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双赋》甲之蜜糖

3、丛任之夜遇俏女鬼（一）

　　阴森破败的庙宇，白到诡异的月光，月光下满身血红的白袍青年，这种情况若是被偶然路过的夜行人看到，估计会吓得尿裤子。
　　包袱里东西散了一地，被血水浸过，肯定是不能要了，丛任之揉着开花的屁股一瘸一拐走向庙门口。这次半道上没被抛到屋顶，也没被强制着屁股撞地，可是，丛任之自己乖乖去撞了。
　　为啥？
　　庙门是大敞着的，却有一股无形的气墙拦在那里，丛任之没有防备，直直走上前，脑袋狠狠上去，被撞得眼冒金星，本能地后退一步，一个不稳，直咧咧一屁股坐在地上。
　　“该死！”这次他惨叫得更厉害。
　　他可怜的，多灾多难的，再度遭劫的，开花屁股！
　　这倒霉催的。
　　真是人倒霉，连住个破庙都遇见鬼。
　　丛任之骂骂咧咧站起身，双手叉腰，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视死如归地大吼一声：“你来吧，干脆点，别折磨我了！”
　　惊动庙外无数只鸟飞窜而起。
　　庙里很安静。
　　半天没有一丝响动。
　　丛任之贼兮兮地先睁开一只眼，然后又慢慢睁开另一只眼。
　　头顶又落了东西在自己脸上。
　　丛任之拿手一抹，一看，一坨鸟屎……
　　……
　　连鸟都欺负他。
　　正满头黑线，地上的血水突然又诡异的瞬间消退，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丛任之心想，难不成这只鬼今晚心情好，正准备放过自己？
　　还没等他乐呵呢，小小的庙里传出一声绝对让他毛骨悚然的笑声，又似乎是哭声，怪异到极点，阴森森的，低低凉凉的。
　　他不知觉打了个抖。
　　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先前虽然就知道可能是鬼，但是那鬼一直没有发出什么响动，是以丛任之心里虽然害怕，依然没有现在这哭声的冲击对他来得大。
　　庙里突然狂风大作。
　　门被吹得哗哗哗直响，蜘蛛丝在风中一荡一荡，那怪异的哭声伴着狂风一股脑灌进来，像遥远山间女子的幽怨，又像地狱里鬼怪狰狞的怒吼，不曾止息。
　　外面一片漆黑，仿佛有巨大的不知名的怪物朝他汹涌而来，丛任之虽是个男人，到底害怕，一步一步后退，刚退了两步，左手似乎碰到了个东西，他本能地一抓，这下惊出一把冷汗。
　　冰凉沁骨，指节分明，是一只手。
　　一只毫无温度的，死人的手。
　　他机械地转过头去，身后赫然立着一具无头的女尸，颈上碗大的疤还溢溢冒着血。
　　丛任之一动，那尸体就跟着他轻轻一动。
　　而门口，亦出现一具女尸，同样没有头，颈上冒着血。丛任之向右看去，同样是一具无头女尸。
　　三具女尸。
　　竟然是三只鬼……
　　丛任之骇得连尖叫都忘了，眼看那两具尸体朝自己走来，吓得一把推开身后这个，以从未有过的速度钻进阎王塑像的供台下。
　　他想起临走时母亲大人林花花给自己求的驱鬼除魔的辟邪符，他虽然不大相信这个，可是林花花非要他戴上，老娘的命令丛任之一向不敢违抗，也就乖乖戴在脖子上了。这一戴上，便懒得再取下来。
　　当下也不管有用没用，丛任之从脖子上取下辟邪符，捏在手上，嘴里念叨：“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他朝外看去，只见那三具女尸的脚都在供台边现着，没有离去的意思。
　　额上一滴一滴的汗滴下来。
　　他才刚刚弱冠之年，还没金榜题名，娶一个漂漂亮亮的娘子呢，老天爷不要这样对他啊……
　　老天爷似乎听见了他的祈祷，三具女尸停顿半响，渐渐向门口走去，随后不见。
　　丛任之这才松了口气儿。
　　可是气儿松到一半，又猛地提了上去。
　　那地上多了六只血淋淋、白森森的手在爬，还爬得挺欢快，东一下，西一下的，围着圈圈跳舞，手指点过的地方留下一个个鲜明的红印。
　　黑暗里能听见三个女鬼咯咯的笑声，阴森狰狞。
　　丛任之不自觉张大了嘴，瞪着眼睛看着。
　　手上一松，辟邪符仿佛自己长了翅膀似的“嗖”一下飞走，立马又飞回来，正对着丛任之大张的嘴。
　　咕咚……
　　丛任之喉咙一动，把符整个咽了进去。
　　咽完了他捏着自己嗓子猛咳，差点顺不过气来，那东西在胃里堵得难受。
　　连自家的符也欺负他！
　　这叫什么事儿？！
　　地上的血手朝他爬来，欢快地围着他打圈圈，丛任之拿手去拂，拿脚去踢，怎么也赶不走。那地方本来就极小，其间无数次撞到头顶坚硬的供台，眼前无数星星闪过。
　　他正被弄得晕晕乎乎，一张巨大的鬼脸凭空在供台底下冒出来，直愣愣地对着他，眼珠突出，面目惨白，最重要的是，没有鼻子和嘴巴，也，没有身子。
　　这次他同样没有尖叫。
　　只不过双眼一翻，咕咚一声倒地。
　　晕得很彻底。

