏难你一个刚入宫的小丫头,日日往我这慈安宫跑,也未能花别的个心思惦记圣宠。哀家瞧着与你一同进宫的那些个嫔妃,倒是都承了宠,晋了位,偏你还如刚入宫一般。罢了,到底你还是年轻貌美,往后不必日日到这慈安宫了,安心侍奉皇上罢。”
听得这话,我重重跪了下去,以头触地,道:“太后娘娘,是否嫔妾哪里做得不好,您不再喜嫔妾侍奉了?”
太后似是不曾想到我此举,让竹嬷嬷掺了我起来,赐了座,叹道:“哀家本意是让你多花心思在皇上身上,并未曾不喜你,你不必惶恐。”
我看着她的眼,坚定道:“嫔妾既当初立誓要安心侍奉太后,绝不是逢场作戏尔尔,况且这些日子嫔妾自觉在慈安宫学到许多,只让嫔妾愈发依赖,心生安宁。恳请太后准许往后嫔妾能如此时般侍奉您吧!”
“唉,你又何必?”
“嫔妾心甘情愿!”我坚持。
太后终是准了,但也细细嘱咐我,多生些侍奉皇上的心思,我点头应下。
非是我不想承宠,只是如今,还未到时候。
如此又过了约莫半月,我再次得见阿瑶。细细算了,我与她也月余时间未见了,因是我忙于服侍太后,并未曾再与她相邀戏耍。
再来,就是如今,她圣宠正眷。该唤她,敏御女了。
许是她的性格合了皇上,这半月以来她的风头隐隐压过荣宝林,颇有抗衡之势。
我扯了扯她,低声嘱咐:“阿瑶,你可知你现在集宠爱于一身,也是集危险于一身呐!”
她叹了口气:“这点我是知道,可终究皇上要宠我,我无法拒绝。阿熙阿熙,你说我该如何是好?”
我压低声音:“如今你太招风头了,不如避避也好,称病或是贤让都行。终究我们不如荣宝林,上头有贵妃娘娘镇着。”
她点头。顿了顿,又道:“倒是阿熙,为何你还未承宠?莫不是皇上一时记不起来么?不如我与皇上提提?”
我知她是好心,摇摇头,说:“不可如此。阿瑶,在皇上面前万不能提到我。我这段时日服侍太后,觉得甚是安好,也渐渐的淡了那争宠之心,阿瑶,这样很好。”
她似是不解,但我坚持再三,无奈也只能应了我的话。
而今所有选秀入宫的秀女,几乎都已承宠,于我这等还是完璧之身,却也少见。宣贵人晋为了采女,而便是连周常在也晋为了贵人。
只余下我,不见圣颜,也未得晋封。
我并不急,这时候承宠,更容易招来祸患。在我羽翼未丰之前,我需避其锋芒。
而如今唯一能庇护我的人,只有太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