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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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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到比武的擂台,时间还早,沾张氏兄弟的光,我坐在了一个靠上首视角不错的地方。
“为什么张兄不去比武呢?”我问张清明。
“哥哥那是谦虚,哥哥要是上场的话,这些人来都不会来了,因为统领肯定会是哥哥的,对吧,哥。”张清明捅捅张远尘的腰,却换来张远尘的一声斥责。张清明不服气,两人斗起嘴来,吵吵闹闹间,陆续来了些看上去很厉害的人物,可我却都不认识。
比武大会比我想象中的无聊多了,那些看上去很强的名门正派,比我以前的主人们差多了,说起来,我以前的主人都是遗臭万年的主啊,但实力绝对是有的,可再强有什么用,最后还不是会死。
正当擂台上两个人像斗鸡似的扑来扑去时,有意思的事情发生了,只是那么一瞬间,这两个人变成了两具无头尸,直挺挺的倒在擂台上,台中多了个黑衣人。
台下上首位置上的白眉老道站了起来,朗声道:“不知赫赫有名的黑鬼刀竟会来此,有失远迎,真是失礼了。”
那人脸色苍白,眼神锋利,手持一把黑色玄铁刀,玄铁剑多,玄铁刀却是第一次见到。
“少废话,”那人面色不善,“什么名门正派,一群小人。”此言一出,台下议论纷纷,只见黑衣人眼神扫过,那些不服气的人也硬生生的把话咽了回去,有魄力。
白眉老道似乎也压不住火气了:“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我倒想知道,所谓的名门正派,竟然不守十年之约,趁夜袭击我和我的兄弟,这是什么意思!”他的眼睛眯成一条线,下巴微扬,神色凶狠。
“你这番话恐怕没有凭据吧。”
“凭据?就算我说了,也是无用的,你们这些名门正派最擅长的不就是掩盖自己的污点吗!我来,只是要报十七个兄弟的仇,冤由头,债有主,我决不会杀错一个的。”
说完,黑影一闪,台下四周接连发出惊呼和哀号。
加上台上已死的两个,一共三十人,以三十人偷袭十八人,令人不齿,恐怕还不止这些,只是有些人在昨天晚上就死掉了,或是受了伤今天没有到场。
原来,我昨天救的人,竟然是黑鬼刀秦穆。
“张兄,有人在这里杀人,你不用管管的吗?”不知为什么,我竟然觉得在名门正派之列的张远尘也令人讨厌起来。
他摇头道:“我不是他的对手。”我吃惊,张氏兄弟今早练剑的身形我是见过了,虽说不一定赢,但绝对不会输,何况一个习武之人轻易认输,本来就非常事。
张清明见我疑惑,悄悄道:“娘说过,正邪不定,不帮真小人,但也不帮伪君子。”
我盯着他俩看了一会,心中竟有些冤枉人的愧疚,道:“刚刚失礼了。”
回程的路上张氏兄弟似乎心情不错,我才发现世人都被张远尘稳重侠义的外表给欺骗了,他绝对是一个事不关己就会坐壁观虎斗,幸灾乐祸的小市民,刚刚他还到各门派去帮忙料理后事,现在却有心情带我去听小曲。好吧,也许有我的责任,我不该在早晨听张清明说起春芳楼那个像黄鹂一样的红牌时,露出好奇的表情,可是我还没有去过青楼呢。春芳楼,城内第一块牌子。
马车突然停住了,我以为到了,好奇的把头探出车外,却发现这是一条人烟稀少的巷子,正是行凶杀人的好地方,而拦住马车的正是刚才三十多条人命的冤主,秦穆,很明显,车夫被吓了一跳。
张远尘安慰似的拍拍我的肩膀,自己下了车,张清明把我拉回了车中。
只听张远尘道:“秦兄,别来无恙。”
秦穆竟然一改刚才的狂傲无理,笑道:“秦兄?死远尘,两年不见连兄弟也不认了,做了大侠就忘了小混混的师弟?”我心中暗想,如果秦穆是小混混的话,这世上恐怕没有几个有资格称自己为魔头的了。
张远尘也是笑:“我哪知道你这两年是不是变了心性,刚才一下子见你杀了这么多人,吓得要死,哪里还敢叫你师弟?”两人在车外站着笑了一会儿,张远尘才问:“在这等我有什么事,不会只是来打招呼的吧?”
