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言疯语》哪门

4、那个牛皮信封

　　河边的那个疯子，隔壁自杀的女人，半夜突然出现在门口的箱子，这三者，居然不经意凑成了紧密的关系。齐征说箱子里像书一样沉，这个箱子是不是隔壁女人留下的呢？如果是，我是不是应该先向警察提供物证，可是她或许有自己的初心呢。我摒弃之前的畏惧猛地爬过去，好奇箱子里究竟有什么奇怪的东西，会半夜出现在我房间门口。
　　没想到这个年代居然还有人写日记，箱子里竟然是大大小小精致的笔记本，一共有三十多个，随手打开一个，发现全都是日记，时间跨度从九几年到近两年都有，年代久远的笔记本相对泛黄，笔记也明显比较稚嫩。笔记本并没有按照时间顺序排列，也没有按照大小，但是每一本笔记本外观都异常漂亮，像极了精装小说。除此之外，还有一个牛皮信封，信封上什么都没有写，也没有贴住封口，我打开信封，竟发现是一封写给我的信：
　　你好。
　　我常常在想，隔壁一定是个幸福的女人。
　　我很羡慕你，你们所有感情稳定的女人。
　　我是一个注定得不到爱的女人，一个被诅咒的女人。
　　我告诉父母我在国外，国外是如何的好让我不想再回家，事实确实我再也不会回去了。
　　我应该拥抱大海才对，可是我水性太好，我更怕被人搭救，终究还是选择了容易且绝对的一种方式。
　　日记是我的灵魂，是我在这世上唯一有感情的，倘若一把火变成灰烬，就像没有存在过一样，太残忍。
　　来不及了，我来不及了，拜托你帮我把它们送到海里。
　　拜托。拜托。
　　短短一封信，我读了好多遍。我仔细回忆着隔壁女人，仔细的揣摩着写下这些文字的人内心，有多少想说却没说的话在笔尖逗留，有多少不舍在心中翻滚。
　　隔壁的女人，我能模模糊糊记得的，是一个朝九晚五的上班族，周一到周五的早晨七点左右都会传来炒菜的生意，甚是烦人。还有，还有什么，我怎么也想不起来了，生活好像一直很平淡，平淡的让我佩服，嫉妒。
　　佩服是因为她一个人也可以把生活过的井井有条，嫉妒是觉得究竟一个人要多么幸运才能生活的不受一点伤害。
　　我拼命地想，想要再回忆点什么，毕竟我在这里都住了快一年了。而这规律性的炒菜的生意仿佛是从来没有停止过，应该是没有换过房客，不然不至于这么巧吧。但是任我怎么努力，也想不起来一丁点的回忆，门口从来没有垃圾，鞋子也是在柜子而不是像大多数人一样放在架子上，所以也从来没有留意过什么。
　　关灯后，躺着床上，我依然在想着隔壁的女人，甚至想去她的房间看一看，又真切的感到的有点恐惧遂作罢。
　　突然想起来，好像前一阵子，有那么两次听见女人xx的声音，当时的感觉是果然真实的和电影里不怎么一样啊。自己的声音其实自己反而是听不真切的，我也没有无趣到去研究这个声音。但是，此刻想起来，处于最边上的我房间的位置，好像能切仅能听见隔壁女人的声音。
　　突然联想到那封信里说，她常常在想隔壁一定是个幸福的女人，感情稳定的女人，难道是因为每次都听见我那啥吧，不由得心里一阵尴尬。
　　隔壁女人，居然就这么轻易的结束自己生命，也真是太勇敢了。
　　怀着一个敬畏的心，我不知不觉走进隔壁房间，房间打理的井井有条，甚至被子都是叠的整整齐齐的，唯有床边的血迹鲜艳的刺眼。在和我同样空间的房子里，隔壁女人的房间显得恰好够用，墙壁被黑胶唱片和复古相框装饰，充满小资情调，居然还有一把小提琴。
　　不由自主的，正要上前去打开那个盒子，突然房东来了，一进来就嚷嚷，“你不怕邪啊，大半夜还来死人的房间。这里的东西都是不能乱动的，刚刚忘记锁门还真有你这胆大的敢闯进来，快点回去啦，我要锁门了。晦气啊，这房子要多久才能租出去......”
