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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第 2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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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欣欣是在黎天成创作油画《高山榕》时突发奇想的。她告诉黎天成:
“天成哥,我从小学2年级到初中2年级,一直在市少年文化宫的音乐、舞蹈、美术3个班轮流学习,已打下了一定的基础。”
看到黎天成将信将疑,她索性找出画纸和画笔,用不到10分钟功夫,便为黎天成画出一幅头部素描,惊得黎天成喜出望外。从这天起,俩个人日夜兼程,想把《高山榕》这幅风景油画也带到新加坡去参展。
展期临近时,《高山榕》的创作完成了,整幅画作的尺寸并不大,不过2平方米,但大榕树那在海岸悬崖上项天立地,坚忍不拔的气势和神韵,却令人有身临其境,高山仰止之感:独木成林,笼盖四野的树冠遮天蔽日,迎风沐雨;异常发达的根系盘根错节,半裸半隐,似巨蟒游蛇;从主干枝杈上垂直而下,扎入岩缝中的辅干,分散着支撑树冠的重压,或扁或圆,或密或疏,间可过人;那胡须状的气根一丛丛,一缕缕,在狂风中飘荡卷曲。更妙的是,那阿黄盘卧在树根上酣睡,风雨不惊;屋檐只出一角,意为黎家。在宽阔背景上,波涛欢跳而来,似在朝拜;阳光透隙而入,欲露还羞;同真实的大榕树相比,更显得雄浑壮观,生机勃勃,寓意深厚,妙不可言。当兰秋田和耿玉芳应邀前来欣赏时,被惊得连声赞叹。
“哎呀呀!这艺术的魅力真是绝妙无比,令人震憾!”兰秋田指着画作,有点卖弄地对老伴说,“玉芳你看你看,这就是艺术,缘于生活高于生活。”
耿玉芳含笑地稍一撇嘴,没有随声附和,而是俯首上前细看,反倒大惊小怪地指着右下角的签名一字一句地念出来:
“哟,黎天成、兰欣欣共创,还真把欣欣的名填上啦!”
“爸,妈,没有欣欣的参与,很难达到这样的效果。因为一切真正的艺术创作,都是师法自然的心灵之旅。欣欣的感悟敏锐,远远超出一般人。”
“她真的行吗?”兰秋田不敢相信地看着兰欣欣。
“那当然!本姑娘正在做画家的美梦,这只是小荷才露尖尖角!”兰欣欣抢着自夸,引出一阵欢笑。笑声一住,她又语出惊人,“爸,妈,我还特意为大榕树写一首诗,朗诵给你们听听?”
“好哇!”兰秋田兴趣愈浓,并且相信这画和诗,都可能是天之佳作。
兰欣欣看一眼笑脸相对的黎天成,声情并茂地高声朗诵起来:
唱给高山榕树的歌
没有棕榈的高贵,
没有椰树的风情,
没有修竹的隽秀,
没有木棉的雍容,
可我唯独爱你呀,
挺拔壮阔高山榕。
当狂风暴雨来袭,
你高声呐喊迎击;
当烈日炎炎灼烤,
你含笑从容面对;
不吝岩土的贫瘠,
独显成林的奇迹。
为花儿抵御风雨,
为故土坚守岗位,
为鸟儿筑起歌台,
为世人消解焦虑,
无私无畏高山榕,
永是心中的树神。
“好画一幅,好诗一首,正可谓珠联璧合,难得难得!”兰秋田击节慨叹,由衷地为黎天成和兰欣欣的成功合作感到高兴。其兴高采烈的神态,像是在和同龄的诗友唱合,仿佛忘记了父亲的身份。
父亲的赞誉深深感染到兰欣欣,她忽然想起古今中外文人墨客以文会友,以诗唱合,以画谋面的美妙情景,心中荡起一股难以遏止的激情,像从地心深处喷涌出来的红色岩浆,很快凝固成一幅黑色的图案。她突然放下手中的东西,向正与父亲交谈的黎天成高喊:
“天成哥,天成哥,快快,给我一支炭笔和速写纸!”
“你要画什么?”黎天成边问边去找东西,虽然猜不到兰欣欣又突然发什么奇想,却不想让她扫兴。
兰欣欣接过画板和纸笔,又提出个更出人意料的要求:
“请黎老师和爸爸妈妈暂时转过身去,学生10分钟后交卷。”
黎天成苦笑着看看兰秋田和耿玉芳,奇怪的是,三个人竟都像哄小孩过家家玩那样应声而动,耿玉芳边转身边叨咕:
“这又玩什么鬼画符?神神秘秘的!”