秦穆笑道:“知我者,师兄也,怎么可能光是来打招呼,我本来是想让你帮我找个人。”
“本来?”张远尘奇道。
“是呀,现在不需要了,因为我刚才看见他在你车上。”
我瞧着张清明瞪大的双眼,无奈的笑了一下,世界很小啊。
于是,车厢内变成了四个人,秦穆笑着把我俩的事说了一下,还特别夸张地试图在狭小的车厢内演示我当时使用的招式。他觉得那些招式很奇怪是自然的,我用得那些招式,说好听点是失传了,实际上是落伍了。我是年纪很大很大的。
“小商,你救了我师弟,我真不知道怎么报答你。”张远尘又在打官腔,大概在武林正派的位置呆多了,都是这样。
“我又不是小孩子,我的恩我当然要自己报。”秦穆一下推开张远尘,坐到我身边的位置上,马车剧烈的摇晃了一下,我不知如何是好。我打包票,除了我,大概不会有几个人看到黑鬼刀秦穆撒娇的样子。
“恩公,你希望我怎么报答你啊?”秦穆扯着我的袖子。
“那个,我什么也不缺,也没什么想要的东西,这个,我暂时应该不需要别人报恩吧。”我说得勉强,因为我已经感到这次想不和别人牵扯到一起,是不到可能的了。
“恩公啊……”秦穆不肯罢休。
“秦穆,你可不可以换个称呼。”我觉得想吐,是不是我晕车?
“小商,远尘第一次见到你时是不是对你做了无理的事啊?”我心中祈求神灵不要再让我听到秦穆用那种甜腻腻的拖音说话。
“没什么,并不是什么大事。”我笑笑,至少一个误会换来了免费的客房。
“不是大事,那就是还是有喽!哈哈,真是太好了。”
太好了?我毛骨悚然。
“我决定了,我让大师兄对你负责好了,我秦穆第一次牵红线,小商你放心,谁要是阻挠我就杀了谁!”秦穆转过身拍拍张远尘的肩道,“大师兄,我够意思吧,第一次报恩就这么独立自主,还帮你促成一件好事,果真我是大师兄你的福星呢!”
继而又听见秦穆搂着张远尘说:“先前我见过小昆和离岸了,他们说还是第一次见你这么主动呢!”这种语气,这种动作,他们到底谁是师兄啊?
“负责?我又不是女孩子。”我小声嘀咕,却惹来张清明的笑声:“不是女孩子,你有脸红什么?”
啊?我脸红了?我正欲辩解,马车停了,春芳楼到了。
“任是冬风常停驻,春芳楼里总是春”,春芳楼的招牌确实不是虚的,一进门就是莺歌燕舞,良辰美景,只可惜我已经后悔来这了。刚来时还是四个人,现在就只剩下我一个了,谁会想到武林正派的人都喜欢逛青楼呢?张氏兄弟被几个武林前辈拉走了,秦穆刚惹了事,找了个间隙溜了,只剩下我一个,寂寞倒不觉得,只是太多人开始犯张远尘翻过的错误。
“哟,新来的姑娘嘛,怎么一个人坐在这。”一个长得就不像好人的家伙一屁股坐在我旁边,趁势就搂上来。
“睁开你的眼睛看清楚,我不是这的姑娘!”我一下打掉他的手,起身想走,第一次被别人这么说还有点新鲜感,多了就只有厌烦。
“不是这的姑娘?”他拉着我的手道:“那就奇怪了,哪有大姑娘逛窑子的?”说完哈哈大笑起来,把我往他的怀里扯。
我没了耐心,啪一巴掌闪了过去,其实没用力,我还不想闹出人命来。
啪,他反应倒快,一巴掌扇了过来,真狠,我脸颊火辣辣的肿了起来,更要命的是,我的嘴里满是血的味道。
原始的欲望在悸动。
“嘿嘿。”我舔舔嘴角的血,兴奋更加疯狂的冲击着我的神经,血,还想要更多。
我的手指绷紧,接着向前的冲势,刺入那个无赖的腹中,我看见他惊异而失神的眼睛,心中有种报复的快感和满足。
“喜欢吗?要不要我在陪你玩些别的?”我轻声唤道。
他已经痛的说不出话了,我很高兴,他还没死,游戏可以继续。我的妖气渐渐膨胀起来,从我身体中一点点挣脱,扩散,我能感到自己的头发在兴奋中飘起,像水草般在妖气中招摇。
我缓缓地把手指抽出来,柔声问到:“怎么?我长得很美很招人吗?为什么说我是姑娘呢?我很好奇,你告诉我,好不好?”不等回答,我的手指再次刺入他的腹中,他痛苦的哼了一声,仿佛要晕过去,我空着的左手随即给了他一个耳光,脆生生的在我沉浸的快乐中回响。
“你不想和我玩了吗?为什么一副要睡觉的样子?谁允许你这样的?给我清醒点!”我吼了出来,开始连续的折磨手中的玩物,他的表情那么痛苦,那么扭曲,却连呻吟的声音也发不出来。
或许,我该再让他痛一点,叫出来的话我会更高兴的。
我的手轻轻抽出,正欲再次刺入时,我感觉有人勒住了我。
“小商,你怎么了,快住手!”那个声音很遥远又很熟悉,一切渐渐暗下来。
再醒来的时候是在张府的客房中,我头痛得厉害,也有些怕,发生了一些不该让活人看到的事,今后恐怕会有些麻烦。我狠狠心,大不了明天就动身回西域,反正江南也不过如此。可,我再怕什么?我杀过多少人我也不记得了,我是妖啊,竟然动了为杀人逃跑的念头,实在是太蠢了吧,难道是在人间太久了,沾上了人的胆怯之心吗?
