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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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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探子带来的是好消息,薛道标被褫夺兵权,接替他的拓跋嘉还在来寿阳的路上,双方暂时休战。
我多希望休着休着大家突然觉得天多么蓝,云多么白,世界多么美好,打仗多煞风景,本来么,南齐和北魏加一起人口不到三千万,很明显发展高于一切嘛,然后大家就怀着搞活经济改革开放的思想各回各家各找各妈,成为相亲相爱的和睦邻邦——虽然后来事实证明我这种想法相当可笑,但当时的我还真就是这么想的。
诸位,这就是现代浮躁社会赋予我们的技能,无论多么震撼的信息最终都会被自身吸纳整顿并归于平静。现在的我一方面乐观地希望战火熄灭,一方面也做好了要打仗的准备,战争中个体是渺小的,尤其是对于我这种战争意识超前的穿越女。因为我问了玄元度一次,咱们有没有火药——注意我问的是火药不是炸药——他很认真地说火药没听过,但是有火箭,我一下子就惊了,叫他带我去看看,他就带我去兵器库,指给我看墙角那一排箭头涂了松脂和硫磺的“火箭”。
我当场蔫了,玄元度说他会有办法的,叫我不要担心,那我就吃了睡睡了吃,好好休息了一天,要知道穿越还是很累的。
结果大概是看这俩小子没动静,今天早上桓崇祖特地找我和王修谈了一次话,我才知道王修也吃了一天睡了一天!
桓大人真是好脾气,得知我们过了一天猪的生活之后也没发火,只是让我们两个绕着寿阳城外廓转几圈活动活动筋骨,一出县衙我和王修就非常默契地一个向左一个向右分道扬镳,反正他也没要求我们两个得一起巡城。
到马厩领马的时候遇到凌凌七,然后谢飞玉就从天而降,还好他另有军命在身不然我还真怕他要跟着,叫我怎么和他说我不是他喜欢的陈彤庭呢。
我一个人牵着马出了靖淮门,幸好我有过骑马的经验,翻身上马,冲城墙上的玄元度和周奉叔挥挥手,这就开始了我的巡城任务。
城墙下另有一队队的士兵在巡逻,我松了缰绳,任马儿沿着护城壕漫步,举目远眺,远处是淮河,近处是淝水,左边有八公山,右边有尉升湖,江山真是如此多娇呀。
出城前我换了身棉质箭袖长袍,颜色土土的,但质地柔软,穿在身上比铠甲舒服多了,这样策马转了一会儿,我终于在西门遇到王修,他跟野营似的,马鞍上还缚了一大堆东西,就差戴顶遮阳帽了。这样懒洋洋地逛了大概有一个时辰,我不由得打了个哈欠,突然脑袋一痛,原来是城墙上丢下个纸团,我展开一看,就八个字:
“夫地形者,兵之助也。”
顿时醍醐灌顶:原来巡城是假,勘察地形是真。我往上面看,果然是玄元度,他冲我做了个手势,要我等等后面的王修。
既然是勘察地形,当然还是和王修会合一起走比较好,我停了马,等王修慢腾腾地赶上来,我才发现他手里拿着一幅牛皮地图。
“王公子。”我冲他抱拳行礼。
“陈兄弟。”他回礼,我发现他行礼的方式很怪,十指并拢,右手在左手下,掌心朝内,两个大拇指微微弯曲。
后来在国子学上课,我才知道这是真正的拱手,用于同级之间的礼仪,其实士族对庶族没必要拱手,颔首就行了,但我那时哪知道呀。
“王公子,您看的是什么?”我没话找话,因为我知道玄元度还在上面盯着呢。
“地图。”他倒很大方地把地图递过来,上面以楷体写着“寿阳军事图”六个字,用红蓝黑三种颜色标示出寿阳山水和兵防布阵,我细看了一阵,又看看四周的环境,不由得诧异起来:这古人没有直升飞机,没有GPS全球定位系统,竟然也能画出这样精准的地图。
地图的右下角又另有一个小印章,是“桓制”两个字。我指着那个印章道:“这是桓大人制的么?”
