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第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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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揣玄元度的军事论文，我兴冲冲地赶到王修住的单间。
哗，这个家伙还真是作，站在窗户边上，又在看月亮。
“王公子。”
“陈兄弟？”他转过身来，手里的羽毛扇指指烛台边的席子，“请坐。”
我没坐，不是因为我还不习惯跪坐，而是因为他那把扇子。
突如其来的伤感攫住我的心。
还记得小时候爸爸怕我整夜吹空调受凉，常常整夜整夜地帮我摇扇子，那时候我不懂事，只要觉得热就拿脚踢爸爸，即使他已经睡着了也会马上醒来替我扇风。
秋天来了，扇子被收进柜子；再后来几次搬家，这把扇子被彻底遗忘在老房子里，连我都忘记了有这样一把白鹭羽毛扇，曾经伴我度过多少炎炎夏日。
现在它又突然出现在这一千五百年前的世界里。思念的开关有很多，譬如这一把扇子。
“何事找我？”
他的疑问使我清醒，我把手卷摊在几上：“这是玄元度的制敌方略，请过目。”
“等等，”他看也不看，缓缓摇着手里的羽毛扇，“你先听听我的想法。”
“行，你说。”
“我觉得不妨让赵大人试一次，去劝降薛道标。”
我立刻反对：“不行。”
“为什么不行？”
“你知道的，玄元度说过不行。”
“那你的意见呢？”他皱起眉头，“你是玄字营的第三校尉，总该有点自己的想法。”
“我哪有，你也知道，我的心思都用在旁门邪道上啦。”
“你怎么还介怀我下午说的话，”王修平心静气道，“经此一役后，桓大人定会擢升玄元度，让他独当一面，你是他的义弟，应该多读些书，多些历练，不至于给他丢丑的同时，也可以辅佐他。”
我活了十七年，第一次被没接受过九年义务教育的人说没文化。不过也对，我的知识在这个世界里一文不值，但是有些观念，有些想法，我觉得即使追溯到千年之外都不会错。
“我知道自己没用，所以很多事情我会去问去做，去学去想，到懂为止。同样，假如你不懂个中厉害，我可以分析给你听——赵伦华而不实，眼高手低，而薛道标处事圆滑，精明狡诈，你叫赵伦去游说薛道标，只有两个可能，薛道标借题发挥，杀了赵伦，重新对寿阳宣战，或者赵伦在薛道标的引诱下泄露我军机密，让薛道标卖个情报给拓跋嘉，总之都对我们没有好处。”
王修微微点头：“这不是分析的很好么。”
“你不能因为我和玄元度的意见相同就以为我是只应声虫。”开玩笑，我怎么会给玄元度丢脸。
“不错，我现在相信玄元度的眼光了，你只是懒得思考；倒也奇怪，为什么你的人在寿阳，魂魄却在九天之外呢？”
他探究地看着我，等我说个所以然出来——看什么看，穿越女的游离感你能明白咩？
“你不知道我有失魂症么？”我讶道，“我失着忆呢！”
王修整张脸阴下来，认定我是个动辄胡搅蛮缠，不着四六的兵痞，于是把扇子往几上一拍，继续刚才的话题：“我们刚才说到哪里？哦，对了，我们假设薛道标不会杀了赵伦，赵伦也不会背叛我国，那么就还有一种可能，薛道标被赵伦说服，立刻和刘昶打架，等拓跋嘉来了，就变成三方混战，打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
难道我刚才说的都是废话？还要我怎么说他才听得进去：“王公子，我们现在是在正正经经地商量退敌之策……”
“对呀，赵伦曾是大儒刘献的弟子，四岁即以辩才见称，独步建康，胜败就看他能否舌灿莲花了……”
即使穿越女神承诺过不会让他爱上我，也不能这样把我的话不当一回事儿呀！难道大家现在不是一条心地希望守住寿阳城么？
“这就是你的退敌之策？”我开始把几上的制敌方略卷起来扎好。
“对。”
“在下告辞。”我拿起手卷就走，心想得立刻去找桓大人和周将军，把这个疯子关起来免得他乱吠。
“如果你是去找桓大人，那就不必了。”他识破我的心思，慢悠悠道，“赵伦半个时辰前已经获得桓大人首肯，现在恐怕已经渡过淝水，被薛道标接入军中，奉为上宾啦。”
我冲回玄字营，玄元度正在和周奉叔分配夜间巡逻人手，见我回来，迎上来道：“怎么怒气冲冲的？”
“王修疯啦！”我把方才的情形原原本本地叙述了一遍，周奉叔比我更来气：“这个王修，看着挺聪明，怎么犯起糊涂了？万一薛道标砍了赵伦……”
“桓大人知道此事否？”玄元度还算冷静，继续问我，我使劲点头。
也不知道王修给赵伦下了什么药，据说跃跃欲试的赵伦在桓大人面前磨了半天，喷了不少唾沫星子，终于成功烦倒桓大人，丢下一句“得得得，你还是省点口水去对付薛道标吧”，赵伦高兴得屁颠屁颠，一叶扁舟过河去也；周将军事后知道，气得跳上船就要去把赵伦抓回来，但是被谢飞玉他们拼命拦下——哪有主帅跑到敌方阵营里去自投罗网的呢。
“元度，你说这是怎么回事？”周奉叔皱眉道，“王修有激将赵伦的口才，自己怎么不去做说客。”
“他有病。”我脱口而出，“非要做点出格的事情……”
“不要这样。”玄元度责备地看了我一眼，便继续分配巡逻人手：“奉叔，老规矩，你子我寅——奉叔？”
“你怎么一点也不担心呢？”周奉叔急躁地走来走去，“元度，万一赵伦有个闪失，影响寿阳局势……”
“不可能。”他语气一如既往地温然似水。
虽然玄元度排行老二，但我们这个结义小团体里他是精神领袖，就跟周将军以桓大人马首是瞻一样，打了鸡血的周奉叔立刻变成乖小孩：“那我再想想吧，唉，这些士族子弟！”
他一边碎碎念，一边麻利地点了二十名士兵出列，巡城去也。
我和玄元度站在营前，一时无话；遥望中天，弦月如钩，清冷如霜。
“三弟，别生气啦。”他拍拍我的肩膀，“王公子这样做，自然有他的道理。”
对他的宽慰，我报以微笑：“我哪有工夫生气！我只是在考虑明天怎么说服桓大人采用你的制敌方略；没道理他用王修的烂主意，不用我们的好计策嘛。”
听出我语带不忿，玄元度无奈地摇摇头：“即使你对王公子有偏见，也应该相信桓大人哪。”
“好，二哥你告诉我，寿阳守得住么？”
他不知道我谁也不信，只信他而已。哪怕神仙说寿阳一役会大获全胜，那也是靠不住的！
对于我的疑问，玄元度没有正面回答，而是从地上拾起一颗小石子，放在我摊开的手上。
“只要你守得住它，我就守得住寿阳。”
虽然我不知道陈彤庭怎么想，但在我心里玄元度的承诺比十万条毒誓都来得实在；他说会从淮南堂全身而退，他做到了；他说会想出退敌之计，他做到了；他说会继续把我当作好兄弟，他也做到了——所以他说寿阳守得住，那就没问题。
我攥起拳头：“我信你。”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第九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