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的事》素色烟华

18、第 18 章

　　跟林志勋说清楚了，两人的关系反倒没有那么尴尬，卢一涵也像是轻松了许多，两人偶尔在单行道碰上了，还能把酒言下欢，日子还想一下子就回到了从前，黄轩腾没有出现的那个从前。

　　有时候卢一涵想，要是黄轩腾没有出现，自己的日子是不是会过得轻松一些，至少不会有着这样纷乱的情绪。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这样地想要逃避一个人，当初文政赫跑去结婚的时候，他伤心过，却还是过得正常，可如今黄轩腾却让他忍不住地想要逃，远远地逃开，好像只要逃开了，就什么都可以回去一样，这样的自己，让他有些莫名的讨厌。

　　好在临近年关事情一下子多了许多，像是下意识地一般，卢一涵用大量的工作把自己填的满满的，忙得焦头烂额，恨不得一天能再多出二十四个小时来，不留一点精力去想这些有的没得。

　　老妈为着回家过年打电话来催了几次。每次卢一涵握着电话都推说忙，可到底为了什么，他自己却是不明白的。

　　“儿子啊，什么时候回来？轩腾今天到家了，还带了些特产给妈，唉，你们怎么没有一起回来？”老妈打电话过来催促着卢一涵回家过年，自然而然地就提到了黄轩腾。

　　乍然听见黄轩腾的名字的时候，卢一涵心头莫名地就紧了一下：“我这不忙么，他先放假就先回去了。”

　　“哦，我还以为你小子欺负他了呢。” 妈妈在电话那头开着玩笑。

　　不过是自然的不能再自然的一句玩笑话，卢一涵却听得一阵心虚，在某种意义上，他的确算是“欺负”了黄轩腾。

　　好在黄月英隔着电话没有察觉卢一涵的异样，只是问道：“那你什么时候回来？你李阿姨都问了我好几次了，说一定要请你吃饭呢！”

　　卢一涵一时有些答不出来，上了李家，他真不知打该怎么面对李家父母，怎么面对，黄轩腾，隔了会儿答道：“这就不用了吧。”

　　黄月英道：“我也这么说，但是你李阿姨说这段时间轩腾都住你那里，麻烦你了一定要好好地犒劳犒劳你。”

　　卢一涵翻看着手头的文件，莫名地有些焦躁，隔了会儿，长吸了口气道：“回去再说吧。”

　　“行，车票定下去的时候跟妈说下啊。”

　　“嗯，知道了。”卢一涵挂了电话，却再也看不下文件了，捏了捏睛明穴仰头倒在靠椅上，有些事儿逃也逃不过，总归还是要面对的。

　　卢一涵是赶在除夕夜的时候到的家，风尘仆仆的样子，惹得母亲一阵的心疼：“晗你都没有好好照顾自己么？”

　　卢一涵笑笑，拉了母亲的手道：“哪里，只是衣服穿多了，你看不见我的肌肉。”

　　黄月英也没多说，怜爱地摸了摸卢一涵的脑袋，开始摆菜，只有母子两个人的年，没有那么多的热闹，菜色倒是不少，满满当当地摆了一桌子，都是他爱吃的。

　　卢一涵拿着筷子笑：“这么多好吃的。”

　　黄月英接了话头笑：“吃不光，明年带个人回来也好啊。”

　　卢一涵的手顿了顿，看着菜开口道：“妈，我跟你说过……”

　　“不婚，是么？”黄月英打断了卢一涵的话，笑着替他说了下去。

　　卢一涵拿着筷子沉默了下来。

　　黄月英看着儿子，却也没有多说什么，夹了块鸡翅膀放在卢一涵的碗里头，淡淡笑道：“儿子，妈妈只是希望你能够找到个能一起一辈子的人，男的女的都可以，只要你喜欢……”

　　卢一涵一愣，抬眼看着母亲，母亲的眼里全是满满的慈爱，憋了半天才闷声答道：“妈，你想多了。”

　　黄月英摇摇头，温柔地摸了摸卢一涵的脑袋淡淡笑道：“想多也无所谓了，妈只是希望你幸福。”

　　卢一涵看着母亲，一时间有些无语。

　　黄月英也没有再这个话题上再多说，夹了快红烧肉在卢一涵碗里头：“来，多吃点菜，都是你爱吃的。”

　　“谢谢妈。”卢一涵咬了口肉，闷声答谢。

　　“傻瓜，跟妈还要谢什么？”黄月英听了笑了笑，又道，“对了，明天咱们去趟李家，李妈妈本来说请咱们一起过除夕的……”

　　卢一涵的筷子一顿，隔了许久之后才答了一句好的。

　　吃过晚饭，母子两人坐在电视机前看春晚，节目一如往年般没有新意，只是看春晚似乎已经成为了一种习惯，就算节目不精彩，可还是想看着那份热闹。

　　快十二点的时候，外头已经是炮竹声漫天，手机短信更是一条都没有断过，拜年的电话也是一个接着一个的来。

　　“轩腾啊……”母亲笑眯眯的递过电话来，卢一涵一愣，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见卢一涵不肯伸手，母亲又补充了一句，“轩腾的电话。”

