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5、五 ...
-
“张远尘,你竟然把自己弄得这么丑!”——这是我被唤醒后说的第一句话。
“小商,你怎么尽让人伤心。”面前的大妖兽扑过来抱我。
“离远点,你会把我的新身体弄伤的。”我不高兴的叫嚷。
“小商,我等了你二十年,你怎么这么无情?”他小心的把尖利的指甲收起来,却仍用蛮力把我控在怀里,让我的头搭在他的肩上。
他变得更强壮更魁梧了,可也变丑了,我从未想过他会把自己妖化。
一个人,如果想成为长生,可以选择修仙或是练妖术。修仙的成效比较的慢,但忍受的痛苦也比较少,而练妖虽然所花的时间较短,可承受更多的风险,妖力比起仙气要野蛮的多,说不定不止会改变人的样貌形体,更有可能把一个人撕裂。
“你滚!”我一边挣扎,一边低吼。
“小商。”他慢慢的,声音不响,却说得很肯定,“你哭了。”
“我没有。”因为鼻子的酸涩,声音粘粘的,一阵风,让我感受到脸上两道清凉。
“小商,你哭了。”他搂着安静下来的我。
“都怪你,都怪你!”我再也忍不住了,让悲伤放肆出来:“先是擅自去偷陨天铁,然后又不经过我的同意,就把自己弄成这副样子,弄成这样也就算了,还要把我吵醒,让我伤心愧疚!”话语淹没在泪水中,我难受的用拳狠狠砸远尘的背。
“为我伤心愧疚?确实,是应该的,让我一个人承受了二十年的痛苦,小商你可真是太狠心了。”他竟然还笑,我都伤心成这样了。死劲捶死你。
“小商,你轻点,你身子还很娇嫩,砸伤了自己就不好了。”
“你——”我一下子气馁,“这二十年你从哪学来的油嘴滑舌!”
“我也不是故意的,可如果经常有一对小情侣在你面前谈情说爱,二十年总会受点影响的。”
“你是指阿昆和离岸?”
“还能有谁?这两个家伙出海找了个无人小岛,建了个微茫宫,修习仙术,每年只回来个几次,不过听说你快醒了,前几天特意赶了回来。”
“清明呢?”
“和秦穆一起赖在我这个魔教里,却也修习仙术,只是偷懒的厉害,还没我们教中的几个一等教徒法力高。”张远尘衣服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我却松了口气,总算,大家都活得不错。
“饿了二十几年,想吃点什么?”他松开我。
“皮蛋瘦肉粥。”我脱口而出,脑海里又浮现出,当年他因为清明买来的皮蛋瘦肉粥不够温而皱眉头的样子。
他才站起来的身子,震了震,复而又搂住了我。
“小商,你还记得。”
我有些羞,怎么他这么快就想到了。
“小商,记得吗?你走之前对我说的话。”
“若是两情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我一字一句的念着,那一幕在我的记忆中,就是昨天,最真实最痛苦的回忆,但也是最幸福的,因为是为一个自己爱又爱自己的人去死呢,虽然有些不甘,其实很幸福。
“对,可是我二十年来,我一天比一天感受到,如果真心相爱,又岂能不希望朝朝暮暮?”
我怔住了,良久。
我真的很自私,因为预见到独自活下去,会有说不尽的痛苦,可却不愿心爱的人死去,所以,让远尘去承担,我……
“咳咳。”熟悉的咳嗽声,不用看就知道是清明。
“两位,可不可以先吃饭在亲热。”
张远尘瞪了他一眼。
“哥,别,我真不是有意打扰的,只是,你自己定的规矩,你不出席,就不能开饭。”
“我知道!”张远尘把我抱了起来,笑道;“走吧,我们可以吃饭时再说。”
我敢说这是我吃过的最尴尬的一顿饭,被张远尘囚在怀里,面对送到嘴边的菜不得不乖乖张口,其余四人,两个你侬我侬也在火花四射,互相喂饭,另两个摆出一副“了解,了解”的表情,表面上低头吃饭,实际上却偷着乐。
“不许笑!”终于忍不住我的抱怨,张远尘蛮横的拍着桌子命令道。
“我没笑啊!”两个人简直是异口同声。
“你敢说你没笑?地上那么多饭粒,都是你们刚才喷的!”我站出来指证事实。
“哪有?”张清明笑得一脸无辜,脚下却已将饭粒碾成尘土了,毁尸灭据!
“远尘,他们欺负我。”你们玩我,我也乐意奉陪啊!
