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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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说江南很美，于是我来了。
可我却有些失望。
江南，其实不过如此，只是比西域多些雨和一些温婉的女子。江南和西域一样，表面上是太平盛世，实际上暗潮汹涌妖异四起。
是的，妖异四起，正如现在的我。
我原是一把剑，一把名剑，也是一把邪剑，但现在，我是一支妖，初出茅庐的剑妖，我变作人形才三个月，但其实我已经有思想很久很久了，但究竟有多久，我也不记得了。
不是乱世才会有打家劫舍，杀人放火的事，所以看见面前这个脸色苍白嘴角是血的人时，我并不打算多管闲事，可他拽住了我的长衫，那么近，那么近，近到血的气息牵动了我的神经，剑嗜血，这没什么可奇怪的，所以，我杀了几个人，也没什么可奇怪的，不过我留下了那个拽住我长衫的人，因为我以为他快死了，一个奄奄一息的人实在激不起我的欲望，所以我头也不回的走了。
我翻过两个山头——如果说这些矮矮的土包可以算山的话，然后在一片葱茏中迷路了，然后我在原地休息了一下，一个时辰后我看见了刚才那个快死的人，他没走几步就要扶一下树，脸上依旧没有血色，我有些惊异，有些时候，人的执著令我无法理解，对名对利，或者像这个人一样，对于生的执著，到底是怎样的。
这个人踉跄地跪在我的面前，喘着气：“救命之恩，当涌泉相报。”
我说：“我无意救你，无需你报恩。”
他跪着，低头不语。
我说：“你若真想报恩，也得养好伤才行，一个死人是没用的。”
他抬头看看我，站起来，蹒跚的向一个方向走去。
我知道，他已经，没有力气多说一句话了，如果他想活下去，他就该省下每一份力气。
我拍拍衣服站了起来，挑了另一个方向向前，如果没有必要的话，我不想再见到他，没有为什么，只是我不喜欢与任何人又牵扯。我只是一把剑，只负责杀人，人的世界太复杂。
好不容易走到城里了，喝茶我还是选了最贵的店，我的钱是从一路上打我主意的强盗身上拿来的，花了也不可惜。
江南的茶味道不一定比别处的好，只是各有风韵而已，我是一把剑，我没有偏好。
“这位姑娘……”
我回过头看见一个年轻人，面貌俊秀，眼神谦和，腰间却是一把上好的剑，虽在鞘中，仍可以感受到凛冽的剑气。
见我打量他，他微微一咳，又道：“这位姑娘……”
我轻轻笑出声来：“你何以认定我是姑娘呢？”我玩味地盯着他，掏出一支折扇，微微挑起我的衣领，露出喉结。
他微微一怔，脸上起了一抹红晕，没见过如此古怪的人，莫非他是个姑娘？
“阁下骨骼纤细，相貌姣好，在下才……”他眼露愧色，微显尴尬之色，但言语举止仍不失稳重，看来绝非女子，这一路来，女子大多贫者粗拙富者娇羞，更何况，女子的声音会这么有磁性？
我还是第一次对一个人感兴趣，他应该是个高手吧，至少这把剑肯认他做自己的主人，可是他怎么看都是一个好脾气的书生。
“这位公子，要是不急的话就坐下喝一杯吧。”我看见他的同伴正向这里张望，心里思量他必会辞谢，却不料他笑道：“那，在下就不客气了。”
我有些吃惊，其实我本无意同别人共享一张桌子。我好意的提醒道：“那公子朋友那边……”只见他回首同那几人打了几个手势，然后道：“时候也不早了，如果公子不嫌弃，可否让在下做个东，赔公子个不是呢？”
“又不是什么大事，不必了。”我笑意不减，语气却以冷了下来，还是那句话，不想和任何人有任何的牵扯。
他神色有些失望，却依旧是笑：“既然公子不放便，那就改天吧。在下张远尘，不知阁下是……”
“苏小商。”我点头，也是拒绝，他也该明白，这种纯粹敷衍似的假名，怎么可能作真。
他点了下头，算是告辞，回到原座，那桌爆发出一阵喧闹，但太远了，听不清说些什么，我也没有兴趣，丢下茶钱，走了。
正如人的性别一样，我化身成人时的性别是由老天决定的，狐精或是猫妖还可由本身的性别决定，可剑由什么决定呢？更何况我又不是雌雄宝剑中的一支，成了男儿身纯属巧合，只是被人误认为是女子，还是第一次遇到，但也许，他只是第一个告诉我的人而已。
