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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十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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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钟离成了定局,等的就是陈休尚来接我而已,多亏谢飞玉这个大嘴巴,我是陈显达十七子的事情被沸沸扬扬地传开了,据说陈显达和赵伦素有龌龊,所以赵伦愈发对我不客气,常趁玄元度不在的时候来找我的麻烦,叫我做这做那,把我支使得脚不沾地,我咬着牙没有去告状——他不就是想激我闹起来么,我偏不如他的意。
“陈彤庭,这水烧开了送到我房里去,我要沐浴。”
这天中午他又闲得没事做踱进柴房,一叠声地叫我,天知道他每天猫在房里,横草不拿,竖草不拈,又不出汗,一天还要洗三次澡;将士们每天辛苦作业,汗如雨下,连身衣服都没得换!
“这水要送到天字营那边去,你要水等我待会烧。”
“不行!”他蛮横地瞪着眼,“这水先给我用。”
“你等下一锅!”
说话间水已经烧开了,我把水倒进两个大木桶,赵伦上来抢水瓢,一争一夺之间,泼湿了我两条手臂。烫的我乱蹦,急忙挽起袖子,把两条通红的手臂插进水缸里:“赵伦,你到底想怎样?做人要厚道!”
他没做声,猛然钳住了我的手臂:“你是个女的?”
糟了!我赶紧抽回手臂,把袖子放下:“你才是女人!”
“哈哈,陈显达啊陈显达,你有这么个女儿可给你争了气!”赵伦咯咯地笑,“老天有眼,叫她落在我手里!”
昏,他这话什么意思?不会要在这里对我施暴吧?陈显达到底对他做过什么,他这么恨?赵伦兴奋地直搓手,朝我扑过来,我懒得和他周旋,眼疾手快地抄起一块木头砸到他脑袋上——啊,整个世界清净了。
“陈彤庭,你四哥来了。”掀帘进来的是王修,骤眼见赵伦晕倒在地,很是诧异,“他怎么睡在这里。”
“他同性恋,他骚扰我!”我突然想起这个世界没有同性恋,性骚扰的说法吧,改口道,“他断袖,他龙阳,他要侮辱我,我是正当防卫!”
王修的表情相当精彩,良久才迸出一句:“你去议事厅,这里我来处理。”
这样赵伦就算说我是女的,只要我打死不承认,再加上我亲哥在这里帮腔,王修一定会认为他在掩饰自己的罪行,谁叫赵伦从来一副做错了都死不认账的嘴脸,一路上我得意地盘算着,不知不觉已经踏进议事厅,桓崇祖正在和一个蓝衣锦袍的高个子青年研究沙盘。
“薛道标退回下蔡去筑城?”这是那个高个子青年在说话,“他连败两场,也该做点事情来讨好拓跋宏了。”
这个人就是陈彤庭的四哥吗?我只能看到他挺拔的背影,以及背着的左手,他手里拿着个青铜小鬼,不住地摩挲。
“下蔡西南面筑了连环城,东南又开挖战壕,薛道标倒真是个守将之才,真可惜。”
“可惜什么,此间难道还缺人才。玄元度,周奉叔,谢飞玉,个个都是后起之秀,他日必成大器。”
他身形略滞了一下,仿佛感应到我的出现,于是转过脸来,一张瘦削的面孔英气逼人——这不是演过杨宗保的张智尧么?
我还满喜欢那出电视,于是对他微笑了一下。他大概觉得我这个跷家的问题少女居然还敢没事人般地笑有点可耻,于是转身继续和桓崇祖说话:“下蔡境内十二连城可攻可守,咱们在月河滩筑个下蔡新城出来与它隔岸相望,真真是东施效颦。守得住,可将战线逼至淮河边,守不住,就成了索虏现成的据点。倒不如将下蔡戍兵退回寿阳,留一座空城给拓跋嘉……”
他们两个聊得投机,全然不顾我还站在门口,两条手臂又红又肿,火辣辣地痛着,我心里想干脆先去找玄元度拿点药来敷,于是转身就走——
“你还往哪儿去?”长得小就有这点不好,我才一动,陈休尚就掠身过来,一把抓住我的胳膊,“给我老老实实地呆着!”
我痛得一咧嘴;他一愣,小心翼翼地把我的袖子挽起来,顿时一张脸僵住:“怎么烫成这样?”