兰欣欣坐在板登上不再作声,凝神片刻后便信笔由缰,行走龙蛇,在纸面上引出几组神秘的曲线。她抬头远眺,又牵来一大片乌云和几缕阳光,运来千顷波涛,掷出数枚线币,一起遣入画中,简单修改后即大功告成,一看手表,还不到10分钟。
“评委们请转身,为学生打分。”兰欣欣装模作样吆喝一声,在他们转过身后,双手举着一幅漫画让众人审视。
黎天成只看一眼,就惊喜地夸奖起来:
“欣欣,你真了不起,简直是神来之笔!”他接过画作再仔细品味,越看越觉得心灵受到震颤。这是一幅寓意多么深刻的明志之作呀!在危岩耸立的海岸上方,一双合起的巨掌托着一群仙女,正欲迎风展翅地奔向无垠的大海。海面上波涛汹涌,激荡出阵阵暄啸。天空中乌云翻滚,正扑面而来,阳光失色,气氛阴晦,前程诡蹫。但巨掌上的美女们却无所顾忌地蜂拥而来,只有其中那个头戴金冠的佳丽正欲回身反转。再看那指缝下面,半夹半露地显出人民币和美元、寓意深刻而明显,大有警世醒心地效果。
黎天成将漫画稍举高一点,心驰神往地思索起来。
“老师,给打多少分?”兰欣欣俏皮的盯问。
“95分!”
“为什么?”
“金无足赤,尚待努力。”
“请不吝赐教。”
“能否代为补笔?”
“求之不得!”
俩个人又习惯地玩起了短信游戏,在这方面,黎天成显得略逊一筹,甘拜下风。此刻,他无心再玩耍下去,因为自己脑海里已经电石闪光,明亮起来。他抓起画笔,又接过画作,在翻卷的乌云中勾出一些有如恶鹰的毒眼和尖喙,又在咆哮的海浪中隐约挑出一排鲨鱼的利齿,再递交给兰欣欣看。
“可是画蛇添足?”
“正是锦上添花!请点名其意。”兰欣欣指指下方的空白处。
黎天成放下手臂,不加思索地用楷书写出一行字:上天无路,入地无门,苦海无涯,回头是岸!
“普天下知我心者,唯黎天成也!”兰欣欣轻叹一声,说完,不顾父母在场硬拖着黎天成就地转了一圈,险些撞在妈妈身上。
等各自平静下来后,黎天成将漫画拿给兰秋田看,并品评道:
“爸,欣欣颇有艺术感觉。诗情勃发,才能语惊四座;意境深远,才能落笔自然。唯有长存这样的感觉,才能成就艺术的辉煌。”
兰秋田点头称是,兰欣欣自己却作出另一番解释:
“老师,您过讲了,我只想以画对画,回应您那深明我心的《天使的忧郁》。”
“此意我懂,不然怎敢贸然添笔。”黎天成被触动的那根神经,仍在呜奏着奇妙的神曲。
“留给我,还是送给你?”兰欣欣问。
“奇文共赏析,妙笔同品味,共存吧!”黎天成收起画作,特意将它与为欣欣画的几幅速写叠放在一起。
这时,兰秋田感到自己和老伴再呆下去,已是多有不便,借口要去钓鱼,意在为俩个年轻人留下自由的空间。
“爸,我去帮您上鱼饵吧?”黎天成说.
“不用,我自己来。”
等到父母离开后,黎天成与兰欣欣商量起另一个问题:
“欣欣,我为母亲画的像太多,无法全运到新加坡去,只能少选几幅。”
“选少了可不行,至少也要20幅以上。”
“就10幅吧,由你来选定,慧眼识珠嘛!”
“不对,还得由你选,因为那是你亲妈!你一定要选出那些最打动心灵的代表作,优中选优。哎,真的太遗憾啦!天成,你能不能让他们把大展移到三亚来?这样就能把你的全部画作一并推出啦!”
“今年是来不及了,等有机会再说,三亚肯定有吸引力。”受到启发的黎天成显出很有信心的表情。
相隔几天,护照办妥,机票买好,两天后中午出发。当黎天成把4张机票递给兰欣欣看时,她立刻发现了问题:
“天成哥,怎么是同一个班次?不是说好你先去,我们后到吗?”
