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贼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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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伙人睡至中午才醒，收拾了东西相互告别时，未时已过。
老板要将一些无法带走的大物件变卖后才离开，不过都是些寻常店里用得到的桌椅之类，昨日又已有人听到风声，很快便有人收了。
范守将老板送至小饭店东门，帮着把最后一个行李绑到马车后头。老板握着他的手，说道：“范守啊，不知咱们还有没有再相见的日子，就各自珍重吧。”
范守重重地点点头，想开口跟老板道声谢，张了张嘴，却被老板娘的催促声打断了。
老板松开他，叹了口气又拍了拍他的肩膀，回身上了马车，原杂役现小厮在外头赶车，吆喝着，慢悠悠地消失在东街口，消失在范守的视线里。
范守在门口呆了一会儿，风一吹，觉着冷了他才回了店里。站在院子里头却也还是冷，便又进了屋。他原本和杂役住在小屋里，现在这间小屋，不大的床板，不大的柜子，不大的桌椅，都归了他了。
范守在床上坐下，左右挪着屁股，就是调不到舒适的位置。看看桌上的茶壶，嘴里竟就渴了，起身又坐到桌边，想给自己倒杯水，才拿起茶壶，又发现里头是空的……他忘了，昨夜都不在房里睡觉，又怎会准备着水？
四周静悄悄的，午后的阳光顺着窗户透进屋来，在地上印出了年时窗花的形状，范守像是傻了，慢慢转着头看着那花样，一看就是一刻钟。回过神来，便解了头绳，脱了外衣，爬上了床。
这一睡便睡到天黑，范守饿着肚子醒来，点了灯来到对面的厨房，看看还剩些什么，做些吃的垫垫饥。还好老板留下不少米，院子里还有一小片菜地，种了些白菜和菠菜，正好是成熟的季节。
煮了一锅粥，炒了小碗白菜，范守在厨房的小饭桌前，吃起了今天的晚饭。吃完后便将剩粥放回锅里盖上盖，现在天凉，到了明天也不会坏。
收拾妥当，正当他打算回房时，院子却传来了不小的动静。现在这店里什么都没有，不知是哪个不长眼的小偷摸了进来，范守随手在门边撩起一个铁锹，将油灯熄灭，悄悄地开了个门缝，借着月光观察着院子。
绕着那门缝看了一圈也未见什么人，范守便大了胆，站直了身板来到院内，左右细细察看了一下，发现那墙角的葡萄架竟倒了下来，想来那大的动静便是架子倒塌的声响，只是为何无缘无故葡萄架会倒？
他忙回厨房又点了灯出来，这一看，才发现一个人倒在废墟中，黑衣黑裤黑鞋还蒙着面，要不是这葡萄架光光的就剩架子了，还真寻不着这么一个“黑人”。
半夜一身黑的出门，不知是去干什么坏事。范守上前推了那人一下，却只听见几声呼痛的呻/吟，细想之下，还是把人给弄到了自己的小屋，安置在了床上。
将人头巾及面罩解下，黑暗也中能看出这人的一头红发，竟是一个外族人。范守将这人从上至下摸了一遍，在大腿及腹部摸到了湿湿的液体，在灯下一照，满手便是血，将他好生吓了一跳。
他不知这人是好是坏，但不救心里又总是觉得不妥当，犹豫之下，他再次听到那人的呻/吟声，便即刻下了决心，马上去厨房烧了热水，后又从柜子里头拿出一块布巾，将这人身上明显的伤口都清洗了一遍。脱下的衣服放到一边，里头还有一封信件，范守将信件放在那人枕下。
屋子里没有治伤的伤药，范守去厨房找了一下，还好有平时厨子们治刀伤的药膏，也不管有没有用，给人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全涂上，腹部的刀口虽长，但不深，涂上药膏后，不久血也止住了。
秋末乍寒时，这人又被范守扒得精光，冻得浑身都是鸡皮疙瘩。范守本不舍得拿自己干净的被子给这人盖上，但看看已经被血液浸染成大红的床单，叹了口气，还是掀开给人盖上了。
