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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十一章 ...

  •   离下个朔日,也就是二月初一还有十四天。
      一切都开始紧锣密鼓地进行,桓大人果然是早已定好了的主意,各州征来的民夫拖着建材于拟定大计的一天前,已经随着谢飞玉进城筹备了——我真是对这位胡子乱糟糟的老人家佩服的五体投地。
      大家齐心协力,很快各种设施开始初具规模,有什么比看见自己的想法被采纳并变成现实更激动的呢?那些曾在靖淮门和我集思广益过的将士们个个干劲十足,每天做完分内的事情后,还互相检查,务求做到精益求精。据玄元度的说法,最多十天就能看到2.0版的寿阳城了;谢飞玉和李安民领命筑堰,移营于淝水边,昼伏夜出,极少能看到,我也渐渐淡忘了他对我求婚那破事儿。
      反正是不可能的事情,记着干嘛,还不如留点心思干活。本来我是信心满满,结果第一天抬石头就差点被压死,被王修指着鼻子狂嘲笑了一把,呜呜呜,我已经不是以前那个能够提着四瓶开水一口气上五楼的张小雅了。
      所以我决定,与其给玄元度他们添乱不如找点力所能及的事情来做。这天一大早我就猫在柴房里(就是穿越第一晚住的地方)等水烧开了送到城门去,这事没有什么技术含量,玄元度教了我一次如何生火,我就学会了。
      我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挽起袖子欣赏肘窝处的守宫砂。殷红的一点埋在真皮组织里,盈盈如血珠般,娇艳欲滴,这真的能象征一个女孩子的贞洁么?对此我深表怀疑。用力擦了两把,除了泥灰我啥也没搓下——天哪,我都快一个星期没洗澡了!
      我怀疑地闻闻身上,各种味道都有,臭烘烘地,大概所有人都是这样的味道,所以也就不觉得,可是现在我开始浑身不自在啦!以前陈彤庭是怎么洗澡的?要不我去问问玄元度?
      正想着呢,突然一名小卒冲了进来,是玄字营的人,跑得上气不接下气:“陈校尉,你快去看看吧!”
      “怎么了?”我站起来,“你慢慢说。”
      “玄校尉和周校尉被绑走了!”他大口大口喘气,“赵大人说他们通敌叛国!我的天爷,这是从何说起!”
      我一下子懵了,今天早上他还笑着推我赶快来烧水哩,怎么……
      “赵伦?赵伦他回来了?”
      他拼命点头:“说是昨天夜里刚刚渡过淝水,正巧被谢飞玉接应住,否则连命都没了!”
      “桓大人呢?桓大人说什么?”
      “不知道呀,现在一帮人都在县衙里头问话呢!陈校尉,咱们营都炸了锅,等你一句话呀!”
      “等我什么话?莫非……等我领你们去救人?”
      “当然!虽说咱们都是吃不上饭,缴不上税才参军,但玄校尉常常对我们讲做人要对得住天地良心,大家都是齐国人,怎会做鲜卑人的走狗!”
      我能想象玄元度说这话的表情,顿时一股热气上涌:“其他人呢?”
      他领我出去,院子里面居然黑压压地站了一地人!站不下的,就在院子外头站着,手里还拿着各种修城的工具,狠狠咬着牙,眼中含着悲愤:“陈校尉,你是周玄两位大人的好兄弟,咱们就听你的!”
      “好!”我大声应道,觉得自己不够高,又跳上磨盘,“你们现在都听我陈彤庭的,是不是?”
      “是!”
      “好!”我拼命提高声音,“你们都给我回到各自的工作岗位上去!”
      我是不是用了这个朝代没有的词汇?他们怎么都一副被雷炸到的表情:“我是说,你们该干吗干吗去,修墙的修墙去,拆桥的拆桥去,别都窝在这里,每个营都在赶进度,你们干吗?罢工?悲愤有什么用!”
      “陈校尉……你……”那个来报信的家伙张口结舌地看着我,“现在还想着守城不成?”
      “对!你们去守城,我去救他们!”我道,“你们可以不相信那帮子吃饱了没事干的文官,但至少要相信我!”
      其实我心里七上八下,但是面对六千多双期望的眼睛,我得尽力做出一副很有信心的模样,微微颔首,目送着他们慢慢地退出院子——在我心里,古人都迂得很,如果被误会了也不解释,流一摊碧血来表忠心,我呸!死了还有什么希望呢?
      希望玄元度不是这样的人。
      “陈校尉,要不属下和你一起去?”那个来报信的家伙自告奋勇道,“我今天轮休。”
      多个人自然多份胆量,不过我和他不熟,突然我想到另外一个人:“你知道王修公子在哪里么?”
