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的事》素色烟华

19、第 19 章

　　年假的几天对于卢一涵近乎一种煎熬，一连几天，独自面对着空荡荡的房间，他甚至有些怀疑，自己那些年，是怎么一个人过来的，实在无趣得很，无聊到去市场买菜，可是连着菜摊子都只剩了寥寥无几的几个，价格还几倍上十倍地贵得夸张，可那里好歹还有些人气儿，提溜着一篮子菜回家，洗干净做好了，却发现似乎都是某人爱吃的那几个菜，想起那人每次见着龙井虾仁时脸颊上那深深的两个酒窝，嘴角便止不住地上扬，可扬到一半时又僵住，叹口气，一个人慢慢消灭一桌子的吃食。

　　好不容易等到年假结束，卢一涵像是忽然活了过来一般，以着满腔的激情投入了大把大把的工作之中，跑项目，签合同，看地段，能做的，几乎一个人都全包揽了下来，用工作把自己填塞得满满的，好像只有这样，充斥着整个身体里的那份空虚才能够稍微消减一些。

　　关于黄轩腾的消息，卢一涵一开始还能从母亲那里了解到一些，等他病好了，回了s市，他却是再也得不到分毫了。黄月英以为他们还同住着，一味地叮咛卢一涵要照顾好黄轩腾，病后体虚，最需要的就是调养，卢一涵支支吾吾地答应，母亲这般问，说明黄轩腾根本就没有告诉家里他从他家搬出去的消息了。黄轩腾没有说，他也没有提，在父母面前，他们总归还是好兄弟。

　　这天一早，卢一涵就有些不舒服，头昏脑胀的，也没太在意，吞了几片感冒药就往公司去了，哪知道下午的时候干脆就发起烧来了，昏昏沉沉地回了家，盖了被子就是闷头苦睡。

　　直到手机响起。

　　卢一涵半梦半醒地摸了电话，还没出声就听见林夏在电话那头火急火燎地喊着：“卢一涵，你们家的小朋友在我这儿呢。”

　　头脑昏沉的卢一涵一时还没反应过来，讷讷地问了句什么。

　　林夏大声重复道：“我说，你们家黄轩腾在我家的酒吧里头跟男人眉来眼去的调情呢！”

　　“什么？！”这下卢一涵是彻底得醒过来了，腾地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

　　“是啊，你快来接他吧。”说完林夏就挂了电话，卢一涵盯着电话，只觉得头疼得快要裂开来，高烧几乎要燃烧殆尽他仅有的一些理智，隔了半宿才骂了声我草。

　　喘着气冲到单行道，就看见黄轩腾跟个男人面对面地坐着，男人附在黄轩腾的耳边说着什么，黄轩腾只是皱着眉头听。

　　似乎见着了卢一涵，黄轩腾眼睛微微一亮，但是很快就转了脑袋，反倒朝着陌生的男人靠了靠。

　　卢一涵看在眼里，却没有更多的力气与他纠缠，走到黄轩腾身边，淡然问道：“黄轩腾你到底搞些什么？！”

　　黄轩腾斜眼看他，仿佛负气般问了句：“你谁啊？”

　　卢一涵也不计较，干脆伸了手去拉他：“跟我走！”

　　黄轩腾抬手去拂他的手，提高了声调问：“这位先生我认识你么？”

　　见黄轩腾不肯跟自己走，卢一涵的语调也不自觉地重了几分：“黄轩腾，不要胡闹！”

　　“唉，你谁啊！”与黄轩腾同桌的男人逞英雄地推了卢一涵一把，病中体虚的卢一涵一个没站稳，跌了出去，顺带着带到了一旁的桌子，瓶瓶罐罐地碎了一地。

　　黄轩腾一愣，然后二话不说回头就是一拳头，堪堪砸在男人的脸上，男人错愕，捂着出血的嘴角：“你有病啊？！”

　　“哎呦，这是唱的哪一出啊？”闹了这半天，老板林夏终于出现了，拉起倒在地上的卢一涵，冲着两人皱眉问道。

　　黄轩腾看着相偎在一块的两个人，眼神微变，应了句“是，我有病！”推开众人就往外头走。

　　“黄轩腾！”卢一涵在后头喊了声。

　　黄轩腾也不搭理，只是闷着头往前走。

　　不知道走了多久，黄轩腾茫然呆立在十字路口，却不敢回头，他怕转身之后，看不见卢一涵的存在，呆呆地望着对面的红绿灯红了又绿，绿了又红。

　　“黄轩腾……”

