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青]青史》撕文百类

12、第十二章

　　“这衣裳倒是挺合身的！”

　　平阳公主府的后院里，平阳端着个琉璃杯坐在亭子里的一张榻上，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眼神落在面前这个跌跌撞撞穿着新衣服走着路的娃娃身上。这娃娃身边还站着几个侍女，也都围着他转。

　　卫青站在最外围，眼中也满是霍去病那小小的身影。

　　近日平阳闲来无事，宫里因为多了个陈阿娇这样蛮横的皇后，事儿也多了起来，因此平阳倒不爱常进宫了，眼不见心不烦，更不用受气。也就是趁着这段空闲时间，她又带着身边的侍女做了几件过冬用的衣裳，有卫青的，有自己的，有身边几个亲近的侍女的，也有给霍去病的。

　　霍去病到现在也已经两岁多了，能自己走一段路了，只要遇不到大的障碍物，走得也还算稳当。平日里卫青经常陪着他，时常给他活络活络筋骨什么的，还一边说着这孩子身板好，是个学武的料。平阳瞧着卫青对霍去病如此爱护，心里不知为何也舒坦得紧，总觉得，将来卫青若是有了自己的孩子，应当也是如此呵护有加的吧。那就……更不用说是妻子了。

　　想到这儿，平阳又有些失落。过了今年腊月，卫青也已经要十四了，一眨眼也快到了娶妻生子的年纪。可是平阳瞧着身边的哪个女人，都觉得不满意，配不上卫青。

　　转头看了看人群外静静背手站着的卫青，他的神情依旧是淡淡的，只有在看见霍去病的时候，眼中才会有些由衷的笑意。平阳低头喝了口热茶，看着面前呀呀学步的霍去病，也忍不住笑道，“去病这孩子，还真是讨喜呢。”

　　身边卫子夫听见了，也禁不住笑了出来，“连公主您都夸去病，看来这小子还真是有福气。”

　　“哪里的话。”平阳抬起头笑看着她，“你卫家的孩子，哪个不讨喜？瞧瞧你，生得好看，性子又好，琴技好，舞技也妙，日后谁要是娶了你，那可是天大的福气不是？再瞧瞧卫青，一表人才，不说万里挑一，也该找个百里挑起的好姑娘。去病这家伙，就更不用说了，将来呀，肯定又是第二个卫青。”

　　站在不远处的卫青听了这话，笑着反驳，“去病将来一定比他舅舅有出息。”

　　平阳朝他温婉一笑，问道，“你怎就知道你将来没有大出息？前些日子我着人给你算了命，那先生可说你将来是要大富大贵的。”

　　卫青淡淡笑着摇了摇头，“青一生不求功名，只求无愧我心。”

　　“其实若真是能做一番事业来，那才称得上大丈夫，不是么？”卫子夫插话道，“青，你过了今年也是十四了，不为自己打算，将来可待要如何？公主待咱们恩厚，可咱们却也不能一直仰仗着公主过活。你这人平时最讲究滴水之恩涌泉相报，此时又怎么？”

　　“多谢公主、姐姐关心，我自有打算。”卫青见霍去病跑过来抱住了自己的大腿，便也蹲下身来帮他理了理衣襟，一双眼就这么放在霍去病红扑扑的小脸蛋上。他这辈子没什么大的目标，只盼日后出了公主府，能打拼着建个马场，与各色好马朝夕相处，闲时回家看看侄子，平淡一生，潇洒一生。

　　平阳与卫子夫对视一眼，都有些无奈地笑了。要说卫青这人吧，什么都好，就是性子淡淡的，平生最大的乐趣，除了与马相处以外，就是带霍去病了吧。

　　前些日子在城郊那一次之后，平阳又私底下找过卫青谈话，觉得他此时年纪正好，不建功立业未免可惜，可是卫青大部分时间却也只是沉默着不说话，直到现在也没给个准确的答复。因此她昨晚又去找了卫子夫，希望她能帮着劝劝。只可惜，如今看来，就是卫子夫的面子，却也不大。

