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极浪漫》振远

20、第 20 章

　　音乐诱导疗法结束后，俩个人汗津津地坐在树根上休息，兰欣欣微喘地在电脑上打出一行字：
　　“老师，请带我去游泳吧！”
　　“你心太热，水太凉，会得病。”黎天成伸手在键盘上回应。
　　“凉泄火，热伤神，天地良心！”
　　“心平静，火自灭，无须担扰！”黎天成回完这句话后，不由分说收起电脑，拎着就走。
　　兰欣欣一时没弄懂黎天成这句话的真正含义，跟在后面紧着琢磨，仍不得而知。
　　进屋后，黎天成把电脑小心放回双肩包，转身欲走，被兰欣欣伸手拦住，并对坐在床上的父母说：
　　“爸、妈，我们要去海里游泳，清凉清凉。”
　　“你刚好一点，可别再胡闹！”耿玉芳立刻表示反对，言词毫不客气，“再说，你带泳衣了吗？”
　　“带了。妈，我实在是热得难受，心中火烧火燎的，不降降体温，真会病的，您就答应吧！”兰欣欣拉着妈妈的手，又求助地对爸爸眨眨眼睛。
　　“去就去吧，龙王爷的儿子会凫水，海军的女儿也不差嘛！再说，没有绝对把握，天成也不敢答应的。”
　　“妈，我先去试试，不行就回来。”兰欣欣挤眉弄眼地撒娇，看妈妈没再激烈地反对，从箱取出泳衣，泳帽和泳镜，拉起黎天成的手就要走。
　　黎天成不情愿地看着兰秋田和耿玉芳，希望他们能阻止自己任性的女儿，可却发现他们均无此意，只好身不由已地随兰欣欣而去。
　　来到屋外，兰欣欣示意黎天成换泳衣。黎天成表示不必，只把上衣和外裤脱下，搭在大榕树的支桠上。
　　走到悬崖边的石缝时，兰欣欣突然有点打怵了。心想，这下面礁石连着礁石，海浪牵着海浪，连个砂粒都找不到，怎么下去游哇！可自己硬把人家逼来，也没法再回头。她想从后面拉住黎天成，可就是伸不出手。
　　黎天成先下到石缝中，伸出一只手接护着兰欣欣，恐怕她滑坠下去。还好，兰欣欣身轻如燕，又有人挺身保护，畏惧的心理渐渐消除。
　　下到崖底，果然如其所料，那一波波海浪在跳近海岸的最后一瞬间，不顾一切地把自己拍在参差的石崖上，唱出粉身碎骨也心甘的生命欢歌，也似在嘲笑两个年轻人的无畏和无知。
　　正当兰欣欣绝望的时候，黎天成往前走十几步远，从一个不知有多深的水洞中牵出一条小舢板，紧紧地拉住绳索，让兰欣欣先跳上去。
　　这一来，兰欣欣乐了，欢叫着一跃而上。黎天成收起绳索，扔进船仓，在往前一推船体的同时跃入船中，稳稳地坐在中间的隔仓板上。他把两只小桨挂上两侧的支架，用力猛摇几下，小船便乖乖地在迎面而来的浪尖山跳荡穿行起来。
　　坐在船头的兰欣欣一时忘了要去何方，只觉得心儿伴着小船跳动，十分地自在轻松。
　　情侣岛近在眼前，几百米的距离一会儿就到，当船头冲上沙滩的那一刻，兰欣欣身子往前一扑，双手赶紧抓住了船帮。船停稳了，兰欣欣光脚跳下船头，双脚落在沙滩上，海水立刻没了脚面，一股清凉的感觉顿时沁入心脾。多美的名字！多白的沙滩！多么神秘的小岛哇！她赞叹地站在岸边，看着黎天成将缆绳栓在一块长条型石头上。趁此机会，她快速穿上泳衣，换下长裙，静等有人发号施令。
　　沙滩不宽，不过十余米。小岛不高，不足百米，两个并连着的山头上长满林木。兰欣欣正看得出神，黎天成“啊、啊”地挥手招呼起来。她应声而动，欢叫着扑进海面，用自由泳奋力向前冲出二十几米，回过头又使劲挥手，叫黎天成紧跟相随。
　　黎天成看着美人鱼般的兰欣欣，往前稍走几步，当一排海浪奔涌而来时，他趁着浪峰遮挡的瞬间，猛地一头扎下去，好半天不见了人影。
　　兰欣欣突然发现黎天成不见了，知道他是故意潜泳同自己捉迷藏。可过了快一分多种，四下瞧瞧还不见人影，心里便有点慌起来。可别让鲨鱼给拽跑啦！她刚这么一想，只听身后“哗”地一声，冒出个水淋淋的人来。她又惊又喜，指着傻笑的黎天成大惊小怪：
　　“你真坏，吓死我啦！”
　　黎天成转过身去，用标准的蛙泳逐浪前行。
　　兰欣欣唯恐落后，充分发挥四肢修长，体轻如燕的优势奋力追赶，很快齐头并进。这是一场不宣而战的比赛：蛙泳，女子先胜；蝶泳不分上下；自由泳，男儿略强；立泳，不在项目；仰泳，返航休息。在尽兴地同海浪搏击中，压抑已久的渴望得到满足，疲惫的身躯被重注激情，蒙羞的心灵被洗涤干净，深情的南海接纳下一对忠贞的儿女。

