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中语》贺辛

40、三渡野击鞠

　　“诸位姑娘都转过身去，你们可没得挑，听天由命吧！”

　　侍从喊完这一声，大家背转过去，锣声一起，只听身后一片纷乱的马蹄呼啸着由远而近，像是一片未知的潮水涌来要把她们淹没似的，大家看不见来者是谁，每个人都不由得心口发紧。

　　随着马蹄带来的尘土，一个个骑手飞奔到了跟前，已有人被拉上了马，激起女孩一阵尖叫，骑手们也是笑闹起哄。待卿感到一只手骤然揽住她的腰，她只觉得身子一轻，已经坐在了马上。身后的人调转马头疾驰而去，马背上剧烈的颠簸让她吓得慌不择路，本能地抓住男人拉着缰绳的手臂，男人喝道：“不许抓我，抓着马鞍！”

　　这充满嫌恶的声音自然不是萧宏，而是萧缇，他毫不留情地甩开她的手，她惊魂未定地抓紧了马鞍：“我不会骑马！”萧缇冷笑：“骑马的是我，你只管拿着球杆才是正经！”

　　季准扔过来一只球杆，差点砸到待卿的面门上，她忙不迭地抓住，看见他在一旁与萧缇并驾齐驱，他马上的是白家小妹秋綾，秋綾向待卿笑笑：“崔姐姐，咱们都是黄绸队的啦！”

　　待卿笑着点头，对上季准死鱼样的眼睛，她回敬了他一个冷眼，默念道：谁稀罕坐在这儿，有种你自己来坐！

　　季准没理睬，转过头跑走，待卿看见惊鸿在不远处牢牢坐在临川王怀里冲她挑衅地笑，看来惊鸿这新欢的位置还颇为稳固，一时半会轮不上她崔待卿来觊觎。

　　待卿正在胡思乱想，忽然感到身子一斜，原来是萧缇调转了方向，她差点摔下马去，萧缇腾出一只手勒住了她：“分什么神，开球了！”

　　他的身体没什么热气，手也是冷的，衣袖上却有股淡淡的衣香，凉浸浸的，有些似曾相识。上一次坐在一个男人的马上紧靠一个温暖胸膛还是十四岁那年的事，现在时过境迁，只觉得背后坐着一个死人，被萧缇的手臂环着，觉不出一点温暖，呼啸而来的风像是要把她吹散了一样。

　　各人都选好了搭档，惊鸿已率先开球，带着她的一众跟班漪月、飞澜等人都在红队，秋绫素锦与待卿一队，一见开球就大呼小叫，边叫边挥杆乱抢，一片混乱。

　　那球杆沉甸甸有一人长，头部侧弯如同镰刀，球却那样小，只有一拳大。惊鸿挥杆一击，力道不稳，球向右滚去被自己人的马腿踢开，反而滚到了自己队的漪月马后。此球正好被素锦截住，奋力向球门一击，诸人忙策马追赶。

　　萧宏带惊鸿追上，又是一番拼抢，球落入惊鸿棍下。惊鸿虽比其他人都强些，却两击不中，球终于来到了待卿马下，萧缇在她耳边催促：“还等什么！”

　　她急忙挥杆截住球，惊鸿见状忙叫：“飞澜快抢！”那飞澜身材比别人都要高大些，手臂也长，连忙追过来与待卿两马并排近身拼抢，只听得球杖相撞砰砰作响，缠得难解难分。

　　场上少女都是不善球艺的，再加上早就讲明了不拘规则，所以乱战渐渐发展为手拉脚踹，惊鸿尤其是肆无忌惮。

　　飞澜与惊鸿二人配合默契，总是左右夹击缠得人动弹不得，待卿被他两撩拨得火冒三丈，也不管不顾拼命反击，她接连挠散了漪月的头发戳了惊鸿的眼睛，可惜球还是没能截住。

　　好在白家姐妹泼辣，季准的骑术也很了得，他带着素锦呼啸追去从飞澜杖下抢过了球，一不留神又被漪月报复似地推下马来。她落在地上之时，趁机用脚将球向待卿一踢，大叫“待卿快去！”