      他想了一下:“似乎昨天晚上桓大人叫他去芍陂,不知道他走了没。”
      芍陂?那是什么地方,不管了:“那我要你赶快去追他回来,你做不做得到?”
      “当然!属下这就去!”

      等我撒腿跑到县衙,就看见玄元度和周奉叔都被绑得结结实实,并排跪在堂下,赵伦披了件风衣,头发散着,从袖子里抽出两封信来,掷于地上:“罪证?这就是罪证!你们和薛道标书信来往又何止这两封!若非我运气好,早被薛道标射杀于淝水之上了!也没人知道你们居然是奸细!”
      文官们多是赵伦一派,纷纷摇头,表示不屑;而武官这边,谢飞玉不在,只有个连话都不敢大声说的李安民:“赵大人,我想这其中定然有误会……”
      “误会什么?”赵伦指着地上两封信,“李校尉,你自己看看,是不是你同僚的字迹!”
      李安民还真的去捡地上的信,看了两眼,脸色都变了:“这……这……”
      “你何必吞吞吐吐!”赵伦厉声道,“在敌营中我已看得真切,这就是玄元度的字迹!”
      “玄校尉的隶书工整平直,要模仿太容易了……况且前些日子,不是查出军中有奸细么?或许是那个时候偷了周玄两位校尉的字迹出去……”
      “休要狡辩!”见桓崇祖只是支着下颌不说话,赵伦愈发大声,“那你模仿给我看看!还有,咱们的奸细偷偷渡了河对薛道标示好,你又怎么解释!”
      “那岂不是更容易……”
      我知道李安民是不信的,只是他不懂得怎么去解释,而我更不懂的是周奉叔和玄元度为什么一直沉默,又没人拿麻胡桃塞你们的嘴!
      “李安民!你别说了!”我要比赵伦更大声,不过有点难度,“这个家伙猪油蒙了心,你怎么说他也听不进去!”
      “你!”赵伦这才发现我,气得声音发抖,“你,你不过是个小小的第三校尉,你怎敢私闯县衙大堂!”
      “我光明正大站在这里听,怎么了?莫非你心里有鬼,不许别人听?”
      玄元度和周奉叔齐齐朝我回过头来,我分明看见玄元度皱了一下眉头,他不会真的迂到用血来证明自己的清白吧?
      “你!”赵伦气得一根手指颤巍巍地指向我,“对了,你是他们的好兄弟,说不定你也有份!”
      “这你可就猜对了!”我以正宗的普通话回敬他,“不知道吧,我会说索虏话呢!”
      连桓崇祖都微微吃了一惊,我鞠了一躬,道:“桓大人,末将曾于几天前从城墙上跌落,醒来莫名其妙说了两句索虏话,因为这个,周玄两位校尉曾把末将绑了一夜,直到揪出真正的奸细才重新信任末将,正如赵大人所说,我可是他们的好兄弟!试问这样忠心为国的两个人,怎么会是奸细?”
      “你先解释自己怎么会索虏话!”赵伦立刻反击,“哪有一摔跤就学会索虏话的!”
      “告诉你,我本来就会!我一家子都会,爷爷奶奶外公外婆老爹老娘加上我老姐都会索虏话!”我一指赵伦的鼻子,“我有语言天赋,各地方言都会,你管得着么?”
      “彤庭!”玄元度低声制止我,“别这样喧闹。”
      他居然说我喧闹,这个迂人!
      “好,有礼不在声高,我不吵,我慢慢地讲个故事给大家听。”我道,“不过话先说在前头,大家都是有礼貌的人,听完了再发表评论。”
      说着,我就开始讲啦,把赵伦过淝水和薛道标见面的情形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当然人名地名都隐去了,不过是人都该知道我指的就是眼下这事儿。
      这赵伦过了淝水,即刻被薛道标奉为上宾,薛道标说,哎呀,咱们两个都曾是刘献的学生,今天见面只说以前一起求学的事情,不谈两军战事啦,赵伦看四周都是武装到牙齿的索虏兵,事先想好的一套全词吓得忘光光,薛道标又说啦,你好不容易来一趟,咱们就多住一段时间,赵伦一想,行呀,多呆几天说不定我还能套点什么出来,谁知道薛道标就一直和他乱扯风花雪月,间或又说魏主对我恩重如山,不能反呀不能反,咱们各为其主,只好战场上见真章了,一边说还指不定一边掉眼泪哩,把个赵伦为难的呀,劝他嘛,没门;就这样徒劳而返,面子上又挂不住。
      嘿,正好有一个机会来了,这个赵伦不是天天和薛道标睡一起么,估计牺牲也挺大的,某天等薛道标睡死了,他就去翻薛道标的邮箱,一看,嚯,这个玄元度和周奉叔居然和薛道标有勾结,再要翻看别的,薛道标已经在床上喊他鸟,等两人缠绵到了凌晨,又听见帐外有人喊薛道标,说是淮南有人来,玄元度和周奉叔过几天就能下手,赵伦这一听还了得,赶紧偷偷溜回来,那薛道标估计还在后面装腔作势地放了几箭,吓得他屁滚尿流,这股怨气现在就要出在周玄二人身上。
      我讲故事能力还真不错,所有人静寂无声,张大嘴听我说,我越说越得意,诸位,你们这一听是不是也觉得熟悉呢?不就是周瑜骗蒋干么! 亏得我语文知识还有那么一点,薛道标想借刀杀人,门都没有。
      “你住嘴!”赵伦也真老实,等我说完了才要我住嘴,看来是被我说了个八九不离十,惊得不敢反驳,“你放屁!”
