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双赋》甲之蜜糖

2、成平县初识周钱（二）

　　绿衣少女同蓝裳公子在酒楼里寻了一个位子坐下，绿衣少女笑道：“表哥，你想吃些什么？”
　　蓝裳公子摇着手中的折扇，看也未看她：“随便，你点吧。”
　　绿衣少女唤道：“小二……”
　　跑堂的伙计进了内间，没有听见，自然也没有应声。
　　绿衣少女扬声再唤：“小二……”
　　恰巧丛小二从楼上下来，几乎本能地答道：“哎~~”
　　这种事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因为丛小二这坑爹的名字，每每只要听见人唤“小二”，他都会这样反应。丛任之不知骂了训了他多少次，可是丛小二总是傻乎乎地应了，下次依旧如此，从不悔改。丛任之只能怪，他家小二天生少根筋啊。
　　这丛小二的名字是丛任之他爹取的，因为他在成为丛家的下人之前，在家中排行老二，丛任之他爹贪方便，便给他取了这坑爹的名字。
　　后来丛小二做了丛任之的书童，少年时自是没觉得有什么，等到稍大一点，丛任之不干了，自己书童的名讳总得取得响亮一点啊。可是，一向言听计从的丛小二犯倔了，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公子是在嫌弃小二吗？小二哪里做错了，哪里不好，我改，就是不要改小二的名字。小二从进丛家的那一天起，就是小二了，死了还是丛家的小二，这是老爷取的名字，不能改。”
　　任他怎么劝说，都不肯改自己的名字，丛任之只得作罢。
　　日子久了，他也就淡定了。
　　因此，这刻，丛任之保持他一贯的无视，心中默念：“我不认识他，我不认识他……”
　　可是人家认识你呀，丛小二兴奋地奔到丛任之面前，亮出招牌的嘿嘿傻笑：“怎么样，公子，看到热闹了吗？”
　　丛任之见绿衣少女的目光跟着丛小二转到自己身上，心中没好气：“看到了。”
　　被美人注视是很美好的，可是，因为这个丢脸的跟班而被美人注视，是很不美好的。
　　丛任之朝绿衣少女笑笑，走过去：“不好意思，这是我的跟班，他叫小二，所以刚才……”
　　绿衣少女扑哧一声笑开，明艳动人：“原来还有人叫小二的，真有趣。”
　　那蓝裳公子倒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没有理会丛任之。跑堂的伙计从内间出来，满脸堆笑：“各位公子小姐，是本店怠慢了，不知几位要点些什么？”
　　丛任之道：“正巧我也没有吃饭，不如大家一起吧。”
　　“好啊。”
　　宁小霜朝天翻了翻白眼，凑近丛任之：“你还敢说你不是个色狼，见着漂亮的姑娘就又凑上去了。”
　　别人见不着她，丛任之自然不敢反驳，不予理会。
　　宁小霜朝他做了个鬼脸，双目一睁，舌头伸长，那眼珠便凸了出来，几乎贴在他的脸上。
　　丛任之吓了一跳，几乎想立刻从凳子上跳起来，远离她，可是想到是在美人面前，不能失了面子和风度，便硬生生忍了下来。
　　宁小霜岂肯罢休，一连做了好几个鬼脸，样子都是极狰狞的，可怖而难看，亏得丛任之看得多了，才有了那定力，屁股没有吓得离开板凳。
　　绿衣少女见他脸色有异，便问：“公子，你面色不好啊，是不是生病了？”
　　丛任之擦擦额上的冷汗，猛摇头：“没有没有。”
　　蓝裳公子终于开口：“咱们到底吃不吃午饭了。”那语气里的不耐烦，谁都听得出来。不过绿衣少女没有丝毫不高兴的反应，显然早就习惯了他的冷淡和不耐烦。
　　丛任之边吃边同绿衣少女聊下来，才知道绿衣少女姓钱，名唤珠玉，是蓝裳公子的表妹，出生于武将世家，因此才武艺了得。而那蓝裳公子周宣林，却也是今年进京赶考去的。
　　钱珠玉将菜夹进周宣林碗里，笑眯眯道：“表哥，你尝尝这个。”
　　一会儿又夹另一样：“尝尝这个。”
　　又再夹：“尝尝这个。”
　　周宣林蹙眉，忍无可忍：“够了，我自己来。谁要你帮我！”
　　“表哥……”钱珠玉委屈极了。
　　丛任之暗暗撇撇嘴，稀罕，美人给你夹菜还嫌东嫌西，换我早乐翻了。
　　他们边吃边聊，自然少不了宁小霜的破坏来“助兴”，期间丛任之五次从凳子上跌下去，他爬起来，悻悻道：“这凳子太滑了。”
　　又六次将夹在筷子上的食物掉到桌上，他笑得更加悻悻：“今天手也滑了。”
　　宁小霜在一旁笑得那叫一个得意洋洋，兴高采烈。
　　便是钱珠玉和丛小二，亦憋笑憋得十分辛苦，周宣林蔑视的目光，更杀得丛任之体无完肤，最后一顿饭没吃完，他领着丛小二灰溜溜地上楼去了。
　　关上门他就开始抓狂：“宁小霜你太过分了，做人不能这么过分的！……不是，做鬼也不能这么过分的，我忍你很久了。”
　　宁小霜优哉游哉坐在房间的膳桌上，拿起茶壶倒了一杯茶在杯子里，慢悠悠喝起来。虽然是鬼魂，感觉不到饿，吃东西还是可以的。
　　丛任之忍无可忍，伸手想要去抢过她手中的杯子，可惜动作太慢，一晃眼，宁小霜已经站在离他三步远的地方，伸舌做鬼脸。
　　他不甘心，几步跨前，宁小霜一晃眼又离他三步远了。
　　如此几度，他累得气喘吁吁，精疲力竭，而宁小霜永远离他三步远。
　　丛小二看不过意了：“公子，你还是歇歇吧。”
　　“不不不，今天不能就这么算了！”丛任之不甘心。
　　宁小霜松手让茶杯自动飘在空中，那茶杯神奇的倾斜了一个角度，杯中的茶水倒了出来，宁小霜张开嘴，很不文雅的接着喝了，才慢悠悠说：“我看你整日光记得勾搭美人，根本没有将我们签订的契约放在心上。”
　　丛任之便不吱声了。
　　他确实未将那见鬼的契约如何放在心上。
　　此事，还得从一月前丛任之遇见宁小霜他们三只鬼说起。