　　然而不同于平阳府内的闲适安逸，此时的皇宫里可是热闹着呢。一来，赵绾王臧两人被赐死的事儿，朝野内外都传遍了，皇帝这一次在太皇太后那儿栽了跟头，是大家都心照不宣的事儿。而自从送走了两位大人后，刘彻也就一直闷在皇宫里，连上林苑都不怎么爱去了，也不知是在跟太皇太后较劲儿，还是跟自己较劲儿。

　　皇帝不高兴了，自然要人哄着。因此最近馆陶公主也总是进宫来催着皇后去安慰安慰皇帝，尽量温柔些，懂事些，别再惹得皇帝不高兴，到时候闹起来，又要生事端。

　　因此这一天，陈阿娇一大早就起了身，先是将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一束黑色秀发用金丝带绑了，还拿出太皇太后赏给她的发簪小心翼翼地插上，在镜子前左右看看，似乎觉得不满意，又换了对耳坠，屏退了身边侍候的宫女，自己为自己点了胭脂擦了脂粉，前前后后捯饬了差不多半个时辰。

　　换上了宫女取来的胭脂色长裙，又套上了件白色蚕丝罩衫，在原地转了一圈后，陈阿娇才满意地一笑，问身边宫女，“好看么？”

　　那宫女哪敢说不，便回道，“皇后娘娘天姿国色，自然是好看之极的。”

　　陈阿娇转头笑眯眯地看了她一眼，对身边太监道，“赏。”

　　“喏。”

　　心满意足地最后整理了一下妆容，陈阿娇带着一大群宫女赶往了未央宫。今早不用朝议，只盼着刘彻此时最好还睡着，待他醒来看见自己端着面盆帕子恭候他起身……可不夸她贤惠么。

　　到了宫门口，陈阿娇一眼便瞧见了和槊带着两个小太监往外头赶，连忙将他拦住，“寺人这是上哪儿去？”

　　和槊一见来人是皇后，眼皮子登时就跳了三跳。见她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必定是来找皇上的。可是偏不巧，昨晚韩嫣被召进宫来，刘彻与他说了会儿话后，两人就说要出去走走，这一走就走了一晚上没回来，至于走去哪儿了，其实和槊心里也清楚。这不，他这会儿刚估摸好了时间，正准备带人去别院侍候呢。

　　“皇后娘娘您今儿怎么这么早过来了？”和槊眼珠子转了转，急中生智道，“这个……皇上昨儿个在藏书阁呆了一晚上，小的此刻正要带着人去侍候呢，您要不先回宫？”

　　听闻刘彻不在未央宫，陈阿娇有那么一些些小失望，“这样啊……那不劳烦和寺人了，孤亲自带人去。”说着，就要往藏书阁去。

　　这可吓坏了和槊了，他原以为陈阿娇知道皇帝不在宫里自然就会回去了的，却不料这位从小娇生惯养的皇后娘娘今儿是怎么了，竟然要亲自去侍候皇帝。这万一让她发现了自己说谎事小，若是让她知道昨晚皇帝跟韩大夫在一块儿，那可就不知道该怎么闹腾了！

　　可是好巧不巧，就在和槊想要再次出言阻止的时候，宫门外却突然传来了一些声响。和槊走上前看了看，可不就是刘彻带着韩嫣回来了么！

　　“和槊在哪儿呢？朕要罚他！这都日上三竿了还不上别院来伺候着，是想要朕凑到他面前去请他伺候不成！”刘彻身着昨晚上穿着出门的便衣就进了宫门，身后还跟着面带倦容却依旧微微笑着的韩嫣。

　　双方打了个照面，和槊暗道不好，陈阿娇和刘彻却愣住了。

　　过了好一会儿，陈阿娇才反应过来，伸手指着和槊高声道，“你不是说皇上在藏书阁吗？怎么又跟那贱人去别院了！”