　　待卿杀红了眼忘了忌讳，疾呼一声：“萧缇快啊！”
　　身后男子猛地夹紧马肚追赶上去，待卿伸长了手用球杖勾住了前滚的球，急忙赶着它向球门而去，眼看已到门前。

　　飞澜和惊鸿再次追上来打算故技重施，一左一右将待卿拦住，待卿小声回头低语：“快放我下马！”

　　话音未落，她已从萧缇腋下滑下马来，三匹马徘徊纠缠，惊鸿和飞澜脱身不得。
　　待卿俯身在地上抢了球一钻，便冲出了三人的混战，赤手空拳向前跑去。

　　飞澜急了，伸长手臂挥杆便打，待卿腿上挨了一下，跌倒在地。萧宏带着惊鸿策马已到眼前，横着拦在球门前。马蹄交错，仰天长嘶，待卿咬紧牙关抱好了球向萧宏马下滚去，硬是从马儿飞起的前蹄间滚过用手将球丢入网囊。

　　马蹄随即落下，几乎踏在待卿身上。那马是西域良驹，比寻常马还高大半头，一蹄下来就算是个壮汉也凶多吉少。

　　少女们惊得大叫，连其他骑手也吓得目瞪口呆。只见马蹄擦着她的后背踏过，衣裙一角被踏个稀烂。

　　木球投入网中，铃铛叮咚作响，萧缇此时奔来绕过球门急转，俯身将惊魂未定的待卿一把提上马背，往场外奔去。

　　待卿听见身后素锦与秋绫欢喜大叫：“待卿进了，我们赢了！谁说不能下马投球的，规则不拘，进了就算！”

　　接着便是黄绸一队的欢呼雀跃。待卿也喜得顾不上全身尘土，笑着喊道：“赢了赢了！”仰头正看到萧缇的下巴，他低头注视她，幽幽说道：“知道直呼我的名讳是什么罪？”

　　只要一对上萧缇的目光待卿就觉得从头冷到底，她急忙转开脸，正迎上一脸愤恨的惊鸿。她身后的萧宏却眉开眼笑，望着待卿一脸的兴味：“世诀，你可真会挑人！上次就看出这女子不凡，游戏而已，倒把命都豁出去一般。来来，我们再玩一局，待我赢你，咱们可要交换身边人了！”

　　萧缇忽然像换了个人，声音居然也有了情绪：“六叔发令，不该不从。可是，崔姑娘刚才摔伤了，只怕今日不能再玩了。”

　　待卿自己还未回过神，却感到身上一轻，萧缇已搂着她跳下了马，把她横抱着，好像她真的受了多大伤似的：“今日六叔算输给我了，我得好好谢谢这位功臣。本王亲自送她回去，六叔要赢，可要等下次了！”

　　萧宏一脸的意犹未尽，百爪挠心地目送萧缇把待卿塞进了马车，他眯着眼喃喃道：“真是有意思……”惊鸿心里升起了不祥的预感，建宁王无意间竟促成了一招绝妙的欲擒故纵，崔待卿真不知是什么狗屎运。

　　萧宏的心思她最懂，他已见惯了美女，玩尽了世间把戏，若不是加些夺人所爱、淫人妻女一类的戏码，决勾不起他的兴致。

　　本来崔待卿倒也平常，现在侄儿萧缇横插一道，他的兴致立刻百倍，总要得手才罢休。

　　惊鸿知道自己即将迎来一枚劲敌，不过她随即又露出些笑意：崔待卿应该还不知道，萧宏身后那个最为可怕的女人是谁吧！待她知道之时，应该会后悔来趟这潭浑水，这里面的肮脏和危险，待知道了就后悔也来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