拿起一边自己的外衣套上，范守将长发拢在背后，随意地拿头绳绑成一个大团子固定在头顶，现在即已没有床可躺，他又睡不着，干脆将前两天换下的被套洗一洗，明早和被芯一起拿去晒晒，否则明晚可就没被子睡了。
眼睛又瞥到一旁给那人换下的夜行衣，范守给他叠了叠放在床边，便从柜里抱出被套出了门。
在月光下洗被套的人，大概古往今来就只有范守了吧。当然洗着洗着对着月亮走神的，估计也就他了。
过去的十九年，范守一直过着忙碌的生活，陡然现在空闲下来，他才发现安静的时候，自己特别容易发呆。在夏蝉鸣叫了一季后，这安静的秋夜显得格外凄凉，难怪诗人词人总爱悲秋。
“秋夜凉，独坐院中央。屋内贼人正入眠，屋外小院寂无声，我洗我被套。”范守声音低低的，作了一首梦江南，却又觉得用词浅薄，词无大意，便呵呵轻笑了一声。这词只是随口诌来，无甚感情，但他常年不说话，嗓子干哑，在这夜里听来，竟有些合景怡情，只是无人欣赏。
用力将手中的被套拧干抖开，在院子的竹架上晾起来，天就有些蒙蒙亮了。范守看着天边出现的那点光亮，没想到自己只觉得在床上眯了一会儿，竟是睡得十分久了。进屋想将被芯拿出来晒晒，却见那人迷糊着双眼看着天花板，不知醒了没有。
范守走上前，伸出手掌在那人眼前晃了晃，那人就如同重新注入了魂魄一般，竟突地坐了起来！范守被他这一动作吓得往后跳了一步，却立马被那人抓住了手臂，范守自诩力气不小，竟也完全挣脱不开，动不了分毫。
那人观察了周围片刻，突然发现身上什么都没穿，虎着眼问道：“你将我衣服弄哪儿去了？”
范守拿眼睛示意那人：衣服在你枕头边上。
那人顺着他眼光一看，果然就在一边，不好意思地松开手，将又脏又破的黑衣翻找了一遍，接着又凶巴巴地问道：“密函呢？我的密函？”
范守想了想，似乎就是昨天的那封信，靠近那人想绕过他取来交还，却不想那人似是本能，又将范守制住压在床上，范守只得忍痛伸手在枕下摸出信件，伸手在头顶晃了几下，手上一松，便被那人扶了起来。
那人将那什么密函塞入怀中，红着脸跟范守道歉：“这位兄弟，实在不好意思，我性子比较急，哪里弄疼你了我给你陪个不是，还有谢谢你昨晚救了我。”
范守看那人现在生龙活虎的样子，一点也不像受了重伤，只不过这人空长了一张灵气的脸，脑子却不怎么聪明。
那人似乎看出范守的表情，像是要给自己澄清般，说道：“我也并不是一直是这个样子不明是非的，只是这密函实在太过重要，关系着我主子的命运，实在是……总之，多谢！”
范守摇摇头，意思是不用谢。转身去柜子里取了换用的被芯，也不理那人，径直出了门，将东西晒上。
那人不知为什么自己说了那么多范守却毫无反应，便跟在他身后，见他又往一间屋子走去，抬脚就跟上。
范守将昨晚的粥热了一下，又炒了一碟菠菜，灶槽里还有一罐腌黄瓜，也一并拿了出来，放在小桌上。
桌上是两碗热腾腾的粥，范守见那人呆愣愣地站在厨房门口，就用筷子敲了敲桌面，弄出一点声响。那人反应过来范守是在邀他吃饭，有点不好意思，细白的脸上又透出红晕来。挪到桌前坐下，再次道声谢，才抓起筷子喝起粥来。
白粥爽滑，菠菜甜脆，黄瓜开胃，这清粥小菜，却让人吃了意犹未尽。
早饭过后，那人便起身告辞。临别时那人问道：“你这是不能说话么？”
范守摇头。
“那可否告知在下姓名？他日定当回报！”
范守又摇头。
那人无奈，越发觉得范守虽然年轻，但必定是世外高人。双手抱拳告辞，默默作了日后再来拜访的打算。
范守随着那人来到院里，只见那人一个起跳，便隐入背景之中，仿佛不曾出现……只是角落的葡萄架还塌着，证明这人确实来过。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贼人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