　　熟悉的声音想起来的时候，黄轩腾浑身都僵住了，却像是赌气地扭着脑袋不愿意搭理。

　　长久的沉默，久到黄轩腾甚至以为他又一次不声不响地走开了，却听见卢一涵叹了口气开口道:“黄轩腾，你好好地喜欢女人不是很好么？你爸妈寄托了那么大的期望在你的身上，你跟我不一样，我和我妈说过我不婚，也不要小孩，我妈都接受了，你不一样，你的爸妈……”

　　平和的语气落在黄轩腾的耳里却只觉得字字都带着伤。

　　“卢一涵，你也喜欢我的是不是？”黄轩腾打断了卢一涵的话，猛地侧过了脸看着他，一双明亮的眼睛在黑夜之中熠熠发光。

　　卢一涵似乎没想到他会这么问，接下去的话到底没有说出口，却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不给他丝毫的反映。

　　黄轩腾看着他，豁出去一般亲了上来，卢一涵撇开脸，黄轩腾不依不饶地跟了过来，

　　卢一涵不躲闪不反抗却也不配合，两人就在无人的街头纠缠。

　　亲到后来，黄轩腾停了下来，抬眼看着卢一涵。卢一涵却撇转过目光不愿意与他对视，看着眼前的男人，黄轩腾忽然笑了起来：“我只问你一句，你，爱不爱我？”

　　卢一涵的回应，始终都只是沉默，寂静许久之后，黄轩腾缓缓笑了起来：“很好，很好，我知道了，卢一涵，再见了……”

　　说完便朝着来路退了去。

　　黄轩腾的一声再见了，让卢一涵的心揪了一下，看着黄轩腾的身影一点点地消失在了街头，插着口袋站在冬日的街头，寒风一点点地刮在脸上，隔了许久，才感觉到了凉意，耸耸肩膀，慢慢地往着家的方向走去。

　　那日之后，卢一涵算是彻底断了跟黄轩腾的联系了，不需要刻意避忌，他本就对黄轩腾了解并不那么多，他不知道黄轩腾住在哪里，不知道他有哪些朋友，似乎彼此间的联系，不过是那个电话号码，现如今电话也不联系了，两个人自然是生疏到连着路人都不算了。

　　再得到黄轩腾的消息，是在母亲的电话里，母亲在电话那头问他什么时候回去，卢一涵愣了一下没反应过来，讷讷地啊了一声。

　　“啊什么啊？轩腾周六就结婚了，你怎么跟不知道一样啊？”

　　卢一涵吃了一惊，隔了许久才问出声：“妈，你说谁要结婚？”

　　“轩腾啊。”

　　卢一涵几乎有些反应不过来：“轩腾？哪个轩腾？”

　　“你这孩子，还有哪个轩腾啊？就你李阿姨家的轩腾，我的干儿子！”

　　黄轩腾？！乍然听见的卢一涵脑子似乎一下子无法接受如此迅猛的信息，一瞬间脑袋里是空白一片，完全听不进去母亲接下去的话了，直到母亲在电话那头喊着他的名字，他才讷讷地应了一声。

　　“一涵，你都没有听我说话么？”

　　“啊，您刚说什么？”

　　“你怎么心不在焉的啊？”

　　“哦，没什么，就有些累了，您说什么？”

　　“你说要不要送个金器？”

　　卢一涵呆了一下，有些沉默，顿了顿道：“随便您好了。”

　　“啧，你这孩子真是，弟弟结婚怎么一点都不兴奋的？”

　　卢一涵强笑道：“红包包厚一些不是更好。”

　　“啧，真是没有诚意！”黄月英虽然口头上抱怨，但还是对卢一涵的状况有些担心：“你这是怎么了？无精打采的，生病了？”

　　卢一涵吸了口气道：“没什么，只是有些累了。”

　　“你这孩子，这么大了还不会照顾自己，那我也不多说了，你早点休息，别熬夜了啊。”

　　“嗯，我知道了。”卢一涵闷声应答。

　　卢母临挂电话的时候又不放心地叮嘱着：“记得早些回来！”

　　“我知道了，我周五回来。”

