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二、应邀赴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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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几日，刘家明就来巷子里，要给华吟搬家。他希望华吟能搬来自己租的小公寓与自己同住，只因担心汪、蒋双方要各自建情报局，会找上门来。如果二人表兄妹相称掩饰身份，在一起也算是有个照应吧。
华吟拗不过他，一个人住着也的的确确会担惊受怕，便接受了这位表哥的好意，搬来与他同住。她常给报社投稿，赚些稿费。而刘家明手头上，到还有许多闲钱，与人合作开了个小茶馆，小日子到过得惬意。
华吟不爱出门，常常在家胡乱写些东西。家明开她玩笑的时候，常说她像个蘑菇，再不出门晒晒太阳便要发霉了。
这日，华吟独立窗前，一手抻着窗台，一手托着腮，倒是神情黯然。一袭蓝色的袍子上，栩栩如生地绣着几只飞不出去的鸟。身后，家明走来，又唤她蘑菇，他瞧见这蘑菇要蹭着窗外的阳光好好生长，又催她赶快出门见见阳光。
谁知这蘑菇毫不领情地答到，“霉便霉了，反正我不指着嫁人了。”
家明点了根烟，看着华吟的样子，好气又好笑，“你不急着嫁人，我这个做表哥的，可要着急了。你都26岁了。”
华吟放下抻着脸的手，望着远方感慨，“我早已不是二八佳人了，今年花落颜色改，明年花开复谁在？我已人老珠黄，怕是难有人再看上我。何况，我心中早就有了一个好男人的模子，今生，也不指着再瞧见这样的男人。”
家明躺在沙发上，吐了个烟圈，他知道蘑菇心中那个男人的楷模便是孙先生。说他是侠，他是侠之大者；说他是革命者，他便是为国为民闯出血路的顶梁柱。一生戎马皆作浮云，半世挫败闻也伤心。说及情爱，孙先生和宋先生的故事也是令人艳羡的。这天下，又上哪去找第二个这样的人？
未等家明来得及继续对她发难，瞟见沙发上扔着一封拆开的请柬。打开一看，写着“敬请文逸仙先生，初五晚七点，出席陈公馆的酒会”，落款是陈公馆。
这“文逸仙”是梁华吟用的笔名，字字都是她对孙先生的怀念。这么久了，他也习惯她的心里一直有那么一个人。家明看了半晌问到，“这明晚的舞会，你去吧！”
华吟缓缓走过来，靠着沙发，“去那做什么？这种请柬到不是第一次发来了，我不愿去凑这个热闹。”说着便夺过请柬，“再者，这种富商名流的场合，我去了，只怕暴露自己的身份。”
这酒会的举办者——陈公馆的陈奇同先生，本是个附庸风雅的人，此番宴请的客人也不过是上海的些个作家绅士，倒是胡适先生也曾去过他的酒会。
家明灭了烟，笑了笑，嘲讽到“料不到我家蘑菇在上海滩也成了个吃香名人。”
“我可不想出名，这日子，我是没什么指望了。只想享受享受人生。”
家明不是个爱想太多的人，这些日子没有什么工作，显露出他闲散的性子，大多时候他只想若无其事的闲着。只是听到蘑菇这么随口一念叨，她口口声声说要享受人生，究竟要如何享受？为了逃避政治上的权势，为了摆脱阴暗的日子，难不成她真的只能在宅子里耗尽自己的余生？想至此，家明不由得痛心了，原本只是想在她身边充当个保护者的角色，却连最基本的自由也无法让她拥有。
思前想后，他还是开口了：“这些日子，你呆在家里，实在无聊，倒不如借着这酒会出去透透气！其他事，倒也不必太担心，你改名换姓了，去一次这样的酒会，作风低调些，倒也不会有人找上门。”
家明看身边的蘑菇扭过头去，耷拉着脑袋，笑了笑，“且容我想想，你这么不情愿去，莫非是怕遇着了风流的公子哥，对你这老姑娘全然没有兴趣？”
华吟从叫“张琬”起就觉得自己性子倔，可是每每遇着家明，她就拗不过他了。从他在革命时教她盗取情报时起，从她远赴德国受训在他的指导下学习解密码起，她就觉着自己遇见了克星。
她这年纪虽不及小姑娘那般水嫩，却也是个标致美人。
“我去便是！只是，你要陪我一同前去吗？”
家明又说：“我碰巧有些应酬，要与人谈谈那投资戏院的生意。晚些，我去酒会接你便是。”此时的他是希望华吟去的，可是几年后，他为自己的这个决定后悔万分。
眼下，她虽嘴硬说去，却愁着自己没有一身像样的礼服出席那种场合。嘴里咕哝着：“我穿什么去合适呢？”
家明淡淡地说：“你是梁华吟，一个没有见过世面的普通小作家。前几日，你穿的那件黑裙子，我瞧着甚好，到也适合你。当然，换做张琬，这件旧裙才会委屈她……”
华吟是再听不下他“教诲”了，眼下，他说什么，她都点头应允，只差答他一个“诺”了。
家明不过是想要她明白，他们的现状，既不是她曾经想象的那么好，也不是她现在看来这样坏。也许出去透透气，反而能勾起她对生活的新希望。
华吟终是应邀来了。
来到陈公馆的门口，不早不晚，下了黄包车，她就觉得周身不自在了。她不想被家明耻笑，也明白家明的用意，“既来之，则安之”，她反复用这句老话安慰自己。
再看看华吟一身的打扮。旗袍改良的新式裙装，就是需要她这样的身材。那黑色总是最衬她的肤色，那裸露的小腿白净如凝脂。
这样看来，家明昨天的话到不像是随便应付她，而是极有品味和眼光的。她披着家明送的金色披肩，迎风摇曳，帽檐下的明眸皓齿吐着贵气。还是那个金丝银边的绿色手包，还是那个翠绿的玉镯子，在她手里总是合衬。
她本应是民国奇女子，本应是才情卓越的秀丽佳人，眼神中却总是流转着一种哀伤。她没有想到，只是为了要面子而顾全的一次玩笑，却让她这辈子再也回不了头。
音乐，洋酒，璀璨的灯饰，奢华的装潢，男士们西装笔挺，女士们旗袍套裙，她倒是许久没见过这样的场合了。有些东西在她眼里还算是新奇，这黑色的蘑菇暗暗庆幸自己没有白来一趟。
舞池内眼波流转，暧昧的音乐随着裙摆撩动女人们的小腿。这今日来的人虽说多是作家，却也不乏风流客与那标杆新式思想的豪放女子。
那些见她气质不凡的男男女女陆续着来搭讪，她本可应付自如地与他们攀谈，却一心极力地找着借口逃避，连姓名也不愿报上，不免显得有些尴尬。蘑菇就习惯往暗处躲吧？
可这再躲就要躲到酒会外面去了……
这个季节的上海，到了七点，天还没有黑下来。西边的太阳，烧得天空血红血红。
她没有意识到，自己将在这里遇见什么人，也没有意识到这样的遇见会改变她的整个人生。
或许我们每天都在与身边的人错过、遇见，从未来得及陷入深思，就已经踏上的命运的转折点。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二、应邀赴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