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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阿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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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瑜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红萝织纱的帐子里,身上盖着一床锦被。房间里很暖和,还飘着股淡淡的香气,像是上等薰香的味道。
有一个婉转的女声从帐外透进来:“阿颜,你怎么又跑来了?”听上去好像是朱夫人。
“婶娘,我来看看小瑜哥哥!”这是个清脆悦耳的女孩子的声音。
“阿颜这两天往这里跑了七,八回,莫非是因为周家小郎长相俊美,阿颜看痴了吗?”另一个女子略有些轻佻地发出了笑声。
“红儿!”朱夫人出声警告,叫做红儿的侍女慌忙认错。
叫阿颜的女孩子却大方地回应道:“红姐姐不用笑话我!小瑜哥哥救了我的性命,我心里感激他呢!他病了,我多看几次又算什么?婶娘,小瑜哥哥怎么还不醒呢?”
朱夫人答道:“阿颜不用着急,华神医已看过了,说今天就能醒了。”
刷地一声,帐子被掀开了一角,小姑娘探头张望了一下,忽道:“婶娘,小瑜哥哥头上出汗了!”
“红儿,快拿汗巾来!”
红儿便取了条汗巾来,轻轻拭了拭周瑜的额头。
她退开不久,阿颜忽又道:“婶娘,小瑜哥哥的嘴巴干干的,都要裂口子了。”
朱夫人忍不住笑了:“知道了,红儿,快取些蜜水来,万不能让阿颜的小瑜哥哥渴着了!”
阿颜有些不好意思了:“我自己来喂!”
红儿果然取了一盏蜜水,笑着递给阿颜。朱夫人也不拦她,两人兴味盎然地瞧着阿颜跪坐在床头的小榻几上,挽了挽衣袖,真的准备给周瑜喂蜜水。
周瑜大窘!
身为一个水军都督,居然因在水里救个人而生病,而且无论是被救的小姑娘,还是一起救人的陈登都没事儿,偏就他一个人一昏就是两天,这实在太丢脸了。
醒过来时,他还有点儿懵懂,怀疑自己是在做梦。
紧接着听到那几个女子的对话,他觉得不好插话,便保持了沉默,阿颜打开帐子来看时,他不知出于什么心理,不太想和这小姑娘碰面,便干脆闭着眼睛继续装睡。
岂料,这小丫头居然要亲自喂水给他喝,这太让他难堪了。
他是何人?岂能让一个小丫头服侍?
再也不能继续装下去,周瑜猛地睁开了眼睛。随即便看见了一个六,七岁大小的小姑娘。穿着一身白色绣花的缎子夹棉裙,领口镶了一圈白色的绒毛,映衬着那张红仆仆的脸蛋,越发娇美可人,仿佛一只红艳艳,包含着汁水的蜜桃儿一般。
“这张脸,竟仿佛在哪里见过?”
周瑜愣了一下,随即听见阿颜欢快的呼声:“小瑜哥哥醒了!”
周瑜只好从床上爬起来,朱夫人赶上来拦他:“快躺着吧,你身子弱,这病症又来得凶猛,华神医嘱咐,即便醒了,也得好好养上几天。”
周瑜一动之后,已觉出浑身酸软,便不再坚持,依旧躺好,向朱夫人道谢。
朱夫人笑道:“再不必谢,要谢也是我谢你,若不是你机敏,我家颜儿的命怕都没了。你只管在这里养病,令堂那里,我已派人去知会过了,怕她病中受惊,只说府君要留你几日。正好华神医来了徐州,令堂的病,他也去瞧过了,开了方子,听说是没什么大碍,再按方调养几个月也就大好了。你安心吧!”
周瑜深感朱夫人善体人意,安排妥当,又是连声致谢。尤其华佗终于到了徐州,母亲的病有望痊愈,这一消息,令他格外惊喜,谢起来便特别真诚。
朱夫人交待完事情,又嘱咐了几句。便起身告辞,临走前似有意逗弄般问:“阿颜,可还要喂你的小瑜哥哥喝蜜水?”
