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极浪漫》振远

16、第 16 章

　　黎天成冲干净身子，心事重重地返回大榕树下，刚才那惊险吓人的一幕，仍让他心有余悸。他表情复杂地站在林伟奇面前，四目相对，互相揣摩，一方是惴惴不安，一方是冷眼相待。就在黎天成愈加惶惑的时候，林伟奇却突然神情一变，面带笑容地向他挤挤眼睛，轻轻摆头，示意他去同兰欣欣交谈。
　　兰欣欣望着两个男人演戏般的表情动作，忍不住笑起来。
　　黎天成面对兰欣欣灿烂的笑容，若有所思。他再次看看林伟奇，沉吟片刻，向前走到兰欣欣跟前，伸手指指画室，示意跟他走。
　　兰欣欣大喜过望，赶紧站起身，一边点头，一边小声招呼林伟奇：
　　“林大哥，快快！”
　　林伟奇如期所料地一笑，调侃地说：
　　“盛情难却，那就走吧！”
　　两个人跟着后面向画室走去，黎天成从房头的石缝中取出藏匿的钥匙，打开紧闭的房门，把他们引进屋。
　　这是一间不到30平方米的画室，没灯没亮，前后窗户都被从里封住，浓重的油彩味呛人口鼻。正当兰欣欣和林伟奇借着门缝闪进的光亮，眯着眼睛四下寻觅时，黎天成伸手打开用蓄电池带着的两盏灯，屋子里顿时亮如白昼,然后挥手指指墙上布满的人物半身肖像，意思是让客人随便观看。
　　兰欣欣和林伟奇刚开始看时没觉得怎么出奇，因为对面墙上挂的不过是几幅黎家中年妇女的油画肖像，从模样上看好像还是同一个人，只是年龄有些差异。可再往左右一巡望，便十分震惊起来。原来，那画中的人物不是别人，正是画家的母亲，从天真的儿童到妙龄少女，从美丽的姑娘到韵味十足的少妇，从青年到壮年到老年，整整60余幅系列作品，把儿童的天真可爱，少女的美艳浪漫，少妇的抚媚成熟，中年的刚毅，壮年的沧桑，老年的平和，无不生动地跃然纸上。不同的神态和服饰，不同的背景与色彩，可谓是深情凝于笔端，神笔绘出百态，令人浮想联翩，惊叹不已。兰欣欣同林伟奇从头到尾一幅幅细品细看，心灵的震颤和激动渐渐溢于言表。兰欣欣轻轻对林伟奇嘅叹：
　　“林大哥，我敢说，这组画一但面世，定会震惊环宇！”
　　“小妹，这环宇是什么意思？”林伟奇见兰欣欣说得过于夸张，故意明知故问地打趣。
　　“环宇？环宇就是全世界，是人神共存的宇宙空间。”
　　“这艺术作品，能以量取胜吗？顺便问一句，你是无神论者，还是有神论者，怎么连鬼神都上来了？”
　　“你别钻空子，这是形象比喻，与世界观没联系。林大哥不是我贬你，你还不太懂艺术！你以为我说的有些言过其实是不是？你仔细看看，他们每一幅都是精品，组在一起就是一座宝塔，肯定会惊世骇俗，永存于艺术的圣殿！”
　　在他们小声的争论中，黎天成一直坐在门旁的矮凳上，闭目养神，如同念经入定的僧人。
　　林伟奇不想再同兰欣欣争论，只是半信半疑地点点头。
　　当他在兰欣欣的执意要求下，陪着她从头至尾又重看一遍时，好像就完全认同了兰欣欣的评断。因为从这一幅幅逐渐变化的画作中，不但看到了艺术的闪光，更触摸到了一颗可贵的心灵，从内心深处开始对黎天成刮目相看。
　　等到临要出门时，兰欣欣突然想到了什么，在黎天成面前站下来，用手指指自己，又指指墙上的画。
　　黎天成一愣，以为兰欣欣已经发现了他的秘密，脸上闪一丝惊慌，站起来连连摆手。
　　兰欣欣笑着拍拍自己的心房，然后右手向外一摆，作出个不容拒绝的请求姿式。
　　林伟奇在旁观看，以为他们是在用手语交谈，小声问：