　　怕被母亲看过端倪，卢一涵接了电话，可放到耳边，一时间却也没有什么可说的。

　　“哥，新年快乐。”

　　电话那端传来黄轩腾熟悉的声音来，卢一涵握着电话的手骤然一紧，顿了顿，也答了句新年快乐。

　　两人一时之间也似乎没有更多的话可说了，尴尬一点点地在彼此的沉默中衍生出来，卢一涵抬眼看了看母亲，怕她看出异样来，黄月英已经做回沙发上面看电视了，卢一涵吐了口气，压低了声音：“那就这样吧，再见。”

　　然后也不敢再听黄轩腾说什么，呱唧就挂了电话。

　　大年初二的时候，李家请卢一涵一家吃饭，卢一涵本不想去，却又怕不去被母亲看出端倪，只有硬着头皮上门。

　　到黄轩腾家的时候，见着黄轩腾不在，不由长长舒了口气，可气还没落回肚里，黄轩腾的声音忽然在身后响起来，“一涵哥，你来了？”

　　卢一涵惊地连浑身的寒毛都竖起来了，侧身看着黄轩腾，穿了身灰蓝色的羽绒服，包裹的严严实实，拎着两瓶饮料，一说话哈出两团白雾来。

　　卢一涵看着他，一时间不知道怎么接话，倒是黄轩腾不经一般，笑：“站在门口做甚么，进去呗！”说完拎了两大瓶饮料进了屋。

　　留下卢一涵一个人呆在门口，这下倒真的是进退两难了，在门口蹉跎许久，黄月英已经在屋里头催促了，只得进了房门。

　　黄轩腾的妈妈烧了许多的菜，满满当当地摆了一桌，其中居然有不少是卢一涵爱吃的，席间黄轩腾也不多话，只是闷着头吃菜，只有黄妈妈热络地给大家夹着饭菜。

　　“一涵啊，这段时间你辛苦了，我们家轩腾亏着你照顾了，你别看他大大个儿，还是跟个孩子一样了。”

　　卢一涵颇为尴尬，“阿姨，轩腾其实很懂事的，没麻烦到我什么。”

　　李宁听了笑开了怀：“哎呦，一涵还是那么乖巧，对啦，有女朋友了没有？”

　　卢一涵一愣，答：“暂时还没有。”

　　李宁热情推介：“要不要阿姨给你介绍一个？”

　　卢一涵一时间有些尴尬，可还没来得及回答，黄轩腾已经抢过话头：“妈，你怎么那么多事，一涵哥他条件那么好，还用你操心！”

　　李宁没想到儿子会这么顶撞自己，出声责怪：“轩腾，怎么说话呢？！”

　　黄轩腾一扭头答：“我又没说错！”

　　“你这孩子！”黄母不知道自家儿子是怎么了，忽然之间发起了脾气。

　　“我吃饱了！”黄轩腾却不愿意多说，直接丢了筷子就起身离席。

　　留下一桌人尴尬异常，黄父笑着打着圆场：“大家吃菜吃菜！”

　　卢一涵笑笑没做声，静默地扒着面前的饭菜。

　　吃过饭，黄月英跟李家爸妈坐着聊天，卢一涵端坐一旁一搭没一搭地听着，后来借口上厕所溜到阳台上点了支烟，看着烟圈袅袅地升了起来。楼下有着几个孩子，裹得像个包子一样追逐笑闹，欢快的笑声晃荡而上，卢一涵嘴角也不觉泛起丝笑意来，初见黄轩腾的时候，似乎也不过是这般年纪，皮的没边，正被他老爸收拾，小破孩那袖子一擦脏兮兮的鼻涕，大吼一声：“砍头不过碗大的疤，我黄轩腾十八年以后又是一条好汉！”煞是可爱。

　　“一涵哥，在想什么呢？”

　　突如其来的一声呼唤，惊得卢一涵一口烟呛在嗓子眼，差点没咳背过去，含着一眼的泪水看着黄轩腾。

　　黄轩腾笑眯眯地探手去拍了拍他的背：“你要不要这么紧张？”

　　卢一涵看着他没吱声，只是一个劲的咳着，转过身不让黄轩腾跟自己再有身体的接触。

　　黄轩腾悬着手，眼神暗了暗，卢一涵权当没有看见，好容易忍住了咳意，道：“你进去吧，外头冷。”

　　黄轩腾抬眼看着他，张了张，没说话，转身就进了房间，挨着爸妈坐了。

　　卢一涵站在阳台上望进去，看着房间里面和乐融融的一家子，叹了口气，掐灭了手中没抽完的烟。

　　回到家的时候已经九点多了，卢一涵洗洗就准被睡了，才躺下，就听见窗口传来“扑扑”的声响，卢一涵脸色微变，直接关了灯上床，只是过了许久，窗口的声音一直没有断过，断断续续，一下又一下，卢一涵走到窗口，果不其然的看见黄轩腾站在楼下，握了一手的沙子作势要往窗口甩过来，皎洁的月光映在他的脸上，映得一双黑亮的眼睛熠熠发光。

