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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十章 ...

  •   离沉湖的日子只有不到一天了,小宇宙,燃烧吧!
      首先我把玄元度的论文全背下来了(真想振臂高呼我爱应试教育,培养出我超强的记忆力),然后我就绕着外城墙足足转了四圈,不懂的扯住人就问:“请问这个叫啥名字?……马面???”
      这种违章建筑木棚子(参见前文)居然叫马面?马面不是和牛头一起在地狱咩?
      然后我的张口结舌就会得到这样的反应:“哎,陈彤庭,你咋连这个都不知道了?”
      我嬉皮笑脸:“失魂呀,没办法。这用来干啥的?”
      古代人真是纯真,也没多问,细细地给我讲这马面不是拘魂的那个,是用来减少城下死角地,敌人来攻,我们就躲在马面里朝下面扔东西呀,射箭呀什么的。
      “可是这根本不坚固呀。”我站在突出城墙的马面里,试着推推墙,“还有你看这顶上的毡皮,我算过索虏的投石机最大投程,十丈之外绝对可以击垮这个违章小建筑。但是我们把马面加高三尺就安全了,因为我没把空气阻力算在内……”
      “你怎么算的?”现在轮到一帮子人张口结舌了。
      这个……难道要我给他们讲解力学和椭圆曲线:“我晓得一点算术……”
      众人哗然,他们的顶头上司,有点蔫蔫的李安民出现了:“不错,索虏的巨型投石机曾经击毁西北角上的马面,因为没有人员伤亡,所以并未引起重视。”
      “所以要加厚墙壁呀,上面设品字空眼通过刀箭,还有这里,靠近墙身的地方设两个门可以观察敌情,然后把钩竿靠墙放着,一旦索虏架上云梯,咱们就突然伸出钓竿,把他们叉出去。”
      他们看我的眼神明显变了,刚才还嘲笑我,现在是欣赏:“陈兄弟,真有你的!”
      “其实这些都是玄元度想出来的,我有很多地方不懂,拿出来和大家讨论啦。还有东南西北这四个角,因为石头时常砸上来,数十步内根本不能站人,而且被角楼和马面挡住,不好设巨弩防御,如果索虏这在两个方位放上投石机,会造成多大的空当啊。但是如果我们把四个角朝内倾斜着砌高六尺,这样西南,东北互相守望,索虏人就不能搭云梯了。”
      “这个法子好!”李安民击节叹道,“也只有心细如尘的玄兄才能想得出来。”
      “还不止这些呢,”我浑身充满了干劲,“还有比如说……”
      我把玄元度制敌方略上的种种守郭方案都拿出来和众人分享,很多我不明白的地方终于豁然开朗,在活跃的气氛下,将士们又积极地提出很多可行性的方案,我一一记在心里:“咱们集思广益,晚上我就对桓大人说去,准保连一只麻雀都别想飞进寿阳。”
      众人大笑,把我送下城墙,等着城门放下来的时候,我突然心念一转:这城门收起放下的多浪费时间,为什么不能一直开着呢?虽说这样会让敌人有机可乘,但是敌人也怕我们突袭呀。”
      慢腾腾地策马出了城,看着铺展无垠的草地,我一乐:“这一览无余的,大观园里还有个假山挡住园内风景呢,如果在城外设一面类似影壁的护门墙,那么敌人就无法知道城门到底是开是关了。”
      所以说实践出真知呀,我居然也能想个idea出来,待会我一定要告诉玄元度。
      我不由得心里美滋滋地朝城西奔去,在玄元度所说的筑堰地点我碰到正在巡逻的蓝波和凌凌七,这是老朋友了呀,他们还记得我上次替他们求情的事儿呢,屁颠屁颠地跟在我身后,有问必答。
      “暗道就在我们脚下,淝水从这里流入护城河。”蓝波指着我们脚下一片草地,“出水口还设有小门,可控制河水流量。”
      “那筑堰的地点必须低于暗道,否则会引起河水倒灌入城。”我想着玄元度论文上写的“暗道之下,回势之上”,沿着淝水往下走,果然看到一段河域呈朝右的U字形,是淝水离外城最近的距离了,“就是这里!”