“把他们拖回房去,禁闭。”远尘话音刚落,几个穿着古怪服饰的人就冲了进来,拿住二人。
“等等!”我拦道,“远尘,不如让我来罚他们吧。”
“你说的,怎么好。”
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给他们一人灌一瓶春药,然后……”我笑着望望两人,“然后扒光了衣服,锁进一间房间。”
呵呵,叫你们喜欢看热闹,也让你们来个亲身体验。
清明和秦穆笑脸刷得就白了。
“哥~”
“师兄~”
果真有默契。
“好主意。”张远尘点头赞同。
“最毒妇人心!”秦穆叫嚷起来。
“取了媳妇,忘了弟弟!”清明也哭道。
“远尘,他们说我是女人,他们骂我!”我再次撒娇。
于是,春药从原来的一人一瓶,变成了一人两瓶。
清晨,本应是魔教最宁静安详的时候。
然而,魔教深院内,人头攒动,人声鼎沸。
“买了,买了,赶快啊!赌张清明的压大,赌秦穆的压小,抓紧机会赶快下啊!”——这是花离岸设下的赌局,引来了魔教上下近百号人。
张远尘的脸色不大好,这种堪比于一场小型混乱的场景是每一个统治者都不愿看到的吧,可他还是在张清明身上要了五十两银子。
“买好了停手,现在要开坛啦!”花离岸神气活现的冲到身后的房门前。
“大家看清了!是大是小,众目为证。”花离岸一下子打开房门,然而什么也没有。
沸腾的人群安静下来,不明所以,一阵风吹过,屋内一扇没关上的窗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
“竟然让他们跑了!”花离岸满脸懊恼,“真是便宜他们了!”
“便宜谁了呀,娘叔叔?”一个女子从院墙头落下,语气颇不友好。
花离岸腾的冒出火来:“娘叔叔,娘叔叔,你什么意思啊!豆子点大的小丫头,说话没大没小的!张远尘,你好好管管你女儿!”
女儿?张远尘,嘿嘿,你这些年背着我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好事啊!
“啊!小商,疼,别掐我,哎哟哟,听我解释,听我解释!”
“咦?娘,你终于醒啦?”这个十五六岁的女孩子竟然走到我面前叫我娘!
“小商,这是夜琼,我收养的女儿,我一直把她当成我们的孩子来养的。”
我们的孩子?
虽然不是亲生的,可是我跟远尘有一个孩子。心中说不清的,有些甜蜜的味道。
“来,夜琼,让爹好好看看。”我眼睛被风迷住了,看不清,让她上前来。
她走上前道:“你不是爹,你是娘。”
“没关系,从今天起我就是爹了。”我径自说着,“以后,远尘就是你娘。”
“凭什么,我凭什么是娘,我是在上面的!”张远尘抗议。
“你要是想当爹也可以,从今起我们就分房睡。”我心疼地捧着女儿的脸仔细瞧,真好看,是个小美人。
“哇哇!”花离岸受不了忽视,乱叫起来:“张远尘,你到底听没听到啊!这个死丫头都被你惯坏了!”
我抢道:“离岸,孩子还小,不能怪她,夜琼,以后记住不要叫娘叔叔,要叫花娘叔叔,记住了吗?”我一边说,一边为女儿理理被风吹乱的头发,刚才一定是用轻功飞来的,鬓都有些散了。
花离岸恶狠狠的瞪了夜琼一眼,转身跑了。真可怜,我们家女儿人见人爱的模样哪里就得罪他了?
“对了,爹,娘,我刚才看到了有意思的一幕哦。我从后山上来时,在后山树林里看见两个人影在纠缠,你们猜是谁?”
我突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你们一定猜不出来,竟然是穆叔叔和清明叔叔,哇,好激烈哦,还是互攻呢!哎,我怎么就没变成个男的呢?我要是穿越的时候变成一个男的,那岂不是就可以加入他们,和他们3P了吗?真的好可惜……”
互攻?3P?女儿说的话为什么我都听不懂?难道这是我沉睡的二十年里形成的新鲜话?