“醒了?”张远尘推门进来,面容憔悴。
“抱歉,给你惹麻烦了吧?”我心中一震,原来我是在担心他们。
“真要让我们安心的话就好好养病吧。”他竟不怒,反而语气带着股说不清的味道。
“病?”我并不知要也会生病。
“医生说你是一时失心疯,几位前辈说你脸的武功古怪,应该是走火入魔了。”张远尘点起一支檀香又道,“总之,你需要静养。”
我怎么忘了,认识会走火入魔的,只是不用用古怪来形容我的武功吧。不过,至少可以不走了,可以在呆段时间。
“那个,那个人的上要紧吗?”我小心翼翼的问,自从与上张大侠后,自己就没以前那么小心了,不然也不至于惹祸。
“已经解决了,只是以后碰到箭竹门的人要当心点。”他把我按回被窝里,又问,“饿了吧,想吃什么?”
“是他饿了,还是远尘你饿了?”嬉笑着,有三个人破门而入。
来者是清明和两个不认识的年轻人,张远尘原本在抚摸我头发的手僵了僵,迅速的手了回去。
远尘见我吃惊,淡淡指了指两人道:“阿昆,花离岸。”我仔细回想,好像是初见之日与远尘同桌之人。
“什么意思啊!远尘你这么冷淡。”花离岸的嘴微微嘟起,天,现在流行撒娇吗?一个秦穆还不够,又来一个。
“清明,你不是说你哥的春天到了吗?我怎么只看见一片阴霾。”这个阿昆是读书人吗?话虽文绉绉的,却又酸又毒,不过我好像明白了什么,比如春天。
张清明一副咬唇偷笑的样子,道:“哥,你要的皮蛋瘦肉粥。”
张远尘接过清明手中的碗,眉头微蹙:“不是说要温的嘛,怎么凉了?”
清明白了他一眼:“跑了三条街买的,挑三拣四的,还人家的哥呢!”
花离岸笑颜不改,轻拍张清明的脑袋道:“哥哥也是要娶媳妇的,啊不对,说不定是嫁出去。”我看见张远尘的脸红了,更加确定了一件事。
张远尘把皮蛋瘦肉粥放在桌上,低吼一声:“小商要静养,你们几个聒噪的东西给我出去。”
在一阵“谁是东西”的争论声中,几人被赶了出去,物资安静下来,只剩下我和张远尘。
“你别介意,他们总是这样,爱开玩笑。”张远尘的脸偏向窗外,手又轻轻为我掖了掖被子,脸上仿佛快要渗出血来了。
“他们说你要嫁出去,嫁给谁?”我想我懂了,心中莫名的泛起一丝甜意。
“他们闹着玩的。”张远尘的声音一点说服力也没有。
“让我猜猜吧,他们说你要嫁的人,是我,对吗?”我有些兴奋,眯着眼睛,原来清明说得没错,远尘是害羞的人。
“远尘……”我轻声唤道外面新发的嫩叶在风中旋舞,沙沙作响,忽的一声短鸣,扑腾的扇动翅膀的声音远去了,远尘没有应答,但我看清了,他的身体在轻轻的颤抖。
“远尘……”
“远尘……”
“远尘……”
我一声接着一声,看他的无措,爱情原来是这样的吗?
我,还想知道更多,好奇,一把剑的好奇,即使一把人人渴望的名剑,也从未经历过爱情,因为人迷恋剑,是迷恋剑为他们带来的力量,而非剑本身。而现在,有人爱我。
我一只手悄无声息的探出了被子,勾住远尘的手指,远尘,再让我了解多一些吧。
张远尘闭上双眼,静静的,不说一句话,然后,俯下身,给了我一个吻,仿佛荷叶上露珠滴落惹起的微微的娇羞的涟漪,在我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走了。
屋里,全是他的气息,和他那风一样的声音,“是呀,小商,我喜欢你。”
“是呀,小商,我喜欢你。”我轻轻学着他的声音,说给自己听。
我的声音突兀而生涩,撞在墙上,令我自己惊心。
不对,不对,远尘的声音是飘渺的,不像语言,而像温柔的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