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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流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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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眼见自己的计策完美实现,却无法宣之于口,有点儿小遗憾。
不过总体来说,周大都督,对结果已心满意足。
强取了糜家一半的家财,又将糜家的声誉打击得七零八落,经此一事,糜家无论是财还是势都大大受损,算是间接地斩了刘备未来的一小半臂膀,小小出了一口心头气。
其次,前世徐州因天灾而引发流民潮,更因当政者应对不力,最后这些流民在黄巾起事时,一哄而起,闹得徐州翻天覆地,最终遭殃的还是徐州的百姓。
前世刺史朱并有心无力,如今得了糜家这笔横财,又有陈珪相助,应对徐州的乱象,无论是赈灾,还是平乱应都绰绰有余。
想来朱并的结局,便不会如前世那般窝囊。最终被丹阳陶谦所取代。
陶谦外表谦和,实则伪善又贪财。当年曹操的父亲曹嵩自琅琊秘密赴兖州,辎重车辆众多,便让陶谦起了贪念,指示部将半路截杀。此后事情败露,他又将责任全数推给部下,至使此人无处可去,只得上山为寇。但即便如此,仍是招来曹操大军为父报仇,血洗徐州,为徐州引来一场弥天大祸。
与陶谦相比,朱并此人虽略显平庸,但品行却无瑕疵,况且他自己便是徐州琅琊人,对徐州的维护之情,完全不用怀疑。
周瑜前世争战日久,如今重生,那争霸天下的念头并不十分强烈,反而极想做些事情,弥补前世的遗憾。他早想好了,无论将来世道如何,自己第一要竭力维护的,自然是自己的家族,庐江周氏一族;其次便是世代祖居的庐江郡,再不能让庐江前世的惨状重现;还有便是这徐州,前生今世,皆与自己结缘,可以说是自己的第二故乡,那也是能保就要保的。
如今第一次出手,牛刀小试,既削弱了糜家的势力,间接地保住了朱并的刺史之位,更为徐州百姓谋到福祉,可说一举三得。
最妙的是,此计虽已完满,却还无人知晓自己才是那出招的幕后最大黑手。陈珪与朱并,都以为是糜家行事太多招摇,树敌太多,才被人算计,他们不过是借势而为罢了。这两人怀疑的目标,多是与糜家素有旧怨的人家,曹家,刘家,甚至邓家在他们看来都有可能。
而糜竺,看他的表情显然已将此事归罪于陈珪和朱并头上。
谁也不会来怀疑自己这个小孩子。
前世自己做事太过锋芒毕露,招致太多嫉恨,今世却需小心谨慎才好。
大都督正想到得意处,忽觉自己的衣角被人轻轻牵了下,低头一看,原来是陈登不知何时也离了座位,溜到了陈珪身边。
“父亲,您和府君要做正事,弟弟便交给我来照顾吧!”陈登一本正经地表示要为父亲分忧。
陈珪一想,不错!周瑜是自己带到州府来的,可现在大事既成,自己还真没功夫再照顾他。现在街市上还有些混乱,也不能让周瑜一个小童自己回家,交给陈登确实正好。
“那你可照顾好了,若有差池,为父唯你是问。”
陈珪放下周瑜,还嘱咐道:“瑜,你跟着你家兄长,不要随便乱跑。”
“诺!”周瑜不情愿地答应了,嘴上还说:“伯父也要万事小心”。心中却想,这一个,两个,都喜欢认我做弟弟,都督我生来就是弟弟命吗?真真岂有此理!
陈登便牵了周瑜的手,离了花园。他和父亲是这刺史府上的常客,府里的下人都熟悉他,也不拦他。他便带了周瑜,七绕八绕地,又到了另一处园门口。
陈登忽俯了身子,凑到周瑜耳边道:“弟弟,我带你去个好玩儿的地方,不过你得听话,不许出声。”
周瑜的好奇心,一下子被他勾了起来,连连点头。
两人蹑手蹑脚地溜进园门,只见这园子整治得却又与外边那花园不同,进门几步就是一假山,穿过山下廊洞,便见一处清澈的水波。沿着小湖四周,重重叠叠的种了几排花木,虽是秋季,却都不落叶。反而那枝叶,颜色深浅不一,浓淡各异,树下植有芳草,迎风飘摇,颇有韵致。
湖上还有一桥,玲珑曲折直达湖心的一座小亭。
园中此刻极安静,整个园子里竟空无一人。
周瑜不由讶异,这园子虽然不错,却不知好玩儿在什么地方?陈登带他到这里来要做甚?
陈登掂着脚张望了半天,也是一副失望之色,喃喃自语道:“怎地没来?”随即便道:“也罢,便没有他,我们自己也可以玩儿!弟弟跟我来!”
说罢,拉着周瑜,一起向那湖心亭的方向奔去,便奔还边解释:“这湖连着外边的河道,那亭子的石台子下面,藏了一只小船。我和朱府君家的小郎,常从这里坐船溜出去玩儿。极有意思的。”
坐船?上河里去玩儿?
这一提议让周瑜的眼睛也亮了。他在江东多年,指挥训练了数万水军,在船上的时间比在岸上的时间长,深喜那种船只竞速,水中驰骋的快感。
“我要坐在船头!”周瑜立时要求。
陈登对这个弟弟的要求全然满足,满脸都是宠溺之色:“依你,依你!”