我自嘲的扯起嘴角，我什么时候开始关心这种无聊的问题，剑就是剑，人就是人，外貌只是表象，又有什么在意的？但，我真的像女子吗？大概是他才子佳人的故事听多了，以为我是女扮男装出来嬉闹的小姐，这么说，我真的长得像女孩子？
第一次，我对自己的长相有了好奇。
出了酒家已是日傍溪山，我开始寻找歇脚之地，没想到，明天竟有武林盛事在这里举行，大小店铺都没了空位，叫我去睡柴房，我也绝对不肯的，虽然我不过是一只剑妖，但出身明剑，天生还是有股自傲，正在街边踌躇，一辆马车停在面前。
“苏公子。”张远尘从车中探出头来，“是否无处落脚？”
我苦笑点点头，他道：“若是苏公子不介意，暂住在本府吧。”
我也想不出更好的法子，便欣然上了车。
“不知明日此处要发生什么大事，竟让各路高手齐聚？”我向张远尘打听。
“怎么？我还以为苏公子也是为了殇怀剑而来。”
我不语，侧耳听他细说。
“天下名剑殇怀剑已经被冰封十年，年末就是十年之约。”
十年之约，我知道，是武林正邪之间达成的约定，十年前，一场殇怀之争，使双方都元气大伤，于是约定休战十年，十年后再争高下。
“各派长老觉得若分别应敌，恐怕不及，于是提出以比武的方式选出统领，带领武林正派守住天下正义。”
“那么，明天就是比武大会了？”我觉得好笑。殇怀剑早不在冰封之处，他们到底有想争什么？
“是的。”
“那，张兄也会参加吗？”
“噢不，我资历浅武功差，出场只有丢脸的份。”
“那真是可惜了张大侠一身的武艺了。”我的语气带这些嘲讽，张远尘，名门之后，武艺超群，我早在来江南的路上就听说过了。
张远尘的脸色有些尴尬，慌忙解释：“在下并非有意隐瞒……”
“张兄，没什么，若你想隐瞒什么，也就不需要报上真名了。”我止住他的话语，不知为什么，我总觉得他不应该这么在意我的感受的，毕竟，我们才认识不到两个时辰。毕竟，我只是一把剑，只是他不知道。是的，殇怀，是我的本名。
“如果有什么不方便之处，一定要和下人说，那苏公子早些休息吧。”张远尘出去了。
我打量了下这间屋子，至少比我住过的最好的客栈都好，抱着明天要去看热闹的心情，我早早的睡了。
天刚拂晓，我就醒了，听见有打斗的声音，推开窗看，是张远尘正在和另外一个人练剑，张远尘回头瞧了我一眼，只听一声清脆，张远尘的剑被打脱了手。
“哥，你分心了！”与他比剑的人道。他就是张远尘的弟弟张清明吧。只见他瞅瞅我，附在张远尘耳边说了什么，说得张远尘面色犯红，然后提剑走过来道：“我是张清明，远尘的弟弟。”
我隔着窗子同他讲话，觉得甚是奇怪，但又不好不答，应道：“在下苏小商。”
于是早餐是三个人一起吃的，听闻张家二老早逝，看来不假，张府上下，只有两兄弟和几个下人。
“小商，你是从哪来的？”张清明和他哥哥很像，却要活泼些，少了稳重。
“西域。”我笑笑。
“西域啊！”张清明满脸惊异，“小商，你看上去一点也不像是西域的人，口音也听不大出来。”
“我父母是汉人。”妖的适应力总是要强些，相貌虽是天给，口音却是能因地而变。
“小商，那你是一个人来江南的？”张家一定没有食而不语的规矩，虽然许多普通人家都讲究这个。
见我微微点头，张清明吃惊道；“那小商的武功一定不差了，这一路过来可有不少强盗山贼！”
我并不想否认，只道：“清明你要是见过我的武功，你就会笑我武功差劲了。”
张远尘不经意地皱了皱眉，每次我叫“清明”时，他就一副懊恼的样子，难道是他觉得这个叫法不吉利？可既然已把名字取成这个了，没有不让别人叫的道理吧。说起来，从开饭到现在，张远尘一句话也没说过，都是我和张清明在唠叨。
“张兄，你怎么光吃饭不吃菜？张兄的口味很淡吧。”如果用粥作早饭，不吃小菜我就怎么也没胃口。
“啊，不是。”他仿佛吓了一跳，猛地抬起头来。
张清明嗤嗤笑起来，瞅了瞅他哥，道：“他今天身子不舒服，胃口不好，只能吃清淡的。”
我点点头，既然有事不能对我说，我还是不要过问得好，毕竟，我只是想到处走走，并不想惹麻烦。
“我吃好了。”张远尘仿佛为了证明弟弟说得不错，放下碗筷，道：“若是吃好了，就收拾一下，准备去武林大会吧。”说完先离开了。
张清明冲他哥哥的背影做了个鬼脸，回头对我说；“哥哥这人，看上去碰到什么大事都能不慌不忙，从容镇定，其实是个特别害羞的人。”
害羞，害羞的人会随便和陌生姑娘搭讪吗？真奇怪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