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台斜月》殷辞

3、第 3 章

　　下到市集里，我没寻到树苗，更莫提桃树苗了，只是很是费了几番周折，千方百计地才求了些桃种，之后我便喜滋滋回了山，完全忘了自个儿最初是想要下山添置东西的初衷。
　　待到了山下，我却又讷讷了，毕竟桃树苗与桃种，差别终是大了些。这大圣原身是只猴儿，还是只无法无天脾气大极了的猴儿，他与天庭的纠葛我这般散仙也是熟知的。
　　他要桃树苗，无非是想待树结果，吃桃罢了，我这样无端延长了他等待的时间，不晓得他会不会动怒。
　　我虽忐忑，却不害怕，就是觉得他是不会伤害我的。
　　我终是鼓起勇气开口，捧着一捧桃种，心里终究是有些慌的，只是无奈手不颤，话不抖。
　　“大圣···”
　　“我说了，我叫悟空。”他打断我的话，一双眼又是深深地盯着我，很是认真。
　　“我···悟空，山下没有桃树苗，我只找到了些桃种，你看，可···”
　　“好。”他看也不看那种子，又是那样理所当然，却彬彬有礼：“既然买回来，那就再劳烦仙友帮我将这桃种种下了，有劳有劳。”
　　他话语里的指使意味很重，我却又在想，这猴子看起来也并非出身乡野，知理得很。
　　身体却是没有听清意味就自觉干起活来。
　　如此几番，待我终于可以听清那话中含义时，那小小的种子已被我照顾得发了芽，抽起小小的苗，覆了半个山头，嫩生生的，极是可爱。
　　我也看清楚了那猴子，哪里是什么知理，活脱脱一个狡猾的骗子罢了。
　　大口啃着我下山买回的脆梨，他是从来不叫我名字的，笑嘻嘻开口，道：“小书生，你可真好玩。整天文绉绉，就不觉得难受么。老孙不过学了你说了几次话，就累得不行呢。不过拿来逗你倒是有意思，好玩，真好玩！”
　　我没再见过他那种深沉的眼神。我帮他打理了面容，他镇日里笑得眉眼弯弯，一张俊脸，却偏生挂着傻气的笑，像个孩子，人也委实孩子气。
　　我自是不会跟孩子计较，听着他打趣，也不过回以一笑。他那里却郁闷，巴不得我同他争得面红耳赤。
　　我不紧不慢地拿走原本摆在他面前的几个梨子，悠悠走开，“唔，看来梨子不够甜呐，都堵不住你的嘴呢，既然这般，那还是我吃好了。是不是啊，悟空？”
　　“不是！你快还给我，老孙，老孙可要···”他终于是把自个儿弄得面红耳赤了，我不再逗他，伸手将梨子扔向他，“悟空，接着！”
　　他脸色变得快，接到梨子塞到嘴里大咬一口，吃得又是眉开眼笑。
　　我看得好笑，然后真真发觉，他不是那个不服管教、搅得天庭不安的泼猴魔头，也不是那个拉旗为王、统帅众妖的齐天大圣，他实实在在，只是悟空。
　　他曾经认真地说了两遍呢，他是悟空。
　　拨开洞府前的一簇艾草，进到洞府里，后知后觉地笑了一下。
　　我记住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