　　黄轩腾见了他出来，愣了一下，扬起的手，没有再挥出。

　　卢一涵没做声，只是站在窗口，看着他，面无表情。

　　“卢，一，涵，你，下，来！”黄轩腾站在楼下，一字一顿用嘴型说了这几个字。

　　卢一涵闭了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拉了窗帘，转身回到了房间。

　　不过一分钟，桌子上面的手机轰然炸响，不用看，也知道是谁打来的，卢一涵几乎是第一时间地掐了电话，可没一会儿就又响起来，于是又掐断，一次又一次地如此往复，好像就这样一直一直地重复下去，一直到天荒地老似得。

　　电话终究还是挂断了，只是随后又传过一条短信来，信息很简单，不过两个字：下来。隔了会儿就是第二条：你不下来，我就不走了！

　　第三条……

　　第四条……

　　卢一涵坐在床头木然看着，心头有着熟悉的情愫一点点地衍生出来，焦躁不安，分外地想要抽烟，动了动手指，却什么也没做，只是眼睁睁地看着屏幕一点点地暗下去，直至整个房间都陷入一片昏暗……

　　心头有事，一夜都睡不安稳，辗转反侧，直到天快亮了，才迷迷糊糊地眯过去，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将近中午了。整宿都没睡好，难免的头脑昏沉，太阳穴也隐隐犯痛，卢一涵揉着额角推门出去。

　　黄月英正在厨房忙碌，听见了动静拿着锅铲就出来了：“醒了？”

　　卢一涵没想到母亲还在家，愣了一下道：“妈，你不是跟李阿姨说好了今天去庙会的么？”

　　“不去了，轩腾病了，你李阿姨要照顾他。”黄月英摇头应着，回了厨房继续看着火。

　　卢一涵眉头不觉一皱，跟着进了厨房，看着母亲搅着浓粥，隔了许久之后才讷讷出了一句：“病了？”

　　“是啊，昨个儿还好好的，你李阿姨说他出去疯玩了一夜，天亮的时候才到家，回来就开始发烧了，这不刚送医院去了，医生说怕是肺炎，得住院，唉，一准是昨晚上冻着了。”黄月英一边搅拌着稀饭一边唠叨。

　　昨晚上……卢一涵眯着眼睛，脸色变得有些不好看起来，黄轩腾难道真的在楼下守了一夜？

　　“你们这些个小年轻啊，就是不知道照顾自己。” 黄月英似乎并没有察觉到卢一涵的异常，依旧开口念叨着，顿了顿又朝着卢一涵问，“我等下去医院，你要去看看轩腾么？”

　　卢一涵沉默了会儿摇头道：“不去了，公司还有些事情，我要赶回去，您去就代表我了。”

　　黄月英这才回了头看了眼儿子，卢一涵瞥了眼，没敢对视，他知道母亲有些不高兴，可是他是真的不知道该怎样去面对黄轩腾了。黄月英到底没有再多说什么，擦了擦手道：“算了，你忙吧，我看了轩腾给你打电话。”

　　“嗯。”卢一涵闷声应着，然后便近乎是逃一般的回到了s市，可是年初的几天，又哪里真有什么事情，中国人年大过天，劳劳碌碌了一年，总归要留些时间给自己，给家人，出车站的时候，卢一涵还是有些茫然，站在空旷的站台上，看着空荡荡的车厢，心里头的无奈落寞一点点地衍生出来，满满地占据了整个心房。

　　背着旅行包回了家，推门进去，看着空旷的房间，忽然之间没有一点动力，瘫坐在沙发上面，将自己蜷缩成一团，望着窗外的那篇天，心也好像一下子空了去。傍晚的时候，母亲打了电话过来，说黄轩腾病得厉害，高烧不退，一直说着胡话，李阿姨快急死了，医生说可能会转急性肺炎，还要观察。卢一涵听着，捏了话筒的手不自觉地攥紧，铬的生疼，沉默许久，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轩腾病着还时不时地还会喊几声一涵哥，唉，这孩子从小就黏你，这生病了你却不能去看他，他要醒来该多伤心。”电话那头的母亲却并没有发现异常，只是在电话那边絮絮的唠叨。

　　卢一涵沉默地听着，直至挂了电话，他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脑子里是从未有过的昏乱，他不知道黄轩腾是病得这样厉害，他不觉得去想，如果再严重下去，会怎么样，会死掉么？死字乍然出现在脑海里的时候，他实实惊了一身冷汗出来。摇摇头，把荒诞的思绪甩出脑袋，现今医学昌明，不是那么容易……的。又想起那日黄轩腾病中的样子，一张脸烧的通红，凄惨得不得了，越发的焦躁起来。好在晚上的时候母亲打了电话过来，说黄轩腾的烧退了，人也清醒过来了，卢一涵这才松了口气，

　　好在，他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