远尘见我一脸迷惘,忙解释道:“我们女儿来自一个遥远的国度,女儿说她来的地方叫耽美王朝,所以她总是说一些那里特有的话,而且,在她们的国度里,民风开放,男子之间的爱情仿佛是非常令人崇拜和向往的,而且,她们在离开国家到别的地方之后,可能会变换性别,非常的特殊。”
我惊的目瞪口呆,自问也有几千岁了,从来没有这样的听闻,若不是远尘说的,我是断断不会相信的。
见我愣愣的,女儿的眼神经露出了些痴态,然后拉着远尘和他说起了悄悄话,我反应过来是,为时已晚,只见远尘一脸奸笑的望着我,令我浑身不舒服,真是怪透了。
女儿高呼一声:“要看真人现场版H的跟我来。”一群教众就跟着她跑了,只剩下向我逼来的张远尘。
“小商,你想不想在上面?”他轻轻诱惑到,“如果你让我做爹的话,今后你就在上面。”
我有些反应不过来,不过这真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以前是没想过,可一旦有这样的机会,我还是很心动的。
“一言为定。”在我考虑了一炷香的时间后,我给出了张远尘一个令我后悔了很久的答案,真的不是我笨,只是在那之前,我从未晓得在上面的时候也可以被吃的。
日子本该是开心的,可是我病了,没有征兆,没有来由的病了——不过这是外人看来的,其实我想远尘是应该明白的,我的病是因为装的太辛苦了,自从醒来哭了那么一次后,我就再没有流露过任何哀伤,可是那种歉疚是永远不可能释怀的,我们,一个让心爱之人沉睡二十年,一个让心爱之人孤独二十年。
过去的已经过去,正是因为二十年的相隔,才想要拼命让此时的每一分每一秒载满笑的,只是,一旦动了情,心就不能自己了,那些强压住的抑郁还是爆发了。
于是,我努力的养病,远尘也心照不宣的留给我许多的时间静养,他明白的,他也想让我明白,伤心的话就该哭出来。
女儿会经常来看看我。给我讲她以前的故事,在她的家乡,性别的差异不断缩小,女子可以把头发剪到齐耳长,男子也可以卖身卖唱,甚至男子和男子之间是可以成亲的,虽然我明白,入了妖道,人世间的那套不必讲究,可是真想和张远尘成一次亲,宣告天下,张远尘喜欢的不是觞怀剑,他喜欢的是我,苏小商。
听说张远尘很忙,我也渐渐感觉出来了,如今的天象,浑浊的弥漫着妖气,这绝不是张远尘的魔宫能造成的,有什么厉害的魔物出现了,又将引起一阵腥风血雨,一如当年的我。
“小商,药喝了吧。”
“喝了,远尘,最近江湖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你最近很忙。”我很担心。
“怎么,小商是在怪我来看望的少了吗?”张远尘故意打哈哈。
“不用瞒我的,远尘,你当初创朝夕教,无非是为了拥有一个可以和正派相抗衡,可以夺回我的势力,而且如果有一个门派,就可以不单打独斗,日夜担心遭人暗算追杀,而用心炼妖,可是,你也早就想到了吧,一旦江湖有什么动静,你我是怎么也逃不了的,即使你不想介入,江湖纷争有怎会让你独全,而不把你卷进去呢?”
“小商,真没想到,二十年你竟变聪明了。”张远尘哀叹。
我不回答,等他继续说下去。
“小商,你知道吗,在你跳下去的那一瞬间,我疯了,我知道我疯了,我控制不住自己去杀人,我知道那是不对的,可我不觉得有任何不忍和愧疚,我只是仇恨,我杀了许多人,顾五行,清兰寺的方丈,几乎是那天所有到场的人,这些血和怨念,是我入妖的基础,可也卖下了祸根,你还记得陨天铁吗?它当时就在顾五行的怀里,饱吸了鲜血和怨气,成了真正的魔物,它有了新的名字,血雨石,它能够完成人的愿望,但要许愿人用生命作代价,现在它是江湖中人追逐的目标,它比觞怀剑更诱人,因为得剑之人不一定就能成为天下之主,可是,一旦有了血雨石,即使想君临天下也是易如反掌。”
我怔怔道:“对呀,得石之人并不一定要自己许愿,可以胁迫利用他人替他许愿,不是吗?江湖之争,本是无穷无尽,谁不想走一条捷径?”
“三年前,菊花堡堡主聂梓萳得到血雨石,竟丧心病狂的逼迫她的妹妹聂梓芩为她许愿,却不想聂梓芩心恨姐姐狠心,许下让血雨石像当年的觞怀剑那样被冰雪所封,不见天日的心愿,而后血雨石失踪,菊花堡成为众矢之的,遭遇灭门之灾,可搜遍全堡也没能找到血雨石,之后一个还剩半口气的家丁在逼供中说出了聂梓芩的心愿。于是这几年,武林正派之人不断向我们邪派所占据的西域和北方侵犯,只因天下常年为冰雪所封之处,真是北边的长白,和西边的天山、昆仑雪域,而天下尽知,觞怀剑藏于朝夕教内,当初你为陨天铁所感应,于是众人猜测血雨石也定能为你所感应,教中不得不时时戒备,而我也在拼命修炼,希望可以早日炼成,携你离去,保住这一帮跟我共进退过的教众的安危。”
我淡淡道:“等你炼成后,我们到东边去,我想念那个只有我和你的江南。”是的去江南,其实活也罢,似也罢,自古以来妖异都没有好下场。其实妖并不如人想象中那样危险,但是妖散发出的妖气,能引发人心中的魔性,使人贪婪,发狂,这才是妖的罪过,妖因为人而背上的罪过,妖不得不接受上天安排的那注定惨死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