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凤帅（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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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帅死了，她真的死了。
一号八岁开始杀人，到今天已经十五年。
他对自己的三招绝对自信，他有这个资本。
无回楼排名第一的杀手，在江湖上绝对排得进前三名。
一号清清楚楚地记得，自己从没有像那一刻那样不知道该怎么做。
九只凤凰从天从冲下来，每只凤凰的喙都正对自己的胸膛，漫天的凤翎挟带着无匹的杀气，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而自己正是这漩涡的中心，要么找到破绽出击，要么在这漩涡中粉身碎骨。
可是凤喙自己的心脏不到一臂了，还是完美得无懈可击。
一号的脑子里突然蹦出一个奇怪的念头，把自己给吓了一跳。
他想：自己这二十三年来竟没有碰过一个女人，真他妈的太亏了。
但是一号是杀手，寻找一切机会是杀手的本能。
于是，当凤喙离一号的心脏只有一拳的距离时，他的眼中突然闪起一道光，那是他的“逆水寒”。
手挥处，“逆水寒”仿佛一道突如其来的闪电炸开，炸得连月光都仿佛变成碎片，消散于夜空。
闪电过处，九只凤凰齐声哀鸣，羽落纷纷。
这道闪电比真正的闪电更快地隐去，但月光却更加黯然，因为有一朵鲜红鲜红的花在凤帅的胸膛绽开。
“佩……服。”凤帅就那样站在崖边，唇边一丝微笑，仿佛刚刚品尝了一道人间极品美味。
白色的衣袂已经点点腥红，却不觉得刺目，倒像是雪地里绽开的朵朵红梅。
一号沉默地看着面前的这个女人，终于在她倒下之前，说：第四只凤凰慢了半拍。
九凤本应在一条线上，可是第四只凤凰比别的凤凰慢了半拍，于是九凤的攻势不再完美，出现了一道缝隙。这道缝隙比头发丝还细，但对于一个入行十五年从无败迹的杀手来说，已经足够在生死之间翻十七八个跟头，再美美地喝上一壶好酒了。
但是一号此刻的脸色不好看，不像喝了一壶好酒，倒好像是喝了一大缸山西老陈醋。
“你是故意的。”一号冰冷的语气，挟着风暴。
凤帅故意在第四只凤凰处留下了破绽。
一号不是笨蛋，他在发现那一点点破绽的时候，本能地出剑，却在凤帅笑容绽开的瞬间明了：这个女人，是故意的，她在一心求死。
“你侮辱我。我是杀手，不是你上吊用的麻绳。”一号的语气比三九天的十二级大风还冷。
既然暗杀变成了死约会，约会的双方就应该尽力。
原来以为是个值得尊敬的对手，却突然变成了被人利用。
就好像人家请你吃包子，你以为人家是诚心请客，却不料是人家原来是拿来喂狗的，结果狗不吃，才给你吃的。
一号纵横江湖十五年，是个值得人尊敬的杀手。
凤帅是一国大将，统领幽国十万大军。
生死场上原来应该见真章。
可是，凤帅小小地利用了一号一把。
“抱歉，但是你误会了。”凤帅居然还没咽气，而且她还倚着山崖坐下了。
凤帅还没有死，是因为一号拨出剑后，就用剑点了她心脉周围的穴道，他要知道一个答案。
凤帅很坦然地迎上一号质问的眼睛：“我的确一心求死。我死……”凤帅猛地喘了几口气，“因为……这个世界上再没有……”
“……再没有牵挂我的人……和……我牵挂的人。”
咳出几口鲜血，凤帅的衣服已经全红了，
“我虽然有死的心，但不见得要死在你的手上。”
“我佩服你……那的确是九凤啸天的破绽……本来只有他知道这个破绽，现在又多了你。”
“我没有让你，我已尽了全力，只不过……我没有必杀你的理由和信心，而你恰恰相反。”
一个本来就没有求生欲望的人，对上一个一心求胜的人，结果会怎么样？
输赢之间，原来就只有一步的距离。
勤奋的乌龟能赢了善跑的兔子，并不见得是奇迹。
生死之间，棋逢对手，谁有求生的欲望谁就能赢。
一号显然是明白这一点的。
凤帅当然也是明白这一点的。
所以，凤帅说：“我就是死，也要死得光明磊落。”
凤帅大口地喘着气，血把月光都染红了。
一号的眼睛里的冰冷渐渐消散。
“那个人，是龙天。”一号的口气不容置疑。
那另一个个能找出九凤啸天的破绽的人，是龙天。
凤帅点点头：“我也没有让他…..否则……他不配……做我的心上人。”
一号突然眼睛看向地下。
我也发现了这个破绽，所以我也有做你的心上人的资格？
这个想法吓了一号一跳。
他心里暗暗苦笑：眼前这个女人，今天已经吓了自己好几次。
当了十五年杀手，受惊吓的次数加起来都不如今天多。
而且，还是自己吓自己。
这个女人，还是死了的好。
一号这样想。
于是，他抬眼看凤帅，却发现凤帅不知什么时候站了起来，而且站到了崖边，看上去摇摇欲坠。
一号又吓了一跳，一个如此骄傲的女人，莫非……
一号突然开口：“你不用跳下去，我的剑已经刺中你的心脏，点穴也只能拖一会儿。”
不受控制地说出口的话，往往会令说话的人后悔。
而一号，在话出口的刹那，就已经后悔了。
因为他看到凤帅笑了。
这人女人，像个男人一样仰着头笑，明明已经咳得血流如注，都快笑不出声了，却还是豪迈无比地仰天大笑。
她转过头来看着一号。
一号又吓了一跳。
他从凤帅雪亮的眼睛里看到自己的样子，怔怔的，哪里还有无回楼一号杀手的样子。
一号苦笑：又被这个女人吓了一次。
一号不由自主地挺了挺胸膛，今天真是撞邪了。
谁知道，接下来，一号脱口而出了一句话。
这句话只有两个字，却把两人都吓了一跳。
一号居然用不容置疑的语气问凤帅：遗言？
清冽的月光从天上照下来，传说华峰顶是天蕴大陆离天最近的地方。
在这里，若逢月圆之夜色，许一个愿望，就一定会实现。
“多谢你点我的穴道，让我……”
“……让我还能再多想他一会儿。”
这句话是从崖下飘上来的。
凤帅根本已经站不住了，她一头跌下了山崖。
一号走到崖边，看着崖底，沉默了许久。
这个女人，她说：这世上再没有牵挂我的人和我牵挂的人。
她还说：多谢你点我穴道，让我还能再多想他一会儿。
凤帅口中的他，是龙天吧。
这样骄傲的女人，在生命的最后时刻，想着一个男人。
这个男人，应该是幸福的吧。
一号突然觉得兴味索然。
他突然想问问凤帅：这种临死前的牵挂是什么滋味？
无解。
忧愁。
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凤帅（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