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台斜月》殷辞

6、第 6 章

　　我本来就不是会大喜大怒的人，当初他不辞而别，我失魂落魄，大抵已是我情绪表露的极限。而今，面对他这般莫名其妙地咄咄逼人，我动动唇，本想扯个温和的笑，无奈却失败了。
　　只得僵着一张面目表情的脸，无情到泰山崩于面前亦云淡风轻的形容吧。只是心里有隐隐的期待，他是能看出我表情的，那几百年的默契。
　　不过，我这次却是真的预料错了。
　　那一张俊挺的脸愈发阴郁，那眉目之下似乎还掩着焦躁的火焰，不知道是因为什么，我张张嘴，还是保持了沉默。
　　他会说出来的，关于他的怒火，我这样想。我自认对他了解还是足够的，他是那般直率的性子。
　　只是，我又错了。
　　他什么也没有说。一双眼里，情绪也由愤怒到波澜不惊，沉沉的，看不分明。
　　我惊讶的发现，对于这幅模样，我竟然也是见过的。在，当年五行山下，我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
　　几百年笑闹，我忘了，他曾经的惊天动地。这般想着，更是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我也不想看到他那双眼，陌生的，让我看不明白的眼。垂了头，就这般沉默着，直到，他再次离开。
　　我没有说一句话，而他，后来也什么都没说。
　　想到我们之间一直以来的和睦，在看现如今相对无言，我真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也只有沉默而已。

　　我后来一直留在洞府里，纪年想说些什么，却被我止了，又推到凡间行善。
　　而我，也就在冬雪的日子里，集起梅上雪，哦，洞门外早年栽了几棵梅树生得不错，风骨俊逸。除此之外，便是抱住一杯茶在洞里愣愣发呆。
　　精神愈发不济了。
　　发呆的时候，回想起很多年前我自己游历修行的日子，然后发现自己越来越记不清当时的情景了。
　　每每想起，脑海里只有一片白茫茫的雾，漫无边际，摸不着头绪。
　　找不及，找不来。
　　最后，晃晃然能够记起的无非是：五百年，五行山，半山桃花，还有悟空。

　　我没有再见过纪年，刻意避开的。
　　有几回看见小神仙在洞府外徘徊不停，却找不到洞口，淡漠地抚了抚手指，我花了一点时间才想起小神仙的名字。
　　后来他就没有再出现过。我努力翻了翻自己的记忆，他是很忙的，人间那么多的事，他只是奔波于那些就足够繁忙了，哪里能天天等在这儿呢。毕竟，我们其实，也算不得挚交。
　　有时，我能从我设的结界外看到一些小玩意儿，有时会捡起来看一看，然后再扔回去。后来，小玩意儿也在没见过了。
　　我觉得，大抵是很清静的。

　　桃花又开满山坡的时候，我拎了把锄头慢慢悠悠地踱到桃花深处，没什么好打理的，就扔下锄头，闲闲卧在桃树下，沉沉睡去。
　　风一吹，绯色花瓣便覆了一身，织成一张华美的毯。
　　山上的桃花多是绯色的，极艳，开到盛时真的是灼灼之貌。
　　我知道桃花多粉色，可第一年就见到那绯色如霞，我并没有觉得惊讶。
　　我一直觉得自己是见过这般颜色的，甚至是更加艳丽。
　　比如现在。
　　满目的红，热烈极了，风吹花瓣零落成雨，不显颓败，却是更加光华夺目。
　　那也是在山上吧，比五行山更加高峻毓秀，天然含韵。
　　有人树下打坐，白衣白发，容颜笼着难辨的光华，仅从那能窥到的半分形貌里，便能瞧出那人的风华绝代。
　　绯雪飘洒，非但没为那人沾染俗气艳色，反倒是那白衣自在为那浓重颜色绕了层烟云，轻轻巧巧就蜕变成清淡却引人入胜的上佳水墨。
　　静好如画。
　　只是树上突地倒吊下来的人打破这份静谧，只见他嘻嘻笑着，眉目也是清俊的，眉眼弯弯，活泼得紧。
　　白衣人并不理睬，沉静如昔。书上那人也不恼，笑盈盈地盯着白衣人的脸看得欢喜，脸上的笑绽得越来越大，有些痴，有些傻。
　　白衣人面上不显，耳根上分明红了几分，若不细看，怕是误以为那绯色花瓣映上的颜色。
　　树上的那人分明瞧出来，乐得更是见牙不见眼。
　　他们什么话都没有说，却能让外人都觉出那里面的温情，脉脉动人。
　　我觉得我应该是认识他们的，只是我怎么辨认，都觉得像隔了层纱，瞧不出是谁。

作者有话说

　　...好像不会写感情戏嗳。。。默默握爪。。要学的好多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