“噢,我同欧阳远方通了电话,他同意接待我们全家,没关系的。咱们提前一星期到,我忙我的事情,你陪爸爸妈妈好好玩一玩。”
兰欣欣把机票递给妈妈看,耿玉芳点点头,没说什么话。
临走前一天,兰秋田通过王副司令,把悬崖上的小屋和山坡上的新居一并托付给后勤处代管,并嘱咐一定要看好阿黄。
波音757客机准时从三亚凤凰国际机场起飞,很快飞临广阔的南海腹地。兰欣欣和耿玉芳都是第一次出国旅游,第一次看到如此浩瀚的南海,每当从舷窗看到一座座岛礁,一艘艘军舰和巨轮,都会雀跃一番。
其实,最激动的还是老舰长兰秋田。他久久地面对舷窗,心如潮涌。
耿玉芳看清了老伴的心态,忍不住笑问:
“老舰长,又心潮澎湃了吧?”
兰秋田苦笑着承认:
“玉芳,我在海军服役40多年,驾舰驶过东海、黄海、渤海,却一直没到过南海,真是抱憾终生啊|”
“你现在不正在它上面嘛,居高临下,看的更远。”
“那是两回事!不驾舰亲临,便不识南海,愧当海军|”
“别急,等有机会,让王林安排你走一趟。”
兰秋田遗憾地慢慢摇摇头。
南海渐远,新加坡渐近,漂亮的空姐开始督促旅客系好安全带,并介绍新加坡的风土人情和自然景观。
飞机安全降落,取出行李后,一家人各拖一个拉杆箱通过长长的廊桥,步至出站口。
翘首等待的欧阳远方望见黎天成,使劲儿挥手致意,黎天成亦举手回应。
“天成,我该怎么称呼欧阳远方先生?”兰欣欣问。
“你可以叫老师,也可以叫大哥,看是什么场合吧!”黎天成扭头回答,“我与他颇为知已,你可以随便点,没关系。”
“他爱人是做什么的?”
“他俩都是大学艺术系教授,专攻油画创作。不过,远方近几年致力于对外传播介绍中国的文化艺术,乡情愈浓。”
“天成!天成!”刚刚步出金属护拦,欧阳远方就迎上来紧握好友的手臂,使劲儿摇一摇。
“远方兄,谢谢你对小弟的一往情深。”黎天成真诚地道谢。
“这是哪里话,兄弟之情,不言谢。”
趁这功夫,兰欣欣很快将欧阳远方打量一番,发现这是位洒脱而又时尚的中年艺术家,中上等个头,长得很象电影明星成龙。稍往前走几步,到了人流疏空处,黎天成站下来,首先将紧跟身后的兰欣欣介绍给欧阳远方:
“欣欣,这就是我常对你说的欧阳远方大哥,这是小妹兰欣欣。”
“欧阳先生好!久仰先生的高尚德性,钦佩之致!”兰欣欣大大方方的上前握手致意。
“兰小姐,久闻大名,今日得见,果然是人慕天惊,幸会!幸会!”
“这是我义父义母。爸,妈,这就是欧阳远方教授。”
“伯父伯母好,一路辛苦!”在互相握手致意的同时,欧阳远方说,“我与天成是好兄弟,应该以此相称吧!”
对于这种既生疏又感动的礼仪,兰秋田一时难以应酬,竟不知如何作答。精明的耿玉芳及时上前补救,握手道谢:
“欧阳教授,多谢您的关照,添麻烦啦!”
“哪里,哪里,贵客临门,喜从天降,求之不得!快请上车。”
知道来的客人多,特意叫了辆豪华中巴。欧阳远方和黎天成并肩坐前排,边走边叙说:
“我托运的东西到十多天了吧?”
“早在半个月前就全部安全到达,正在布展。”
“是不是件数多了点?”
“各个精品,多多益善。”
“未必吧!精英荟萃,精品叠出,万不敢自狂。”
“嗬,小老弟,你啥时学会的自谦,这可不是你的风格,是不是有高人指点?”欧阳远方意味深长地问。
“学海无涯,不敢不虚心以求哇!”
“众心所望,自有公论,大可不必自让自谦。”
两个人说到这里,黎天成忽然觉出自己有失礼之处,赶忙补救地问道:
“欧阳兄,嫂夫人和小公主都好吗?”
”好,哦,忘告诉你了,她娘俩去澳大利亚度假,要半个月才回来。不然,肯定会来接你们的。”
“我可想小阿蓮啦,今年该10岁了吧?”