　　“欣欣，你对他说什么了？吓得那个样儿？这可不像是黎天成。”
　　兰欣欣没有回应林伟奇的疑问，仍然固执地作着同一个手势。
　　黎天成被逼得没退路，只好不情愿地领兰欣欣和林伟奇向最里面的墙角走去。兰欣欣满脸欣喜，林伟奇却百思不解。
　　当走到最里面的一个画架前时，黎天成停在那儿犹豫起来。这画架面对墙壁背放着，有2米高，1米宽，透过厚实的画布，隐隐约约能看到一个人影的轮廓。他回头看看兰欣欣，知道事已至此无法挽回，只得很不情愿地将画架翻转过来。
　　刚一看到正面的画像，林伟奇就“啊”地惊叫一声。原来，那幅油画正是兰欣欣在民族装展演时回眸一刻的形象。那一袭象征着富贵的黄色旗袍，那惊世骇欲的自然之美，那与众不同的婀娜多姿，曾经征服了评委，倾倒了观众。现在，这画里的兰欣欣，仿佛比舞台表演时更逼真，更艳丽，更动人心魄，那神形兼备的程度和绝妙的色彩，简直与真人难分彼此。他一边这么想，一边往下看，发现在画作的右下角，题有“天使的忧郁”5个较大的标题字。标题下面有一行用小楷写的注释：忧郁的天使是病态，天使的忧郁是美丽。落款为“黎痴，始作于三亚天庐，201X年4月终笔”。啊，原来真正的秘密是在这里！林伟奇在感叹的同时，注意观察着兰欣欣的情绪与表情，以为她一定会激动不已，欢喜若狂，做出一些难料之举。可他发现，此刻兰欣欣却异常平静，仍在目不转睛地盯着画布上的自己，不知是追忆过去，还是幻想未来。
　　须臾，林伟奇发觉情况不妙了，兰欣欣看着看着，眼里的泪珠便滚下来，嘴唇微抖，身体摇晃，发着轻轻的呻吟向后仰倒过去。他跨前一步想托住兰欣欣的身子，哪知黎天成已先出援手，将兰欣欣抱在怀中。
　　“欣欣，欣欣，你可别再吓我啦！”林传奇弯下腰恳求。
　　兰欣欣泪光迷离地看着他，有气无力地表示歉意：
　　“林大哥，真对不起，我又突然发晕了。”然后又扬脸对黎天成说句感谢的话，“老师——”可刚说出两个字，就猛烈地呕吐起来。
　　林伟奇和黎天成赶紧把兰欣欣扶坐在椅子上，黎天成伸手取过洗手的水盆，放在兰欣欣面前。随着一阵呕吐，便一发而不可止地将午饭全吐干净。最后，又吐出一滩积郁多日的痰液，亦红亦黑。
　　折腾完了，林伟奇从身边砍开的椰子里倒出半碗椰汁，让兰欣欣漱漱口。兰欣欣听话地接过去，将嘴里漱干净，好半天才平静下来。
　　黎天成见兰欣欣好了许多，意识到再这般下去多有不妥，便求救地向林伟奇投去眼神，希望快快把这尊得病的天使领走。林伟奇明知他的用意，却呶呶嘴，甩手走出去，好像要故意看他会如何处理。
　　这一来，黎天成可真傻了，他望着可怜兮兮的兰欣欣，唯恐她还会有别的异常反应。同时心想，是什么样的刺激竟使昨日的心中女神，落到这般天地？这不是弥天大罪吗？
　　其实，此刻的兰欣欣情绪已恢复正常，身体虽然软弱无力，心中却产生了一种终于如遂的满足：想看到的画作终于看到了，想道歉的话也已经说完。天使的忧郁，多么寓意深刻，多么准确地名字啊！正合应了自己当下的心境！
　　心一平静，便会吹进春风；热血一涌，更会产生力量。兰欣欣慢慢站起来，小声说句“老师，谢谢您。”说完，上前半步，紧紧拥抱住黎天成，在他没来得及躲闪时，毫不犹豫地献上深情的一吻。这一吻，吻得画家惊慌失措，又如醉如痴。
　　兰欣欣松开手臂，头重脚轻地走出画室。
　　呆傻的画家，从此陷入难以自拔的迷乱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