      我兴奋地策马跑了两个来回:“这里南北方向筑起长坝蓄水,长坝和外城之间以小城相连,小城外挖上壕沟……”
      “你再喊大点声,让对岸的索虏人都听见。”
      这声音很明显是谢飞玉么,我猛然回过头,只见蓝波和凌凌七又练上瑜伽了。
      “谢飞玉,你可否不要体罚他们,”我叹了一口气,“是我请他们来帮忙的。”
      “什么忙?”
      “你刚才听见了呀,”我道,“玄元度想在这里筑堰御敌……”
      他牵住我的马缰,我一时没反应过来:“谢飞玉,你这是干什么?”
      他不闻不问地拉着马缰就往前拉,一直到离蓝波和凌凌七很远了才站定:“陈彤庭,你知道为什么柔然二十万大军在长城外打了个转就回去了么?”
      “不知道。”
      “因为长城内有两名索虏将军,驻军塞外十年,从未败过,柔然一听到他们夫妇的名字就闻风而逃。”
      “喔。”我兴趣索然地东张西望,“等一下,你说夫妇?女将军?是不是花木兰和……”
      “正是花木兰和赵俊生。”
      啊?不是花木兰和李亮么?《花木兰》不尊重历史呀:“哦,幸好他们没来打寿阳。”
      “你注意听我说!”谢飞玉一拉马缰,把我分散的注意力拉回来,“我问你,你是不是想仿效花木兰,和玄元度一起保家卫国?”
      我轰地一声脑袋都炸开了。
      他居然知道我是女的!最常用的桥段是洗澡被偷窥,头发被看到,或者胸部被摸——不对,陈彤庭哪有胸部。
      但是我仍然很想杀了方雯:“你怎么知道?……不是,我是问你怎么知道我是女的?”
      “失忆到连这都忘了么?”谢飞玉轻嗤一声,“我见过你手臂上的守宫砂。”
      这副身体上还有守宫砂?太奇妙了!我激动地卷起袖子想观摩观摩,谢飞玉按住了我的手:“陈彤庭,你得嫁给我。”
      我当场昏倒:“不行。”
      “如果我不知道你是女孩子就算了,现在我看了你的胳膊,就必须娶你。”
      “不用不用,”我突然想起好像看过个故事,说是古代一名少女被男人看到手腕结果不得不嫁给对方,顿时冷汗涔涔,“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反正就是条胳膊,你看了我也不会少块肉,咱们就当这事儿没发生过行不行。”
      “你当真不嫁我?”他一脸愕然,“果然你喜欢玄元度。”
      “你怎么满脑子想的都是爱来爱去呀?现在寿阳告急,你能不能想点正经事情?”
      “或者是周奉叔?”他更愕然了,看来我说不嫁他对他打击很大,“你居然不愿意嫁入陈郡谢家,看来应该是王修了。”
      “谢飞玉,我求求你,我拜托你,我才多少岁呀,至少再过个十年我才会考虑嫁人!”
      我使劲挣脱了他的手,赶紧往城里赶,突然想到穿越女神说过的话,又折回来,非常恳切道:“谢飞玉,你千万不要等我十年,我不嫁你。”
      丢下这句话,我落荒而逃,谢飞玉还在后面笑:“哈哈哈哈,我才不等你!”

      等身心俱疲的我到了议事厅才发现所有人都到齐了,专等我一个。
      这不能怪我迟到呀,我在县衙大堂还等了半个时辰呢,谁知道会议地点改到了县衙后面的议事厅。
      先为自己的迟到道歉,然后连位置也没得坐,只能和王修一起站在一个如同台球桌般大小的沙盘前面,沙盘四角点着松脂火把,把沙盘上的山川河流照得纤毫毕现。我伸长了脖子,着迷地看着沙盘上严格按照比例呈现出来的寿阳地势图——如果说桓崇祖制的地图仅仅令我惊讶,那这座微型立体模型就更令我叹为观止了。
      那些卖楼盘的,做的也不可能比这更好看。
      “你们可有退敌之策了?”
