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6、分开旅行 ...
-
这注定是一个无眠的夜晚,不论是对楼上蒙着头想“鱼的问题”的陈忠诚而言,还是对楼下蜷在沙发里睡觉的隋忆来说。她在冷得瑟瑟发抖的时候睁开了迷蒙的眼睛,第一眼就看到楼上门缝下洒出来橘红色的灯光。
这么晚了,他还没睡吗?
她目光朦胧,神志模糊,那个找猫的夜晚陈忠诚月光下的脸庞就在她脑中突兀地清醒起来。在她想通的整个下午,他经历了些什么?他是什么时候回来的?又是为了什么熬到这么晚还没睡?还是仅仅是忘了关灯而已?
她捂住脑门,算了,天大的事睡醒了再说吧。隋忆起身进了卧室,在摇曳的树影和月光中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
她本来以为这只是一晚上的事,却没想到从此之后的一周里她再也没能看见陈忠诚。起初她只是觉得他有别的事,也许下午在办公室里,晚上回家,早上起床她就能和他打照面,再旁敲侧击地向他解释一番周楚渠的事。可渐渐的,她发现事情不对劲——公司的事陈君祺总是找她,而不是找他儿子——当她暗示小陈总也应该与会的时候,董事长六亲不认地说:“陈忠诚被暂时革职了。”
原来如此,隋忆心下了然,难怪这几天在公司根本看不到他的影子。可不在公司,家里也没人,他能上哪儿去呢?她不断期待着也许在下一个转角就能碰到他,可一个又一个空旷的转角像是一盆盆冷水泼在她愈发冰凉的心上。隋忆“见到他说两句”的希望渐渐变成了“找到他问一句”的欲望,为什么不回家?为什么不见人影?到底去了哪里?
一个个的问题像是酵母在酝酿发酵,她的心转眼变成陈年老窖,散发着米酒的酸气和苦涩。在固城集团春节休假开始的那个晚上,她一个人吃完了饭,又对着周楚渠的照片看了五分钟,没有哭也没有失控——她已经成功对周楚渠“静态免疫”了。可放下照片之后,她突然哭了起来。
“大!傻!逼——!”
她一把扔了电话,流着眼泪大声骂道,不知道是在说自己,周楚渠,死去的隋忆,还是那个不见踪影的男人。她两把擦了眼泪,觉得冷,又从卧室里抱了一床棉被出来裹在身上,还是冷。她又去调地暖,手碰到温控器的时候突然想起陈忠诚说她“空调地暖哪一样少了你”,又说她像猫,从来不黏人。
这个混蛋!她在心里骂道,养猫还要加猫粮添水呢,把我当什么了?!
一想到猫粮,她又觉得晚饭没吃爽,必须要化悲痛为食欲,打开冰箱却发现里面空空如也,这才想起来自己已经吃了一周的快餐和面条。“妈的,真是人倒霉了喝凉水都塞牙。”她抽着鼻子埋怨着,哆哆嗦嗦关了冰箱门,索性穿了羽绒服和大棉靴,出门囤粮去。
深冬的傍晚阴森森的,凉飕飕的,四处弥漫着萧瑟的气息。干枯的树枝孤零零地矗立在道路两旁,偶尔有一两株上面凌乱地挂着圣诞彩灯,像是不舍曾经的繁华热闹。风呼呼地刮,每发出一阵哗啦啦的声音,走在前面的情侣就发出一阵兴奋的欢呼,像是看见了初雪。惊叫完之后,他们就把彼此抱得更紧了。
靠,有必要么?
隋忆双手揣在衣兜里,耸着肩弓着背,像个江湖大佬一般气势汹汹地从秀幸福的俩人身旁大步窜了过去,还不忘恨恨地瞪了两人一眼,似是警告,又像不屑。可把那二人甩在身后了,她又觉得难过,为什么要如此在意陌生人的行为?她自己本也是这些人中的其中之一,和陈忠诚又是如何变成这样冷淡关系的呢?
她拎着两包零食往回走,一路上都思考着这个问题,慢慢梳理着这一段时间来他们之间的曲折和纠缠,突然就茅塞顿开。所有的错误都是死去的隋忆犯下的,她没有错,陈忠诚的怒气也只是针对那段不复存在的感情,而非真正的她。他不出现,为什么她就不主动去找他呢?
她兴奋地打开家门,捡起手机,翻出号码薄,呼叫陈忠诚。
四声嘟嘟的接通音后,一个女人的声音传出来:“喂,你好?”
隋忆愣住了,怎么回事?打错了?
她连忙看了眼屏幕:呼叫陈忠诚,没有问题,那怎么会是个女人在接电话?!
她第一时间想到了卿芸,而就在这个答案出现在她脑中时,她如同被人拿木槌使劲打在脑后一样,头一阵剧痛,似有一道霹雳在她眼前咔嚓炸开,刺眼的白光闪得她泪如泉涌。她深呼吸,提醒自己要镇定,稳住,千万不能在卿芸面前示弱。她清了清嗓子,费尽全身的力气,声音依然飘渺:“喂……陈忠诚……”
“不好意思,隋总。”女人对她的称呼让隋忆吃了一惊,她开始解释:“陈总的私人电话关机了,呼叫转移到我的手机上来了……”
“你……你是凯西?”
“是我,隋总。有什么事吗?”
我操!!!隋忆在心里狂骂,却莫名其妙松了一大口气。“怎么是你?!”她终于能正常说话了,“声音怎么成这样了?”