阿颜此刻却没了方才的爽利,红着脸,低了头和周瑜轻声说了句:“小瑜哥哥保重!”,便逃跑似地随着朱夫人一起走了。
周瑜前世受到过不少女子羞怯,爱慕的眼光,对阿颜别样的神情自是看得很明白。不过他有些奇怪,这小姑子才六,七岁大,按道理说,离情窦初开的年龄还差得远呢,就算她比普通女子早熟些,但自己此刻也不过是七岁的小童,再如何长相标致,也比不上已发育的少年,青年男子,对女子的魅力。阿颜为什么会对自己表现出这幅模样呢?难道就因为他从水里救了她吗?这中间不会是有什么古怪吧?而且她的相貌,自己总觉得似乎很熟悉,到底是在哪里见过她呢?
周瑜左思右想,始终不得关窍,过了一会儿,又有些晕晕沉沉,干脆放松了头脑,专心休养,心道:“凭她是谁?不过一小姑子,且不值得我为她费神。”
他这边搁下了,却不知道那边朱夫人晚间与自己夫君独处一室时,却说起了一事:
“夫君,今日那周家小郎醒过来了。”
“哦,看来那华佗的确有些本事。说今天醒,还真的醒了。”朱并虽对周瑜印象不错,但这两日忙得很,也顾不上去看他,听得他苏醒,倒也欢喜。
“今日阿颜又去看他了。”朱夫人语气怪异。
“那也是应该的,毕竟是救命之恩嘛!”朱并并不在意。那日阿颜淘气,一个人甩开侍女,偷偷跑到那湖心亭去,要学男孩子们划船玩儿,结果却把船只弄翻了,自己反被扣在船下面。
那处园子本是府里的内园,出入的人少,阿颜又是刻意溜出去的,若非周瑜和陈登两个恰好碰上,后果真的不堪设想。说是救命之恩并不过分。
“夫君,若是将阿颜嫁与周小郎,可行否?”
朱兵吃了一惊,转念一想,却已明白。那日阿颜落水,朱夫人将陈登和周瑜两人留在府里,之后周瑜忽然发烧昏迷,陈登便大哭呼救。
他哭得太厉害,也太委屈了,不但为周瑜哭着求医,还细细地描述了周瑜救人时的景况,说什么:“瑜抱着阿颜从水里出来,两人贴得紧紧的。”
“瑜就在阿颜身上到处敲打,拍她的脸,掐她人中穴,又抱着她翻了个身,又猛拍她的背,这才...”
也不知陈登那孩子是有意还是无意,总之经他这一番惊天动地的哭诉,府里人人都晓得了,阿颜落水后,是周家小郎君所救,非但如此,那周家小郎君还在救人的过程中,与阿颜各种亲密接触。
用府中某下人总结的话说起来就是:“啧啧,阿颜全身上下,该碰不该碰的地方,可都叫周小郎碰遍了。”
这种事儿,原是越传越邪的。在陈登那一番宣扬之后,朱夫人即便三令五申,却也禁绝不了这种传言。
唯一庆幸的便是两个孩子都还年幼,倒传不出淫邪的说辞。
朱并对此事也很清楚,此刻听了朱夫人的话,便有些明白。
“周瑜,不行!会委屈了阿颜!”阿颜是他亡兄的女儿,即便只为了名誉,他也不肯薄待她,更何况从小养在身边,的确还是有感情的。他又不是迂腐的儒者,为了这么点儿小事儿,就要牺牲侄女儿。
“其实,是阿颜自己说出这个意思,妾身方才起了此念。”朱夫人有些无奈地苦笑。
“她才多大?就懂这些?”
“妾亦不知,是何人教的她?她只说既已被周小郎抱过,那这辈子便只嫁他了。阿颜的性子,夫君不是不知。”
朱并不说话了。因阿颜不是他们的亲女,两夫妻难免都有些宽纵,不太狠管。阿颜小小年纪,便极有主见,很有些认死理。
若是阿颜自己愿意,那么这事儿也不是绝对不可以。
虽然年幼,但出了这种事儿,对阿颜来说,总是有点点儿不妥,将来长大议亲时,便是一个暇疵。但若直接将她许给周瑜,则此事非但不是丑闻,反而会传为美谈,确实是最完美的解决方案。
朱并便细细地想了想此事的可行性:“若说周瑜的人品才华,匹配阿颜倒是可以。只是他的身份太低了些。”
“妾听人言,周小郎极得父亲爱重,只是因嫡母作梗,所以不得入族谱。他的嫡母出身汝南袁氏,夫君与袁司空相熟,何不写信说一说此事?”
“此言甚好!不过夫人还是先管束好阿颜,不要让她胡思乱想,再去见那周瑜,一切等我与袁家和周家商议过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