　　站在对面海岸上翘首观望的父母放心了，羡慕了，动情了，兰秋田同耿玉芳商量道：
　　“哪天咱俩也去那儿玩玩，我已经好几年没下海啦！”
　　“你好意思去和年轻人比吗？我们已经老了，还是知难而退吧！”
　　“老什么老，革命人永远是年轻，它好比大松树冬夏长青。”兰秋田随口唱出这句歌词，顿生昂扬之气，挺胸迎风地跃跃欲试。
　　“扯！你还永远健康，万寿无疆呢！”
　　“就你好说泄气话，撤！”
　　俩个人回坐在大榕树下，各想各的心事。兰秋田眺望着大海，追忆昨日的骄傲；耿玉芳神情黯然，忧虑着明天的时光。
　　游泳健将双双凯旋，兰秋田笑问：
　　“欣欣，玩得怎么样？”
　　“爸，太好啦！明天咱们一块去。”
　　兰秋田看一眼老伴，一语双关地回答：
　　“看看天气允不允许吧！”
　　“水凉不凉？可别激着，快去换衣服。”耿玉芳没有回应老伴的讨好，因为她从心里反对去凑这份热闹。
　　“妈，一丁点儿也不凉，那海水还有些烫人呢！”
　　“美得你，还想唬我 ？问问你爸，年轻时我哪个海没去游过？你要说沙滩有点烫人还差不多！”
　　“真的，妈，这儿可是南海，有名的北纬18度线。一尺之内的海水，被太阳晒得热热乎乎，不信您明天亲自去试试。”
　　“要试让你爸试，我可暂时没那份闲心。”又是一句话里有话，那潜台司中的意思，女儿自然比谁都明白。
　　兰欣欣没再还嘴，掩口一笑，对爸爸调皮地挤挤眼睛，随黎天成到山泉去冲洗身上的盐渍。等到他们听不到时，兰秋田埋怨道：
　　“你这当妈的，净来这套消极思维，惹人不高兴。”
　　“都是让你硬惯坏的！她还不高兴？我不高兴谁管那？”
　　“我管呗！别人靠得上前吗？”兰秋田故作郑重地高调宣称。
　　“去你的，越老越没正事儿！”耿玉芳使劲儿白瞪他一眼，转过脸却笑了。