      桓崇祖开口发问,我算看出来了,这小老头一天到晚笑眯眯地,其实心里精灵得很,跟house医生一样,用苏格拉底教育法调戏我们呢。
      (苏格拉底教育法:循序渐进,谆谆善诱,用提问的方式让学生自己发现问题,解决问题。)
      “有了。”我回答得相当理直气壮,还不忘朝玄元度笑了一下,比了个V字,他没反应,我才想起这个朝代还不知道victory啥意思呢。
      “好,那你说。”
      “我……”我转念一想,好酒不怕沉瓮底,“不如请琅琊王家的公子先说啦,哪有寒门子弟抢先发言的。”
      王修淡然道:“哪有这多忌讳,你说就是了。”
      “总归不太好,王公子你先说,”我一揖到地,“把你昨天晚上的退敌之策说一遍,大家就知道为什么赵大人不能列席啦。”
      “行。”他轻松回答,从袖子里拿出羽毛扇,直指沙盘中央的寿阳城:“诸位,我的制敌方略就六个字:治外墙、堰淝水!”
      !
      谢飞玉要娶我算什么,王修居然在说人话!我不由得轻呼出声,惊动了玄元度,他竖起食指做了个示意我噤声的手势,紧接着又聚精会神地听王修说人话去了。
      王修微微牵着宽大的袖子,露出一截手臂,指着寿阳模型朗声道:“诸位可还记得夏国都城?寿阳城几番修葺也朝它学了不少。例如这城墙由三合土夯筑而成,紧密结实,凿之则火出,坚实程度不亚于当年统万城。可惜其他方面却只学了个皮毛。”
      “例如这女墙上的军事防御,统万城的马面极长且密,于是寿阳城墙上六十步即建一座,固然马面多了令城下毫无死角,但实在不堪一击!倘若索虏有多于两台以上的巨型投石机,不消半个时辰,就可以将北门上的马面全数击落,晚生以为必须加固马面……”
      他的扇子在模型上翻飞,一会指在这里,一会指在那里,渐渐大家都起身靠上来,把个沙盘围了个密不透风,因为个子高,他显得格外鹤立鸡群:“还有可以连发六十箭的巨弩,后冲力惊人,底座和支架间必须时常检查……”
      说的兴起,他索性扔了扇子,直接按下模型上的吊桥。
      “再如这吊桥,开启关闭需时半刻,太耗时。不如将吊桥变成实桥,令士兵进退自如,不错,索虏亦会趁机来攻,那么就在吊桥前设立影门,挡住城门,令索虏不知城门启闭,不敢轻易攻打,影门上亦可设哨点……”
      虽然我不喜欢王修,但我也不得不承认,他真的有才。
      有些玄元度没想到的,他想到了;同样有些他没想到的,玄元度想到了。他们两个的守郭方略如果合并在一起,那简直是天衣无缝。
      “那干戈板亦可拆掉。”玄元度突然出声,眼睛极亮,“改以城门内外安置机械……”
      “对,”王修大声道,“咱们以攻代守,在门楼里做文章。”
      他们两个你一言我一语,语速极快,说得不亦乐乎;渐渐地大家都参与到讨论中去了,包括那几个文官,也提出了一些不错的意见。
      “陈彤庭,你为什么不出声?”这个桓崇祖是盯上我了,那么多高个子站在我面前,他居然偏偏点中我。
      于是大家中场休息,一边喝茶,一边看着我,大概是想听听我会不会有惊人之语,毕竟刚才我回答的那么理直气壮。
      “我?都被他们说完了,我……我没什么可说的了。”
      “无论什么都可以,我想听听你的想法。”
      我现在简直就好像在一堂相当成功的公开课上,每个同学都热烈地参与了讨论,只有我一言不发,似乎的确不太好,但是我哪里还有可说的。
      “我……呃……”我环顾四周,想找个突破口,“我觉得,说来说去,四方城的死角太多,为什么不把城修成圆形的呢?”
