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凤帅（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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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是月圆之夜。
月色撩人。
月光比一百瓦的灯泡发出的光还亮。
本来，在这样可以称为“光天华日”的夜晚杀人，通常只有菜鸟杀手在极度犯迷糊的时候才会做的事。
一号不是菜鸟，他当然不可能是菜鸟。
他本来也不打算在这样的天气里出手的。
可是，他有尊严，他有杀手的尊严。
“杀手，也是有尊严的。”楼主看着一号的眼睛，说。
大青山无字碑上，红色的字这样写：
无回楼将借凤帅头颅一用。
凤帅，是个女人，也是个将帅。
天蕴大陆数百年纷争，硕果仅存的两个国家就是罗国和幽国。
两国大多数时间都彼此相安无事，但心里都狠不得一口吃了对方，连骨头渣子都不吐出来。
有时，人跟人之间的关系岂不就是这样？
凤帅是幽国首屈一指的大将，可是已经被幽国追杀。
她竟敢爱上罗国的第一大将龙天。
她在与罗国的战争中落败，失城池六座。
凤帅是因为爱而失城池，还是因为失城池而爱，都已经不重要了。
在有心人的嘴里，黑与白本就是可以颠倒的。
幽国国君怜其才，本只将凤帅削职为民，软禁在府中反省。
但凤帅竟玩了个夜遁，目的地竟是罗国。
于是，幽国国君下了追杀令。
于是，人们说：凤帅，到底是个女人啊，被爱情冲昏头脑了。
无回楼当然知道这纷纷议论。
但无回楼是江湖组织，凤帅既已被削职为民，那就是江湖人了，江湖之中，当然是江湖规矩为大。
况且，一千两黄金够花一阵了。
于是，楼主对一号说：你去。
那口气，就像让一号去买只老母鸡那样轻巧。
一号回答得也很轻松，一个字：嗯。
就像自己是个养了十多年鸡的老鸡农，管你是哪个山头上的鸡，都别想在他面前玩什么花样。
凤帅当然不是母鸡。
凤帅就算真是一只从九天上跌落下来的母凤凰，那她也是凤凰，而不是母鸡。
常言虽说：落了毛的凤凰不如鸡，不过是一群鸡在自我陶醉罢了。
更何况，凤帅有绝招：
九凤啸天。
那是连楼主都不敢小看的绝招。
绝招要被人知道，无非是两种途径：一种是自己说出来，一种是别人说出来。
显然，后者更可信。
凤帅的九凤啸天就是后一种。
凤帅只用过两次，一次成功，一次失败。
成功的那一次，凤帅初掌帅印，意气风发，却久攻罗国的云城不下。
于是，那个阳光明媚的清晨，成了云城百姓心中的恶梦。
那是一个多么美好的清晨啊，连天上的白云都比平时更加柔软。
云城城堡却是喊杀声震天，层层叠叠的士兵的尸体，堆得触目惊心。
一声巨向过后，城墙处安静得掉根针都能吓人一跳。
三丈的城墙蹋了，一片碎石，红色的。
碎石上站着一个人，一个女人，一个没有表情的女人。
她的脸美得叫人不敢正眼看，冷得叫人从心窝里觉得寒。
她就是凤帅。
凤帅的手里是一杆旗，红色的旗帜上只绣着一只凤凰，一只振翅高飞，张喙长鸣的骄傲无比的凤凰。
幸存下的云城百姓回忆说：什么都没有看见，眼前只有一片血红，可以夺走一切的血红。
血红过处，墙塌，人亡，城失。
凤帅自此一战成名。
一将功成万骨枯，不过如此。
这就是九凤啸天。
一招中有九招，九招使出来，只是一招。
九只凤凰杀气腾腾，不可一世地从天上直冲下来，那是什么情景？
真正是凤凰啼血，惊天动地。
这样的招式，倘若无物可降，岂不是人间的惨剧吗？
所以，老天公平地派出了龙天。
自古以来，龙就在凤之上。
所以凤帅失败了。
凤帅不但招式败了，连心也败了。
败了的凤帅还是凤，却已不是帅。
凤帅倒了霉，便有人要趁火打劫了，这岂非正是江湖有时之所以变成“浆糊”的原因之一吗？
所以，才有了无回楼的这一笔生意。
这是无回楼自创始以来最特别的一单生意。
因为，凤帅是有手段的。
那天夜里，就是大青山无字碑杀人贴发出的当天。
一号正在灯下练毛笔字，他练的是四个字：清静无为。
楼主说：杀人和练毛笔字一样，心要静，用力要恰好处，行文间不可拖泥带水，干脆利落，才一击必中。
窗外忽然一阵衣袂声，然后是“嗖”的一声。
一支凤形镖正钉在一号毛笔端“为”字的最后一点处。
镖上一条缎带，是锦绣庄天下闻名的紫缎：
“华峰顶，有美酒，无佳肴，邀君同饮；逆水寒伴，九凤啸天，不见不散。”
龙飞凤舞的字，尤其是最后的那个散字，一捺长长地拉出去，仿佛写字的人心情好得不得了，舍不得就这样写完了，所以还意犹未尽的样子。
落款好长的：从天上落入凡间的一只凤凰。
“杀手，也是有尊严的。”楼主看着这条缎带，说。
杀手杀人是不见光的。
可是，凤帅和要杀自己的杀手订了一个约会。
凤帅居然知道无回楼派出的是一号。
凤帅居然知道一号住在哪里。
凤帅居然毫发无伤地出入无回楼，下了这张贴。
凤帅要用自己的九凤啸天会一会一号的逆水寒。
凤帅要告诉无回楼：一个有尊严的人绝不会同意自己的命被人以暗杀的方式拿走，就算是个女人，也不行。
所以，有尊严的人也应得到尊重。
于是，暗杀变成了两个人的约会。
凤帅与一号，这是个死约会。
不见不散，不死不休。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凤帅（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