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台斜月》殷辞

8、第 8 章

　　只是可惜，那般温馨终有尽头。
　　又是一年漫山飞花，扬扬如雨。
　　那徒弟学艺学得精了，他的师兄师姐在这几年里，有学艺不精黯然离开的，有苦苦研习却无进展的，总之，没有一个及得上他的本事。山上无为无争，可心里嫉恨的人却还是有的。徒弟本就是飞扬跳脱的性子，爱争爱现，只是平日里多与师父在一块才没怎么表现出来。
　　这一日，巧的很，他没有去后山，便被一群人堵在了前殿。
　　为首的人面上热情奉承，眼里却是寒意与嘲讽，他说的话我仍是听不清，不过猜也可以猜得到，无非是恭维几句，然后撺掇徒弟施展法术给他们瞧了看罢了，周围其他人也在推搡着起哄。
　　徒弟不晓得那些人心叵测，只是得意地显摆开，就像小孩子得了好吃的蜜饯，而旁人没有那般。
　　周围的人一片惊叹，徒弟越发得意洋洋，谁也没看见不远处的白衣仙人，原本目中似含春风，温文端和，而今却只余淡漠。

　　就在那一天，徒弟被逐出了山门，我终于听到他们的声音，我很诧异，师父竟然说了那么多话，还有，他的声音也很耳熟。
　　徒弟是喜滋滋地听了师父传唤去见的，哪知到了师父面前，什么都没有来得及说，就听到一句冷冷的“你走吧”。
　　师父背着他打坐，他愕然抬头只看到那个清瘦的背影 。
　　伶牙俐齿的人讷讷的，“为···为什么？”
　　白衣仙人过了一会才开口道：“你已习得变化长生之法，我没什么好教你的了。”
　　徒弟还是不知道怎么了，失了平时的机敏，只是慌张道:“师父厚恩未报，弟子不敢走。”
　　白衣仙人还是淡漠至极的语气，却隐隐能听出几分冷笑的意味：“莫说那算不得恩义，便是，我也受不起你的报答。但只求他日你闯祸莫扯到我身上就好。此间，出了山门，你与我，便再无瓜葛！”
　　言毕，也不管那徒弟张口欲解释的模样，袍袖一挥，送了徒弟出去，便作了结界。任那徒弟不得其门，只得急的团团转。
　　白衣仙人闭目端坐，广袖掩着的手却似是在抖，本就白皙的面越发苍白，眉宇间深深倦意。

　　师父是铁了心，徒弟在结界外守了一月，终是往故乡回了。
　　而我自也是随着徒弟，一路上倒也热闹。徒弟有那好使的筋斗云，却没有用。只是慢慢走着，走着。
　　我不知道他在看什么，我能看到的是，他的脸上再也没有笑容，渐渐凉薄开。
　　而那张脸我瞧着也是面熟的，细看，似乎是有，悟空的影子。
　　悟空？
　　果不其然，后来，他回了花果山，等瞧到那一群猴子猴孙，我就确定了，这果然是那我认识数百年的猴子，他当年原是这般，也应是这般，我不觉好奇。
　　再然后，他肆意而为的桩桩件件，我能看出他并不开心。
　　他很听话的抹去了自己身上所有关于白衣仙人的所有印记，梦里大概也是不敢见的。他还在山里的时候，很多次我都能看见他怔怔地望着水帘洞外的桃树，伸手想摘却不敢，原本开朗稚气的眉眼，依稀能瞧见而今的锋芒。
　　山里的猴儿多，也有上好的猴儿酒。小猴子们拿来献给他，他笑着夸夸，倒了满杯，抿一抿，然后就只是拿在手中把玩。他垂着头，看不分明表情。
　　我想，他或许是在想念。
　　不是外人眼里的桀骜光鲜，这样的他也不过是个孩子。
　　我固执地坚持他其实是个孩子。

　　后来，他被投进了太上老君的炼丹炉，我甚至对那个抛下他的师父产生了淡淡恨意。
　　我忘了自己不过是个旁观者，努力地赶回那座幽静的山。
　　后山，白衣静卧溪石上，原本是一幅恬淡意雅的优美画卷，只是白衣人的面色太过苍白，分明是法力消耗过多的缘故。
　　我想起了自己的处境，远远地就停下来。
　　我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就那样的在那里，我觉得他应该很累。
　　后来，他很缓慢地睁开眼，很缓慢地坐起身，他的手里有一个精致的玉瓶，我想了想，是盛着当年悟空学艺时，他令他取的心头血。
　　莫非···我来不及深究，就听到白衣人低低的一句，“火不怎样，那烟气倒是真厉害。”
　　他踉跄近了，我瞧见了他的脸，竟是与我极相似。
　　我伸手想抓住他问，手一空，睁开眼，哪里还有旁人，手心一瓣落花。

作者有话说

　　为自己的渣而感到不能直视。。淡淡悲桑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