      “噗……”
      那些官员非常有默契地把嘴里的茶喷出三尺多远,仿佛听到了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话,还好玄元度和王修只是手顿了一下,面不改色地将茶水送进嘴里。
      “陈校尉,你可知什么叫‘天圆地方’?把城修成圆形,是大不敬!”
      “可是把城墙修成圆形就没有死角了呀。”
      “连建康城都不是圆的,你竟然敢把寿阳城修成圆的。”另外一个文官的手指几乎要戳到我鼻子上了。
      “喂,你要是有证据说城墙是圆的对守城不利可以直说嘛,”我格开他的手,“不要用这些话来吓唬我,我不懂,也不会怕。”
      “哈哈哈哈哈,”桓崇祖突然笑起来,“好个圆形城!只可惜城建好了,只怕要到年底。”
      他这样说是否意味着赞同我的观点?我看着他,他却不看我,又对玄元度和王修道:“那筑堰一策呢?”
      这两人双剑合璧,blahblah很快把筑堰的方案,选材,耗时,巨无细遗地述了一遍,岂料立刻遭到了文官的反对。
      “自古以来,从来没有人在淝水上筑堰,想来也是白费力气。”
      “话可不能这么说,”王修道,“古人还茹毛饮血呢,刘大人你敢吗?”
      刘怀慰被他一激,气得又去咬纸。
      “咱们只要守城就好了,何必还要另筑小城。”
      “守城只是下策,”玄元度道,“必须迎头一击,才能挫了索虏锐气,令他们不敢再来。”
      “不对呀,记得当年佛狸来犯,宋南平王十万兵马都觉得寿阳城太大不容易守,所以退入内城,今天你看二十万索虏压境,倒不如我们也退守内城……”
      谢飞玉冷笑道:“诸位怎么翻脸比翻书更快?刚才说的可比现在好听多了。把外城拱手让给索虏,哼,只要他们筑起高墙,我们过完年就可以饿死了。”
      少了赵伦这根主心骨,文官们弱弱地辩了几句,完全没有气势,桓崇祖一挥手,道:“敌众我寡,必须出奇制胜,守郭筑堰,是吾不谏之策也!”
      这就算一锤定音了,很快地清场,一帮只会捣乱的文官被赶回去睡觉,剩下桓崇祖,周奉叔连同八个校尉开始分配任务,等一切都布置好了之后,夜也深得狠了,我觉得自己眼皮重到不行,只好拖着玄元度的手一步步地朝玄字营走去。
      “喔,流星。”
      是谁在我耳旁喊了一声,手指笔直地指向远处的夜空,一道白光坠向八公山的方向。
      “哇,快许愿。”我迷迷糊糊地嘟哝了一句。
      “依阴阳家的说法,柄所在胜,不可击。”玄元度仰望着天空,说了这么一句。
      “是吗?”我掀动眼皮,看了一下,“那岂不是说索虏人会赢么。”
      “流星知道什么,就是用扫把打架也应该是倒转把柄来取胜嘛。”
      那个发现流星的家伙倒转扇柄在我头上一敲,幸好我渴睡到不知痛,另外有手及时伸过来护住我的脑袋:“别打,本来就失魂,再打就傻了。”
      “其实圆形城也不是不可为。”
      “只是另筑城墙太过劳民伤财。”
      “没想到他还挺有想法的。”又是那柄扇子在我肩上一敲。
      “王兄,执麈尾论天下,而非用来打人呀。”
      “我打的又不痛。”
      “给我扇扇。”朦胧中我嘟哝了一句,“热。”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轻笑出来:“这孩子,累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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