　　和槊后退了一小步，低头不语。事已至此，他多说也没用了。

　　刘彻瞧瞧这两人，也算是明白了一下，冷哼了一声，“皇后今儿这么好兴致，大清早就上朕的寝宫来撒泼了？”

　　听了这话，陈阿娇的怒火算是彻底被点起来了，她上前两步，怒瞪着刘彻，却不料刘彻却一派悠闲，转过头去不看她，只对身边的侍从道，“从今儿起，没有朕的允许，谁也不准擅闯朕的寝宫，知道了吗？”

　　那侍从战战兢兢看陈阿娇一眼，“喏。”

　　陈阿娇骂不得刘彻，只觉得胸中一口气憋着，整个人都要憋坏了，只能指着刘彻身后的韩嫣破口大骂，“你这贱人，怎么又进宫来！”

　　韩嫣一脸无辜，“皇后娘娘恐怕是误会了，昨夜只是朝中突发急事，因此臣才进宫来奏，承蒙皇上不弃，见天色已晚，就留臣在宫中别院暂住一晚罢了。”

　　陈阿娇不信，“你简直一派胡言！孤见你那双眼就干净不到哪儿去，进宫也怕是带着些别的目的！我这就告诉太皇太后去，让她老人家好好管教管教你这贱人！”

　　陈阿娇说着，就要转身找太皇太后去，却不料被刘彻一把抓住了手臂，冷声道，“皇后，你就非得让朕如此下不来台面么？”

　　陈阿娇见刘彻也冷了脸，想起上次遇见韩嫣那情形，稍稍收敛了些怒容，不过脸色还是不好，泪眼朦胧地对刘彻道，“皇上，宫中人事复杂，您怎么能无故留一些不相干的人在宫中过夜呢！”

　　“韩大夫是朕的臣子，也是朕小时的伴读，哪能算是不相干的人。”刘彻手一松，将陈阿娇轻轻推到那些宫女面前，“行了，别闹，时辰尚早，你再回去休息会儿。来人，扶皇后回椒房殿。”

　　好不容易送走了这个扫把星，刘彻抬头望了眼蓝天，又伸手揉了揉额头，苦笑道，“看朕这日子过得，还管不住一个女人。”

　　韩嫣偏头看了皇帝一眼，不说话。其实在场的人都清楚，皇帝这一句话，似乎是在说皇后陈阿娇生性娇蛮不好约束，实则是在说太皇太后手掌大权罢了。现在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刘彻这皇帝当得不顺心，只要太皇太后还在，他手里就握不住权。

　　待梳洗完毕，韩嫣就寻了个由头先行告退。这几日皇帝喜怒不定的，才真是伴君如伴虎呢。

　　处了一晚上，刘彻本也不想多留他，就由他去了。又在宫里坐了会儿，看了会儿奏折，这几日的奏折大多还是关于这新政的。太皇太后之前那一举动，让朝中大半的人都看清了风向，知道这新政迟早是要被掐死在襁褓之中，因此最近的奏折也大都顺着太皇太后的意思写。只不过这样一来，只让刘彻越看越觉得冲心。

　　将手中折子一扔，刘彻皱眉，对身旁和槊道，“近日似乎总不见田蚡和姐姐进宫？”

　　和槊低头称是。田蚡这段除了朝议，都没进宫看过王太后，想必是知道最近皇帝心情不顺，因此也不来招人烦。只不过平阳长公主也不来了，这倒着实让刘彻有些想念。毕竟姐弟情深，两人从小一同长大，刘彻有什么体己话没得跟他人说时，就常常跟平阳倾诉。这段时间，他正需要好好倾诉倾诉。

　　平阳从宫里得来消息说今儿个下午皇帝要来，也有些无奈——想必是心里又不畅快了吧，这皇帝当得也是憋屈。

　　正巧卫子夫来换茶，那婷婷袅袅的身影，俏丽客人的脸庞，叫人看着心动，平阳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突然开口问道，“子夫，你那病可养好了？今儿能献舞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