“对,刚过完生日。她经常念叨你,怪你不打电话,不给她画像。”
“是,我答应过她,每年给她画一幅肖像,等再见面时,一定给补上。”黎天成歉疚地说道。
宾馆到了,进入接待大厅,办完入住手续,欧阳远方把房卡递给黎天成:
“18层05、06两套双人房,伯父伯母一间,你和小妹一间。”
“这——这不行,远方兄,还得另开一间。”黎天成语涩地要求。
“有何不便?”欧阳远方一时不解。
“这是我义妹,至今未婚。”黎天成十分尴尬地解释。
“这事办的,怨我!怨我!”欧阳远方拍着脑门笑责,实则是为黎天成的疏乎开脱。
“欧阳大哥,您就再麻烦麻烦吧!”兰欣欣改换了称呼,亲切地请求,看不到一点不悦。
“好办,好办。”欧阳远方重返接待处,用英语同接待小姐交流,又订下相邻的一套房间,随后握手告辞。
这边,兰秋田和耿玉芳会意地一笑,小声议论着接待大厅的豪华装饰。趁父母不注意,兰欣欣挤眉弄眼地嘲讽黎天成的窘态,把他弄得满面羞容。
入住后,黎天成特聘一位汉语流利的导游小姐陪伴兰欣欣和父母去游览街市与景观,自己则每天去展览中心帮着布展。
7天时间一晃而过,在几乎游遍了新加坡全岛之后,再加上以往对新加坡历史、文化、政治、经济和军事的了解,兰秋田向妻子和女儿发出了这样的感叹:
“国土不大,实力不小;人口不多,名人不少;管理严格,成果多多,难怪会成为亚洲四小龙之一。”老伴和女儿对他的赞佩,亦有同感地点头称是。
正式开展的那一天,来自世界各地的上百位著名华人画家争相将得意之作悉数亮出。黎天成提供的一组《母亲的一生》和《天使的忧郁》、《高山榕》共12幅作品,布置在展厅最显著的位置。
开幕式的宏大精彩前所未有,除了当地政要和著名的专家、画家、学者之外,还有众多闻讯而来的艺术品商人、收藏家、记者、经纪人、企业家,等等。
欧阳远方在开幕式上致辞:
“各位画界圣手,各位嘉宾,各位朋友,本届华人艺术精品大展,特邀国际上著名的非华裔学者、专家、画家组成评审团,在今天将对参展的作品进行初评,并将评分票保密封存,等到最后终评时开启,计入总分之中。大展期间,还将进行记者团专评和观众自由推荐,从中确认出获奖作品,力求做到公开、公正、公平,不让精品错漏,不准平庸入奇!”他的话语赢得了一阵热烈掌声。
开幕式结束后,又专门安排一场彩绘模特表演,那令人眼花缭乱,怪异激情的演示,令人大开眼界。
当天上午,评审团成员和来自各地的记者、嘉宾,依次在每件作品前驻足凝视和品评。
第一天的展览共售出1000张门票,全部是提前预售。
开展的第二天,参观人人数升至3200多人。为确保安全,工作人员不得不分批放行,每批200人,时间间隔为30分钟,开放的时间超过10小时。由于太过劳顿,接下来每天限定2000人次。尽管如此,据后来统计,在整整1个月时间里,几乎天天满额,有相当一部分观众是从别国而来的。这其中的原因,除了精英荟萃,精品多多之外,新闻媒体的广为传播也起到了相当的作用。
黎天成的《母亲的一生》和《天使的忧郁》,成为展品中最大的亮点,他本人传奇般的经历,亦成为媒体和新加坡当地人竞相传颂的热门话题。
在第一天的开展中,就有许多嘉宾和记者一眼认出画中的天使,就是一年多前在中国三亚市世界小姐总决赛中夺得冠军殊荣,旋即昙花一现,神秘失踪的兰欣欣。这一来,全世界的新闻媒体和各国观众,再次掀起一场兰欣欣热。人们在对这幅油画倍加赞赏的同时,还不约而同地发问:这世界小姐现在何处?她与画家是什么关系?难道又是一场英雄与美人的惊世之恋?
开展的第六天上午,当兰欣欣乔装打扮,小心谨慎地陪父母出现在展厅时,很快陷入观众的重重包围。
先是工作人员认出了兰欣欣,以为是画展组委会的特邀嘉宾,倍加热情地左一声“兰小姐,您好!”右一声“兰小姐,您请!”等于特意招呼人们来围观。观众一听即清,一看即明,顿时前呼后拥与3人结伴前行。嗅觉特灵的记者更是行动迅速,争先恐后,拍照提问。
一家人想走走不了,想停停不下,从未见过这阵势的兰秋田夫妇不知如何应对。见过大场面的兰欣欣一边反复解释“那不是我,是我妹妹!”,一边给黎天成打手机发短信。黎天成赶紧找欧阳远方救驾,俩个人到现场一看,感到无能为力,只得向警察局求助,才终于使兰欣欣和父母脱离了险境。
经过这场惊吓,兰欣欣不敢再轻易出门,父母的情绪也受到影响,在耿玉芳的执意要求下,黎天成只好安排他们提前回国,不再等到画展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