　　一只冰凉的手一点一点在他脸上摸来摸去，丛任之翻了个身，咕哝道：“小二，走开，别吵着我睡觉……”
　　他迷迷糊糊正待接着睡，不清醒的脑子突然反应过来，他明明跟丛小二走散了，摸自己脸的又怎么会是他？
　　对了！他在破庙，然后遇了鬼，然后……
　　丛任之颤颤巍巍地睁开眼，此时已曙光渐明，天际微微泛白。
　　他正躺在先前睡的那一地稻草上，眼前是一张放得极大的少女的脸，圆溜溜的大眼睛，极其清澈漆黑，嘴角扯着一朵大大的笑花，酒窝深深，长得并不算十分漂亮，却很讨喜，让人忍不住第一时间产生好感。
　　这情形和自己想象的一睁眼就会见鬼的状况相差太远，丛任之松口气，不由放下心来。
　　看来那三只鬼是走了。
　　那双在他脸上作怪的手还没有收回，少女好奇地扯扯丛任之脸颊上的皮肤，眨巴眨巴眼睛：“皮肤不错嘛……”
　　丛任之立即回道：“那是当然。”
　　丛任之虽是个男子，却不像其他皮粗面糙的男子一样不爱惜自己的脸面，面上的皮肤最是关注的，从小就养得一脸好肤色，虽及不上女子，在杨柳镇，比过所有男子却是绰绰有余的。再加上他人长得倒也算俊美，活脱脱一个风流翩翩的美少年。
　　从小到大获得的称赞那是不计其数，是以一点小骄傲还是有的。
　　丛任之从小骄傲中回过神来，终于注意到少女身后还站着两名女子，看起来年纪都比面前的这位稍大。其中一个着一袭白裳，面目清丽无双，只是不笑，眼神冷冰冰的，一个彻彻底底的冷美人。丛任之的第一感觉，这女人不好惹。
　　视线移到另一名女子身上，丛任之眼前一亮，不由在心底赞道，好一个风情万种的美人。美人着一袭艳丽浓紫，脸上妆容繁复，头顶朱钗环绕，红唇微启，雾蒙蒙的水眸一瞬不瞬地瞅着他，似有千言万语欲说还休。对视三秒，末了，美人魅惑地对他微微一笑，丛任之三魂立即失了两魂。
　　“又是一个色鬼！”面前的少女见他失了心魂的模样，冷哼一声，望望身后风情万种的美人，又把视线转回来，遗憾道，“天下男子一般色，只好勉为其难了。”
　　这声音把丛任之失了的心魂拉回来，他不好意思地清清喉咙，掩饰道：“不知三位姑娘怎会在此？”
　　“三位姑娘……”面前娇俏可爱的少女忍不住自己的笑意，嘴角扯得更大了些，“你猜猜。”
　　“小生不知。可是这庙里闹鬼，我看咱们还是先离开的好。”虽说天快要亮了，丛任之还是有点怕，巴不得快些离开这里。
　　“原来你怕鬼啊。”
　　在三个女子面前怎么能显得自己胆小，丛任之立马一脸无畏：“堂堂男子汉大丈夫，怎么会怕鬼呢，我……我只是担心那鬼对三位姑娘不利。”
　　面前的少女眼珠滴溜溜直转：“哦，是这样啊。”
　　“那当然。”丛任之道，“我看……咱们还是先出去再说吧。”
　　紫衣的美人仿佛被吓到：“公子，我长这么大，还从来没见过鬼啊，我好害怕。”
　　边说着便前进几步，往丛任之身边靠了靠，低垂着头开始嘤嘤哭泣。
　　果然美人就是美人，连声音也是魅惑动听的，哭泣的样子那叫一个我见犹怜。
　　“不用怕，我保护你。”丛任之拍拍美人的香肩，“就是那鬼来了，我也必定打得他们跪地求饶。”
　　“嗯嗯嗯。”美人可怜巴巴地望着他，一脸信赖。
　　丛任之心里那个美啊，一瞬间晕乎乎快找不到东南西北了。
　　“哼。”却是那个冷冰冰的女子发出的一声讥笑。
　　美人在怀，丛任之哪还管得了那么多，趁机抓起美人的手，向庙门口走去：“咱们还是先走吧。”
　　美人的手好滑……
　　但是也可真凉啊，像女鬼的手一样凉。
　　等等……像女鬼的手？
　　女鬼的手？！
　　丛任之骇住，停下脚步。恰巧这时听见身后凉凉的声音：“公子，你怎么不走了啊？想走到哪里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