　　一月前的晚上。
　　丛任之是被滴在脸上湿湿凉凉的液体弄醒的。
　　破庙里乱铺一气的稻草睡在身下又硬又硌人，幸好是夏天，不然他非着凉不可。
　　前半夜丛任之睡得并不安稳，他毕竟从小养尊处优惯了，还是第一次一个人宿在林中的破庙里，尽管有这一个月来不安定的日子，也不可能没有抱怨。
　　骂骂咧咧地好不容易入睡，他正梦见自己坐在酒楼里悠哉悠哉地啃着烧鸡，大口喝酒，大块吃肉，感叹人生真的好幸福，结果就被弄醒了。
　　别，丛任之心中哀叹，我的烧鸡，我的美酒……
　　胡乱抹了一把脸上不知名的液体，丛任之咂摸咂摸嘴巴，回味着梦里肥得流油的鸡肉的味道，不舍地睁开眼。
　　硕大无比的圆月挂在天边，银白的月光透过破庙爬满蜘蛛网的窗户照进来，小小的庙宇亮如白昼，可以清晰地瞧见庙里的情形。
　　这是一间极小的阎王庙，到处结满了大大小小的蜘蛛网，唯一的设施不过是一尊其丑无比的黑色阎王塑像，面目狰狞，塑身上的漆几乎都掉光了，供台上放着锈迹斑斑的香炉和一只破瓷碗，看样子许久没有人迹。
　　月色其实是极好的，皎洁明亮，在平常，丛任之兴致来了，可能还会文绉绉地吟一两首诗，可是时间不对，地点更不对。
　　丛任之望着窗外的月亮，怎么看怎么觉得有一些诡异，忍不住打了一个冷颤。
　　又有湿凉的液体滴下来，无声无息落在他脸上。
　　丛任之再度用手抹了一把脸，心中思忖，没下雨啊，怎么会漏水？而且还粘粘的？
　　他好奇地就着月光看自己的手，骇得立马从稻草上惊跳起来。
　　手上的哪里是水，赫然是暗黑的血！
　　哪儿来的血？！
　　越来越多的血滴下来，又急又密，瞬息落满整个庙宇，地面已经泡在血水里，有一尺多厚，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醒醒，醒醒，他一定还在梦里。
　　丛任之使劲拍自己的脸，传来的痛感告诉他，这不是在做梦。
　　丛任之抓起稻草上沾了血的包袱抬脚就往庙门口跑，刚跑了没几步，身体突然一轻，整个人被抛到了屋顶，在空中翻了好几个大翻，然后越来越快，越来越快，所有的血液忽而冲到头顶，忽而又倒流回去，难受到极点。
　　他发出尖叫：“救命，救命……”
　　自然是没人来救命的。
　　丛任之正叫得起劲，身体忽然又不动了，被定在空中，接着慢慢向下降落。脚刚触到实地，没等他反应过来，他又被不知名的外力强制将身体弯曲，屁股向地狠狠撞去。
　　“好痛！”丛任之发出杀猪一般的惨叫。
　　血水溅了他满身满脸，嘴里都尝到了浓腥的味道，几欲作呕。
　　然而这还没有停止，屁股一次一次被强制性狠狠撞向坚硬的地面。
　　痛，痛，痛！
　　……
　　丛任之开始只是叫痛，后来屁股都痛得麻木了，忍不住破口大骂：“我不管你是哪里来的鬼怪，有本事你出来啊，要杀就杀，要吃就吃，不必这样替本公子我舒经活络，本公子日日锻炼，身体倍儿棒！”
　　“滚出来！不敢见人是吧？哈哈哈，我知道，肯定是你长得太丑了，面目过于粗鄙不堪……”
　　叫骂了好一阵儿，那鬼仿佛存心捉弄他似的，他骂一句，屁股就被拿去撞一下地面，骂一句，撞一下，配合着他骂人的节奏。
　　最后终于放过丛任之的时候，丛任之从满地血水里艰难地爬起来，揉着自己已经开花的可怜兮兮的屁股，哭丧着一张脸，瞧着自己满身血红，凄凄惨惨的模样，悲苦地掬了两把辛酸泪。
　　娘哎，他平常也没干啥坏事啊，除了偶尔欺负欺负他家跟班丛小二，搞搞恶作剧，他招谁惹谁了，半夜爱敲门的鬼眼光咋就这么好地瞅上他了呢？
　　泪水冲开了他脸上的血水，在月光下看去，像是流下了血泪一般。

　　请相信，本文绝对正宗言情，作者写不来鬼故事，⊙﹏⊙b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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