　　老女人才是晦气，整天叽叽歪歪的烦死了。回到房间，我心里更加久久不能平复，隔壁房间的女人，即使算不上精致也好歹是个舒服的女子才对吧，却怎么沦落成那天落魄的样子。
　　书上常常说，看更大的世界就可以忘记过去。我自认虽然去的地方并不够多，也是在北京飘了两年，在深圳窝了一年，对于过去的事情记忆不但没有消退，反而一天一天愈发清晰的浮现在脑海。而这一刻，我突然明白，看见了别人，有时候会忘记自己。
　　初恋分手的时候，我没有哭，我告诉自己是我眼睛瞎了，会遇见更好地。第二次恋爱结束的时候，我仍然坚持着，没事，运气不好，又遇见一个人渣，下一次，就不会了。第三次，接下来就没有第三次了，三，四，五，六直到齐征，都是连谎言都不愿意说的了。后来，常常觉得初恋和第二次恋爱居然很美的回忆了，现在，甚至觉得齐征对我其实也不薄，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轻薄到了如此地步。
　　在有一段时间，我每天晚上都会头痛的想要砸墙，实在不堪那种疼痛，常常会忍不住割腕，血液流失掉一部分，人就会昏迷，就不会再感觉到疼痛了。
　　那时我是有伴侣的，只能说是伴侣吧，是在我处于第四段关系的时候。那个男人，和我一样的北漂，一样的小城市出身，一样的工作收入很低，一样的其貌不详，我本来以为我们会惺惺相惜，没想到他说我是神经病，是疯子，狠狠的骂了我一通，然后消失了，再也没有出现过。
　　那是唯一一段时间，我特别接近死亡，那种感觉很舒服，会忘记很多很多，我隐隐约约有种意识，等我用这样的方式把全身的血液换一遍的时候，曾经的记忆也会清除，就不会再不开心了。我并没有真的想死，我知道他会帮我止血，送我去医院，在死神找到我以前把我唤醒，所以每一次，我都很踏实的去做这件事，昏迷，睡很久很久，然后被唤醒。
　　我没有想到，那端关系并不像我以为的那么稳定，也没有想到三次以后，他就那么变态的离开了我的世界。他说，我让他害怕，连欲望都消失了。
　　我怎么可能用割腕这么温柔的方式去死呢。还没有进入爱情这片冲满陷阱的湿地以前，我就已经想好了，如果有一天，我真的不想再活下去，一定要去当时所在城市最高的地方，或者去一个有峡谷的地方，纵身一跳。至少在死亡之前可以感受一次飞翔的快感，而死亡，当然要用最触目惊心的方式，才显得悲壮。。
　　隔壁女人说，要把她的日记送到海里，那些日记才是她自己吧，是她自己想要结束在大海里。极度喜欢水的人，心理都是至清至静至纯的，而大海必然是水中至上之物。
　　我突然很想去了解这个女人，我觉得我能懂她。
　　我很好奇，她怎么有足够的勇气选择死亡，亦或是经历了无与伦比的悲伤无法继续活下去。而我，在最失意的时候，在我现在看来最落魄的时候，甚至被医生诊断重度抑郁症的时候，我居然从来没有发自内心的想要去死，我常常悲伤的，是我要怎么活。
　　即使，堕落，即使敌不住一个人悲悲惨惨凄凄，即使不停地换着男人，即使每一个人都不会存在太久，即使每个出现的人都在掏空我的心，我从来没有想过去死。
　　今天，此时此刻，我还在盼望着，有一个男人，我们结婚，生子，争吵，变老，我对他今生无论如何都不离不弃。
　　“我想你。”忍不住短信给齐征。
　　短信提示，对方已成功接收，等了几分钟没回短信，我忍不住拨号过去，电话那头死一般的沉寂。
　　居然，又一次，毫无征兆的把我拉黑了。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这一年来，齐征一直这样，想找我的时候开机电话，短信，扣扣，微信，轮番轰炸，直到我回复为止，他心里有百分之一万的底，我不会不愿意见他，他直到我害怕孤单。不想的时候，各种拉黑屏蔽我，直到他想找我为止，而我，一直没有作为，就这样，持续了一年，我居然已经，习惯了。
　　我虽然还活着，和死了又什么区别，我为什么不想去死呢。
　　起身去打开那个属于隔壁女人遗物的箱子，原谅我想要看看你的世界，触碰你这辈子最纯净的遗物。我也不知道，好好地人生，怎么就被我过成了现在的样子，我发自内心的，也在唾弃这肮脏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