　　挂上电话的时候，卢一涵还是有些恍惚的，黄轩腾居然真的就那样不声不响地结婚去了，他难以形容在听到消息的瞬间的感觉，反正，很不好……

　　最早的一班火车，赶到家的时候已经差不多四点了，卢一涵跟着母亲去了酒店，大老远地就看见一对新人，站在门口。黄轩腾穿了身白色的西服，剪裁很得体，收腰的设计，显得身材分外修长，头发也好好地梳起来，没了那份青涩，多了些沉稳，真正像是个要成家的人了。一旁站着的便是他的新娘，是个漂亮的姑娘，身材也不错，忽然想起很久之前黄轩腾说的择偶标准，眼大，腰细，最主要的是胸大，还真是符合异常，见了他们，脑海里头只剩了四个字，佳偶天成。

　　“一涵哥，你来了？”黄轩腾见了卢一涵，微笑着伸过手来。

　　看着黄轩腾伸出来的手，卢一涵一时之间居然有些反应不过来，愣了一下才明白，握了上去。

　　礼貌性地上下摆动了下，黄轩腾就把手收回去了，笑：“谢谢你能来参加。”客气有礼，热情有度，就像对待一个普通的邻家大哥，卢一涵的眉头不自觉地皱了皱，黄轩腾却像是没有看见一般，继续客套着：“招呼不周，多多包涵。”说完又转过身，继续招呼着下一批的客人。

　　卢一涵愣在那里看着黄轩腾，有些讪讪地看着自己的手，上头还留有黄轩腾的温度，但是很快就散去……

　　“涵，发什么呆呢？”

　　母亲的呼唤唤回了卢一涵游离的思绪，回了头扬起个笑脸来：“没。”

　　黄月英看了看自己的儿子，觉得有些奇怪，但也没多想，只认为他是累了，“走吧，进去吧。”

　　卢一涵点点头，跟母亲在安排的位子上坐了，大厅里面满满当当地坐满了前来祝福的人，男男女女，他没有一个认识的，可是每一个脸上头洋溢这喜庆的笑容，卢一涵看着，他知道自己也应该跟着他们一样，笑得满是祝福，可是，偏偏嘴角僵硬地扯不起一丝弧度来。

　　主持婚礼的司仪在大堂的中间热烈地说着祝福的话语，煽动着观看的人的情绪，卢一涵沉默地看着新人台上牵手，司仪尽责地调动这全场的气氛，交换戒指，感谢父母，切结婚蛋糕，新郎亲吻新娘，卢一涵看着黄轩腾一点点地靠近新年，忽然想起那日在青海的时候，黄轩腾看着那对新人的艳羡神情，今天的他算不算得偿所愿？

　　婚礼结束，老妈留下帮忙，卢一涵也只能留下，扫尾工作完结，岳玲不舒服，先回房间，黄轩腾喝了酒不能开车，卢一涵自然担当起了司机的职责，送了几位长辈回去，回来的路上，只剩了黄轩腾和他两个人，气氛莫名地有些尴尬。

　　“涵哥，今天麻烦你了，谢谢。”

　　“不客气，应该的。”

　　“……”

　　一路的沉默一直持续到了酒店，黄轩腾下车朝着卢一涵鞠躬道别：“一涵哥，再见……”

　　卢一涵看着黄轩腾有些沉默，隔了会儿才问了句：“三宝，你还要么？”

　　黄轩腾看着他微笑：“不了，三宝还是留给你吧，岳玲有了宝宝，我们不好养猫的。如果你不想要的话，就丢掉吧。”

　　卢一涵握着方向盘的手骤然就是一紧，顿了顿，笑：“好的……”

　　“那我先回去了。”黄轩腾也不再多说，又朝着卢一涵毕恭毕敬地鞠了个躬，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卢一涵看着黄轩腾消失在酒店里，长长地吸了口气，发了车子回家。

　　回到家的时候母亲已经睡着了，三宝热情地迎上来，喵喵叫唤着，卢一涵这次回来把三宝一起带过来，只是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要带它回来，他先前没有想过要把三宝还给黄轩腾，可看着他转身，话就忍不住地冲出了口，只可惜，答案是那么的残忍，弯身摸了摸三宝的脑袋，看着三宝眯缝着眼睛，蹭蹭自己的手掌，一脸的享受，卢一涵忍不住呢喃般开口：“他不要你了，三宝，他不要你了……”

　　三宝抬了头看着他，一纵身顺着裤管爬上来，挨着卢一涵的脸蹭了蹭，“喵喵”地叫唤着，撒着娇，仿佛根本就不明白他在说些什么。

　　隔了许久之后，卢一涵才像叹气一般，沉沉说了一句：“他不要你，我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