“鹿特丹天冷,不小心感冒了。”凯西一边说,一边发出擤鼻涕的声音。
“鹿特丹?你什么时候跑荷兰去了?”
“被陈总喊来的。”
“陈忠诚?他去荷兰了?”
“是的。”
“什么时候的事?”
“你也不知道吗?我都好几天没他消息了,昨天突然接到他的电话,让我坐最早的班机过来。”
“他去鹿特丹做什么?”
“大概是滑雪。”
“滑雪?!”
“具体我也不太清楚。”
“那你怎么说他去滑雪?”
“他让我给他送一副雪杖过来。”
“你就去干这个的吗?”
“是的,明天就回家过年。”
“……”
“隋总,还有什么事吗?我正在吃午饭呢……”
“那陈忠诚人呢?他和你在一起吗?”
“没有,我到这儿都没见着他,是庄总来机场接的我,拿了东西就走了。”
“这样……”
“你要找陈总吗?或者给庄总打电话?”
“不,不用了。”
“那……我挂电话了?”
“好,辛苦你了,再见。”
“不会,隋总再见,祝你春节快乐。”
“谢谢,你也是。”
隋忆叹了一口气,放下了电话,回家路上燃起的兴奋像是浸了水的柴火,星星的火光垂死挣扎了几下,便化作一阵青烟,和一股酸溜溜的气息消失无踪。连电话都关机了,是想干嘛?断绝和她的来往么?多大点事啊有必要闹得这么严重?
妈的,幼稚!
她打开一包薯片,半躺在沙发上,盖着被子一边吃一边看电视。无聊的娱乐节目,参与者在镜头前展现他们最完美的一面,英俊帅气,美丽动人,天真可爱,幽默睿智……就好像在别人面前陈忠诚是一个完美丈夫,而她是一个给老公戴绿帽子的傻女人——又有谁能知道其中的秘密呢?
------
“陈总、默哥,我发誓,以后再也不做这种伤天害理的事了!”
地球的另一边,凯西使劲把陈忠诚的电话摔在小茶几上,拍着胸脯,心有余悸。
陈忠诚低头站着,像在深思,可没人看得见他脸上的神情。倒是庄默嘻嘻哈哈地凑上来说:“凯美女,可不要这么说陈总哟!这主意是我出的,从头到尾都是我的错,伤天害理了,有你默哥给你顶着,不要怕哈!”
“什么不要怕,你们是没亲自来接电话,都不知道隋总怎么回事,声音都哑了,鼻子也不通气儿,虚得跟生了场大病一样。”
“虚?”庄默问,“是不是国际长途通话质量不好哦?”
陈忠诚突然问:“她说什么了?”
凯西左看看庄默,又看看陈忠诚,不知道该先回答谁的问题,俩人又同时问:“是不是嘛?”“回答我!”
“还能说什么!”凯西尖声喊起来,“问你在哪里,在干什么,能不能接电话!”
感冒尚未痊愈的她声音沙哑,嗓门一拉高,脆弱的声带就像要碎掉的陶瓷罐,让人胆战心惊。“庄默你个禽兽,人渣,就会欺骗女人感情!”凯西开口骂起来,骂着骂着就动手打庄默,“你凭什么不让陈总接电话!我看你老婆也是倒了八辈子霉,才嫁你这么个满肚子花花肠子的男人!”
“不要打,不要打嘛!”庄默胡乱拉着她的胳膊,“凯美女不要以为你是陈总的人,我就不敢对你下手哦!”
“下你妹的手,你还敢对我下手?!”
“哎呀,有了帅哥男友就翻脸不认你默哥了吗?!”庄默扯着嗓子鬼叫,“你忘了你那男朋友是哪个介绍你认识的?”
“滚蛋,他才不是我男朋友!”
“不是男友,胜似男友嘛……哎哟!”
庄默还捂着肚子,假装被凯西打得全身都散了架,可身上的力道突然就没了。
“陈总,你干嘛?”凯西看着眼前翻箱倒柜的陈忠诚,一脸莫名其妙。
他不说话,先把衣服鞋子全都塞进行李箱,又拔下插线板上的充电器,乱七八糟一股脑放进了行李包。
“老八,你干啥?要走?”
“嗯。”
“不滑雪了?”
“嗯。”
“那雪杖呢?”
“你们用吧。”
“我靠,才来一周你就要回去?”
他不再答话,说话期间已经收拾好所有东西,最后穿上大外套,戴上围巾和手套看着两人。
“陈总……”凯西欲言又止。
“我要最快的飞机回家。”他看着她,似乎又变成了那个发号施令的领导,一言一语都不容置喙。
“可最早的班机要到明天中午……”
“需要我提醒你吗?鹿特丹有我们的办事处,他们是机场股东。”
凯西打了个响指:“给我一个小时。”
陈忠诚点点头,低声说了句再见,转身走了。
他一走,凯西都快哭了,拉着庄默就吼:“都怪你!你干嘛要让我帮他接电话!搞得现在他闹着要回家,难道我是机场股东,就能让飞机提前一天飞吗!”
“不要急不要急……”庄默安慰道,“改不了时间,改下跑道总是没问题的。”
“改什么跑道?!”
“你联系机场准备地方,我来找架私人飞机,把他龟儿子送回去。”庄默掏出手机,又恨铁不成钢地骂了一句:“我操,没出息的东西,一周都忍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