两人相视一笑,加快了脚步。二人兴冲冲地一头奔进亭子,却不防听到一声尖叫,紧接着“噗通”一声响,亭下的水面上,溅起了一股水花,显然是有人落水了。
两人都唬了一跳,扒着栏杆往水面上瞧,却见安静静的一湖碧水,只有亭子下方的几圈涟漪,证明方才确曾有什么东西掉落在水中。
这是见鬼了吗?
陈登还有些发呆,忽见周瑜已攀过围栏,瞅准一处地方,一个猛子扎了下去。
原来周瑜多年在水上勾当,凡粘了水边的事情,他比旁人便格外敏感些。方才分明听见有人声,和落水声,水面上却不见人影。那便只有一个可能,那人落水的地方比较特别,掉下去,便冒不出头。
这湖面上一眼望去不见什么异物,倒是亭子边上有条小船不知什么缘故反扣在水面上。
若真有人,必是在那底下了!
周瑜脑中的念头飞转,身体的反应速度也不慢。等他一头扎入了水中,这才想起,自己如今不过一七岁小童,身小力弱,这具身体的水性大约也远比不上当年在洞庭湖里练就出来的水准。想要独立救一个成人只怕不易。
不过探察一番却还是可行的。
果然待他屏息潜入船下的湖面,隐约便见一小团白色的人影,正一路挣扎,一路缓缓下沉。
许是人处于绝望中,便会激发出不可思议的潜能。
那人影本来已在下沉,忽然发现了周瑜,手脚一阵乱蹬,竟又蹿上来几分,一只小手堪堪抓扎住了周瑜的左足,死死不肯放。
这突来的重量,坠得周瑜也是猛地一沉。好在他熟识水性,并不慌乱,干脆又借势下潜了一段,单手在那小人儿的勃颈后猛力一切,然后把那忽然全身松软的小人托在手里,掂了掂分量,感觉倒还轻盈,便一手半抱着那小人儿,另一手和双足划水,迅捷地蹿上了水面。
外头,陈登见他跳水,忙也跟着跳到水里,见他抱了个小人儿从水里出来,连忙过来帮忙。两人合力,将那小人儿拖上了岸。
“这是阿颜!”待细看过落水小人儿的面容,陈登目瞪口呆。又联想起周瑜方才抱着这小人儿出水的姿势,脸色便变得复杂起来了。
周瑜倒没注意,对着那小人儿,又是拍背,又是倒立控水,一通施救。让那小人儿吐干净了脏水,看他呼吸逐渐平稳,这才停手。
“阿颜!阿颜!”桥对边传来几声急切地呼唤。伴着呼声,一华衣妇人带了数名侍女匆匆走进亭子。
“见过朱夫人!”陈登见到来人,连忙一拉周瑜,上前恭敬地行礼。
朱夫人年若三十许,颜色姣好,宛若少女,见陈登和周瑜一身狼狈,不由抿嘴笑道:“原来是登。可是又偷着来划船玩儿,弄成这样,这回我看你如何瞒过汉瑜先生?”
“阿颜!”她身边一名三十来岁的婢女却一眼看见躺在地上,浑身湿漉漉的小人儿,惊呼出声,急切地扑上前去,朱夫人也是脸色大变,看两人的眼神便有些不善了。
“朱夫人,我和瑜到亭子里的时候,阿颜已经掉下去了,还是瑜机敏发现她被扣在船下头,这才把她救起来。”
陈登只得硬着头皮解释。朱夫人略点点头,面上表情却好似不太相信。
这时那婢女抬起头道:“夫人,阿颜无碍,只是大约受了惊,还昏迷着!”
朱夫人松了口气,连声道:“快!把阿颜抱回房里去,再去请个医士来。”一边吩咐侍女,一面还不忘陈登和周瑜,道:“你们两个也随我来,换身衣服,这样的天气下水,小心着了寒气。”
两个男孩儿无法,只得从命。两人被安排在一间客房里,有从人送来热水,和干净的衣裳。两人梳洗一番,换了干净的衣裳,不一会儿又有侍女送了吃食进来。陈登便问:“姐姐,我们可以回去了吗?”
那侍女笑道:“夫人说,请两位小郎君安心稍待,等阿颜醒过来,还要谢谢两位小郎君呢!”
陈登和周瑜两人面面相觑,对着满桌的佳肴,却都没了胃口。这两人都不是普通孩子,自然一下子便察觉了那侍女话中的意思,阿颜不醒,两人就不能离开这里。
看样子,朱夫人已经认定,两人便是害阿颜落水的真凶了。
救人反被误会成害人,这的确让人郁闷。
陈登蔫蔫的,他现在最担心的,不是其它,就怕阿颜醒过来,为逃责罚,胡乱说一通,到时朱夫人不能把自己怎样,却一定不会放过周瑜。
阿颜那个疯丫头,这种事情,她未必做不出来。
“弟弟,我害了你了!”他越想越觉得惭愧,嘟囔着几乎快哭了。
周瑜更蔫,他这幼年的身体原就不太健壮,虽然重生以来,他已尽力调养锻炼,但时日太短,还没什么成效。
这种深秋天,水已极寒,他当时一下子跳进那水里,被那冷水一激,便已被寒气所伤。上岸后又吹了会儿冷风,更寒上加寒。这会儿他整个人的感觉,就好象是坐在棉花堆里,飘飘的,晕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