说是赵伦干的,我怕扯不清;说是不小心,又觉得气不顺:“……起水泡了!这会不会留疤?”
“不会。我拿药来给你擦。”这就是亲哥哥的口气了,我张小雅堂哥表哥一大串,每次见了面都是抢我电脑玩游戏,我得端茶倒水削苹果地伺候着,何曾有人对我这么好。
他去拿药,王修和赵伦一前一后地朝议事厅这边过来,赵伦脚步飘浮,看来是还没清醒,想扶住王修的肩头,王修直往边上躲,仿佛被赵伦碰到就贞操不保似的:“你别碰我!”
“世侄你……”赵伦扶着脑袋,一眼望见我,怒气冲冲地赶上来打,“贱婢!”
他估计看人都是重影,一打就打偏了,我连躲都不必躲:“赵大人,您骂谁哪?”
“我……我骂你这个心肠歹毒的女人!”
“你才是女人。你全家都是女人。”
“竟然犟嘴!”他抓住我的胳膊就要把袖子撸上去,我粗声大叫:“哥啊,有人欺负我!”
嚯,陈休尚果然不令我失望,斜刺里冲出来一把制住了赵伦,我也没看清他怎么动作的,反正下一秒赵伦就被掀翻在地了。
“赵大人,我尊重你,就叫你一声舅舅,别做出让晚辈笑话的事情来。”
哇,好复杂。赵伦莫非和我还有亲戚关系?陈休尚看出我的疑问,微笑着摇摇头:“所幸他不是你舅舅,所以你不必伤心。”
那就是陈显达有很多老婆,想想我都排到十七了,估计不是一个妈生出来的:“我为什么要伤心,我爹爹是大英雄,才会令士族女儿甘心下嫁,不像有些人自以为高贵,其实心胸狭窄!”
我万万没有想到这番话说到陈休尚心里去了,他微微一笑:“行啦,给他留点面子吧,咱们走。”
同桓崇祖别过,我们大摇大摆地走出门去,我低声对陈休尚道:“该死,他知道我是女的,怎么办?”
“谁会信他?”陈休尚抿嘴一笑,“他再提此事那就是自打耳光。没想到你失忆倒学得聪明许多。”
“那我们现在就走么?”我看他牵了一黑一红两匹马来,火红色的那匹一点杂毛都没有,一双眼睛湿漉漉地,似与我十分相熟,亲昵地来舔我的手,“这马好漂亮。”
“你倒忍心,先把‘流火’卖了,现在索性忘得一干二净,幸好我派人把它追了回来,不然爹肯定要活活气死。”他扬起唇角,“不给你买吧,在地上打滚,哭天抢地;给你买了吧,又不珍惜,为了区区二两盘缠,卖给驴肉铺子,它要是被人宰来吃,我看你怎么办。”
我听得满头冷汗:“下次不会了,我保证。”
“没下次了,这次回去赶快给你说门亲事,免得留在家里闹心。”
“啊?”我差点跌下马,“是不是谢飞玉说了什么?”
“谢飞玉好是好,可惜齐大非偶。”陈休尚道,“陈十七,你别给我磨磨蹭蹭,快上马。”
“我东西都还在住处,没有收拾。”
“统统不要了,重新买过。”他并不给我任何转圜余地,把我拎上马,“青雷和乌霆还在城外等着。”
“臂弩,臂弩,”我想到一样东西,“臂弩没拿。”
“祖冲之大人研制了新型臂弩,我替你收着呢,旧的不要了。”
“我去和玄字营的兄弟们告别。”
“我已经见过他们,也道了谢,你去别又惹出什么枝节来。”
“我烧的水还没送到堰上去……”
“我知你想和玄元度告别,”陈休尚截住话头,“他不会来见你。”
“为什么?”
“不是什么事情都有个原因。总之他不会来,你也别想着告诉他你是女孩子,那样只会害了他。”
我不想接着再问第二个为什么,抬头看已经到了城门下:“我们是不是再也不会回寿阳了?”
“但愿如此。”
“除了战争,这里的一切我都喜欢。”
“可这里除了战争,什么也没有。”
不,这里有玄元度。我黯然神伤,策马出了城门,玄元度果然一直没有出现,并无一人送我,我不知道陈休尚对他们说了什么,但看这情况,想必他们是要当我从来没出现过:“四哥,等寿阳之战结束了,我们再来吧。”
“为什么?”
“来告诉你,这里有什么!”我深深吸了一口气,“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