      “我讲故事而已,赵大人动什么气。”我得意地看看玄元度——怎么样,你三弟我还有点本事吧?
      “我杀了你这个畜生!”他冲到我面前,拔出一把明晃晃的刀,我没想到他居然有刀在身,一时没动弹,不过下一秒玄元度就把我扯到身后了。
      “你居然能挣脱那么粗的绳子?”我替他拍拍衣服上的灰,“跪着不累么,衣服都脏了。”
      简直跟变戏法似的,周奉叔也猛然挣断了麻绳,站起来活动了几下:“陈彤庭,这下可被你害惨了。”
      “我看他敢砍我。”做女主角就有这点好,我要死了,所有的连载也就结束了,我看你赵伦还怎么趾高气昂。
      “不是这个问题。”玄元度皱眉道,“你为什么要说出来呢?”
      难道我错了?我说真话救你难道错了?
      我茫然四顾,而所有的人都盯着赵伦手里的刀,有人轻呼:“吕虔刀!”
      吕虔刀?那是什么东西?玄元度对周奉叔使了个眼色,周奉叔正要悄悄移过来,就听见周将军大声道:“不肖子!见了王公佩刀,还不下跪!”
      周奉叔面有迟疑,但仍然跪了下去;一时间堂中黑压压地跪倒了一片。
      “快走。”
      玄元度大力推我,他也跪了,所有人都在跪这把刀,后来我才知道,这把刀很有点来头了,据说是只有位列三公的人才有资格佩戴,目前是王修他堂哥王俭的佩刀,在赵伦出发督军前,王俭把刀赐给赵伦,还说谁也不可轻视我们文官,要是有人冒犯你,你就用这把刀去砍他,万事有我兜着。这下可好,赵伦自以为有了阵前斩将的特权,每天都拽得二五八万似的,怪不得没人敢和他正面冲突,即使他要杀了玄元度,玄元度也不能反抗。
      扯远了,说回当下——我哪里走得掉,赵伦一刀砍下:“小畜生,能死在吕虔刀下也算是你的造化了!”
      流矢遇到我都会转弯呢,我倒要看你劈不劈得中!
      出乎意料的事情发生了;玄元度拔身而起,挡在了我面前,那一刀正正砍中了他的左臂,顿时血流如注。
      我怎么没想到呢?女主角没事,就肯定有人会受伤呀!但是玄元度武功那么高,为什么要用这么蠢的方式来替我挡一下呢?
      “玄元度你疯了!”周奉叔喝道,“陈彤庭你还不快跑!”
      “跑什么!”赵伦眼都红了,“一个都跑不掉!我先杀了你这个小畜生,再将奸细千刀万剐!”
      “住手!”
      桓崇祖终于出声阻止,局势都这样了,光你喊喊有什么用!一片白光当头劈下,玄元度捂住我的眼睛,紧接着把我紧紧拥在怀里——他居然是要硬生生替我挨下这致命一刀,我听见周奉叔在大喊大叫,四周一片惊呼。
      “我错了,”我喊了出来,“别杀我!”
      我错了,虽然我还不知道自己错在什么地方,但我认错,我不要玄元度死呀!
      呯!
      是金石相交的声音,玄元度的身子震了一下,我拼命拉开他的手——是不是桓崇祖出手了?
      不是桓崇祖。
      一名黑衣锦袍的少年背对着我和玄元度,反持一柄长剑格住了赵伦的刀刃。
      赵伦一看到这柄剑明显清醒了几分:“太……太阿剑?你竟然用太阿剑威胁我!”
      那少年收剑入鞘,站直了冷冷道:“太阿剑又如何?我倒要看看,你如何用我王家的吕虔刀杀我。”
      竟是王修!他再不理赵伦,回过头来皱着眉头看我:“陈彤庭,你又闯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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