王修道:“正是。”
我们两个一边走一边聊,从他的话中,我才得知这场战争的来龙去脉。
当今皇上两年前把刘宋皇族杀得干干净净然后登基了,但是心里一直在想十几年前叛逃到北魏的刘昶,于是对兖州刺史桓崇祖说啦,这个刘昶怎么说都是刘宋皇族正统,说不定北魏就用这个藉口出师攻打齐国,寿阳首当其冲,请你去做它的守护天使吧,于是桓崇祖收拾收拾就到了寿阳,备战御敌的同时亲自勘测了寿阳四周的地形,结合前任寿阳太守留下的资料,绘制了升级版的寿阳军事图。
“等一下,”我听到这里觉得不对头,“如果桓大人对四周地形如此清楚,干嘛还要我们出来勘察?”
王修皱起眉头不说话。
“而且,而且,”我突然想起他在讨论会上的神秘微笑,“我觉得他说不定早就有计策了,笑得那么舒展,何必还要我们浪费时间呢。”
“你的心思用错了地方。”王修从我手中拿走地图,“玄元度睿智机敏,怎么有你这样的三弟。”
这话真是hurt啊啊啊啊啊啊!!!!!!
我强压着愤怒地跟在王修的身后,心想一定要给玄元度争口气,非想出条破敌之策不可。但是谈何容易!王修在淝水畔来来回回了几趟,远处的索虏兵都被惊动了,纷纷跑出来看热闹,有个吃饱了没事干的居然还朝这边大喊:“周小史!周小史!”
“谁是周小史?”我随口问了一句,“这一排排种的是什么树?”
“桃树,用于防汛。”王修淡淡答道,“走了。”
他骑着马扬长而去,我紧紧跟上,但是心里存了个问号,王修?周小史?
“什么?你说周小史是晋朝和潘安齐名的美男子?”我一口水喷出来,正在擦剑的周奉叔大骂:“你怎么喷在我的剑上!”
“不错。张季鹰还为他写了首诗……”
“不要念,”我连忙摇摇手,“不要念给我听,我怕会吐。”周奉叔瞪我一眼,收剑入鞘。
“哦,”玄元度继续伏案疾书,“不过你怎么会问起周小史?”
“没什么,随便问问。”
方雯真可怕,给王修按张勺子脸也就算了,还非要大家一见他都心心眼。我一边磨墨一边暗暗叹息,王修其实也挺可怜的,长相不讨好,性格不鲜明,还真是偶像剧男主角的命。
“写好了。”玄元度放下笔,吹干墨渍,把制敌方略递给我,“你看看吧。”
我接过纸来,只见上面是这样写的:“夫寿阳者,临淮镇淝,锁京咽喉,历为兵家必争之地……如今强敌环伺,莫若守郭筑堰,守中带攻,使敌莫测……守郭者,因地制宜,设险施策……筑堰者,乃于城西北堰淝水,另于堰北筑小城与外城相连,广挖深堑,使数千人守之,虏见城小,必谋破之,待其悉力攻时,即刻决堰放水……”
玄元度这篇文章写的可不少,但我看得懂就这些:“行,我即刻去找王修。”
“桓大人给你个机会多思多想,自己不晓得珍惜,”周奉叔道,“元度,下次莫要替他捉刀。”
“我还不想有下次呢,打仗,死人,有什么好的。”我嘟哝了一句,玄元度起身把我送出门外,突然想起一件事情,从怀里掏出用布包着的一块东西:“喏,你藏在衣服里的。”
啊呀,我怎么把这个忘记了:“这是留给你的,很好吃!不过都放了一天了,别吃了。”
“没事,”他格开我的手,笑道,“髓饼经久,况且这是你的一番心意。”
他拍拍我的头,转身进屋:“哈哈,奉叔,来吃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