　　晚饭过后，兰欣欣又在大榕树下开始对黎天成进行音乐诱导疗法。在播放完《天竺少女》、《在那摇远的地方》、《月光下的凤尾竹》等几首爱情歌曲后，又加上一首《大海呀，故乡》，仍是先放带伴奏的原唱，然后是无伴奏清唱，那深情的依恋和动人的歌喉，强烈地触动着黎天成的神经。当兰欣欣唱到“大海呀大海，就像妈妈一样，无论天涯海角，永远伴在身旁”时，黎天成突然冲到悬崖边，面对大海仰天长啸：
　　“啊――啊――啊――妈――阿妈――”
　　兰欣欣先是一惊，赶紧追上去拉住黎天成的手臂，当她猛然听出黎天成在长啸之后发出了“阿妈”两个字的声音时，立即上前一步，放开喉咙，与黎天成一起反复高喊起来，“阿妈――阿妈――”，那声音响遏行云，激荡起海浪，向苍茫遥远的天宇传去，引发出悠长的回声。
　　被呼喊声吸引住的兰秋田和耿玉芳，刚开始还不敢相信奇迹这么快就会产生，以为是兰欣欣别出心裁，在“强迫”黎天成接受治疗。可他们很快觉出不对，互相交换着眼神侧耳倾听，终于从男女二重唱中捕捉分辩出男性语音的高亢和粗犷。
　　“这丫头，施的什么妖法，万万没想到只九天就见了奇效！”耿玉芳万般感慨地说。
　　“真情感天地，妙法见奇功，咱这闺女真的是成精成神啦！”兰秋田不无得意地叹道。
　　“爸、妈，你们听到了吗？黎老师会喊妈妈啦！”兰欣欣拉着黎天成的手跑过来，满脸的激动和欣喜。
　　“听到了，听到了，可喜可贺，你是头功一件。”兰秋田少见地夸起女儿。
　　兰欣欣见妈妈没表态，扭头教黎天成叫起阿姨来，她说一句，黎天成重复一句：
　　“阿姨――”
　　“阿离――”
　　“什么阿离，叫阿姨！”
　　“阿离――”黎天成憋红了脸，怎么也叫不出姨字来。
　　“欣欣，别太心急，慢慢来。”兰秋田同情地劝道。
　　兰欣欣看着黎天成羞窘欲躲的样子，忍不住 “扑哧”笑了。眼珠一转，来了新主意：
　　“那咱不叫阿姨，再叫阿妈试试。”她大张开嘴，缓慢地喊出两个字，“阿——妈——。”
　　“阿——妈——”黎天成鹦鹉学舌般地跟着学，“妈”字叫得已挺清楚。
　　“咋儿样？我说会叫阿妈了吧！”兰欣欣说完后发现，妈妈已羞红着脸不知所措，这才意识到自己的举动有些荒唐出格，引起了妈妈过多的联想，心中也觉得有点可笑。
　　说归说，做归做，在蔚蓝的大海面前，谁都经不住它的诱惑，或者叫做邀请。第二天上午，兰欣欣特意到市区为爸爸妈妈买来泳衣、泳帽和泳镜。没用怎么动员，俩个人就服从命令听指挥，乘坐小舢板到情侣岛去游泳，在久违的海浪中激情重现，乐而忘返，追寻着悄悄远去的青春岁月。
　　次日上午,耿玉芳和兰欣欣陪黎天成去医院理疗时，王林亲自带后勤处长和几名战士来访。俩位老战友在大榕树下叙谈，后勤处长指挥战士从半山坡原有的民用线路引来电线，为悬崖上的小屋接上了电灯。王林本来想接兰秋田一家到家中做客，被兰秋田以暂时不宜谢绝。临别时，王林说：
　　“老大哥，要不这样，明天我派人将山坡上那空着的小楼简单修一下，你们一家人先到那里去住。这下面实在是太不方便，我一见心里就难受。等你们离开时，修好的房子可做值勤人员宿舍。”
　　兰秋田再三推却，最后见王林态度坚决，只得答应下来。
　　屋子里有了电灯，又听说要修缮附近的空楼，有人喜有人忧。最高兴的自然是兰欣欣，可当她将好消息用手机告诉黎天成时，却遭到拒绝：
　　“我决不离开故居，必须在这里为母亲守孝3年。”
　　“你需要过正常的生活，换换环境便于疗伤。”
　　“往事不堪回首，灵魂难以救赎。”
　　“悔是弱者的专利，泪是俗人的迷汤。”
　　“悔为重生铺路，泪能洗净灵魂。”
　　“美将拯救世界，爱能战胜死亡。”
　　“美会乱世，爱则迷情。”
　　“你愚蠢之极！”
　　“你痴情吓人！”
　　“吓昏你，好被绑架！”
　　“吓死了，一无所有！”
　　“免战，快去备饭。”
　　“遵命，手到擒来。”
　　谈判不欢而散，却无伤大雅，无人气恼，丝毫没影响午餐的食欲和下午的音乐诱导。

　　军人的行动就是快，午休之后，王副司令一声令下，几十号人马便一拥而来，上门的上门，修路的修路，粉刷的粉刷，安装的安装，只一下午功夫，废置的小二楼便里外一新。后勤处长请兰秋田夫妇前来验收，老俩口连声道谢。
　　山坡上的工程已结束，大榕树下的诱导还没完。在同兰秋田夫妇告别后，坐在军车后排的一位海军少尉军官羡慕地对处长感叹：
　　“这小俩口还真有情趣，整整唱了一下午。等搬入新房，还不得乐昏过去！”
　　“可别瞎说乱猜，那是一对病人，精神都不大正常。”何处长及时制止。
　　“俩个人都有病，怎么还会这样穷欢乐？”少尉越发不解。
　　何处长毕竟见多识广，还真做出个不甚准确的解释：
　　“你不知道有同命相怜这一说吗？其实更准确地讲，应该叫做同病相怜。俩个病人只要互怜互爱，便可互为良药。嗳？你小子操的那份闲心哪！”
　　车队在嘻笑声中绝尘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