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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十二、江畔饮酒(上) ...


  •   赵天祈选了自家的醉仙楼来招待华吟,又命人挑了间雅致的包房,红棕色的木器雕镂得十分华丽,几处盆栽熏得满室馨香。望向窗外,江景月色尽数囊括眼底。
      江畔饮酒,二人的话多了起来,不像初初那样拘束了。
      “今日你给我说了许多往事,有个问题,我还是想问。”
      坐在她对面的赵天祈嘴贱轻轻勾起,只等华吟提问。
      华吟:“你是读过书的人,不同于其他帮派大哥,现今在上海滩有了这样的地位,想必也敛了不少钱财,为什么还要继续打理帮派的事?”
      赵天祈听完笑了笑,他总是那样自信的笑着,华吟在他面前只能像是个懵懂的孩子。他说:“其实,你是想问我赚了钱为什么不金盆洗手,做点正当生意是吧?”见华吟点点头,他拿起酒杯望着窗外的江水,“你可知道在上海滩,这江里滚滚流淌的是什么?”
      华吟若有所思的看着赵天祈,他见华吟不语,起身走到窗边,自己作答:“不是水,是金子和血。”
      沿着窗,江上清风徐徐吹入,赵天祈心事重重地说:“上海三大亨坐拥整个上海滩,没有一个是好惹的;下面那些个觊觎他们地位的人,又无一不是狼子野心。和这些人周旋,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华吟到底还是洞察了他追忆往事时不快乐的根源,他现今的地位或许能让很多人羡慕,却也让他不快乐。在上海滩,位高者有三大亨,互相勾结,极力维护着自己的王朝;位卑者则太多,无数人觊觎赵天祈的位置,想将他拉下马。见他眉眼间透着些忧愁,继而又问到:“你已经为了站住脚跟付出许多,现今还要为了在这群人中争个未来,舍不得放手?”
      华吟好像打破砂锅问到底似的,一个劲地想撺掇赵天祈“从良”。她这样做诚然不是为了给上海滩除去一霸,而是完完全全出于她的私心,因为只有赵天祈“从良”了,她才能努力地和他在一起。
      “你很与众不同,瞧不起我们这些在刀口上舔血、在江湖上做着肮脏买卖的人,我不怪你。可是,我要在上海滩站住脚,就要懂得‘逆水行舟,不进则退’这个道理。要我放手,莫说我舍不得;即便我舍得了,脱身又谈何容易?这是上海滩,是江湖,岂由得你说来便来,说走便走?我若是稍有懈怠,你只能去这黄浦江里捞我了。” 赵天祈一口饮尽杯中物,深吸了一口气。
      清冷的月光透过窗子,赵天祈迎着江畔清风,诵起了:“明明如月,何时可掇。忧从中来,不可断绝。”
      “你有多大的能力,就得承受它所赋予你多大的压力。”华吟这话说得冷冷的,却又透着三分同情,“所以,你还是要为了你这可怜的江湖地位‘逆水行舟’吗?”
      “莫说‘逆水行舟’,即便是‘陆上行舟’,这条路,我也要走下去!”赵天祈倚在窗边,望着窗外的江景。
      远方跳腾的灯火像是在疯狂的舞蹈、释放,赵天祈熊熊的野心在胸膛内跳跃。他言下之意,是说他奔着上海滩一把手的权势在努力,那么他的目标就是超过杜月笙,不,或许是毁了杜月笙。
      华吟则望向他的侧脸,那挺挺的鼻梁似乎是在彰显他的笃定的决心,也是在告诉华吟:他很好,只是有些累了,不需要同情和怜悯。
      屋子里一时沉默了下来,原来说了这么多,华吟还是不懂他。不一会儿,赵天祈诗兴大发,诵起了前人的词:“老夫聊发少年狂,左牵黄,右擎苍。锦帽貂裘,千骑卷平冈。为报倾城随太守,亲射虎,看孙郎。”闲庭信步间,满是英雄豪气。
      华吟熟识东坡词,见赵天祈顿了一下,她接着念到:“酒酣胸胆尚开张,鬓微霜,又何妨!”
      赵天祈不觉一笑,回到桌前给华吟的酒杯添满了酒,继续吟唱:“持节云中,何日遣冯唐?会挽雕弓如满月,西北望,射天狼。”
      “我曾经也喜欢这阙词,想来那么多人为‘了却君王天下事,嬴得生前身后名,可怜白发生’,到头来,不过是‘人生如梦,一尊还酹江月’。”语罢,华吟举起杯中酒,倒在了地上。
      见华吟杯酒悼念先人,赵天祈也斟满酒杯,一边将酒洒在地面,一边念到:“捐躯赴国难,视死忽如归。”
      华吟见此举,问到:“赵先生也有爱国的情怀?”
      “怎会不爱?只是未能做点什么。”
      “若是你有心从戎,报效国家,也能成就一番事业”。
      听着华吟这样的劝说,赵天祈又念到:“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请君暂上凌烟阁,若个书生万户侯?”赵天祈这首诗让华吟突然看见了七年前的自己……

      张琬在日本游学时,曾和一群友人受邀,有机会去见孙先生。那是个春日,前一夜刚刚下过雨,天气清爽。她当日穿了一身直挺的中山装,英姿飒爽,一旁的友人们都是穿着得体,见她这幅打扮却十分惊讶。
      暮春三月,樱花雨落。众人来到赴约地点,一同在外等候,不禁聊起张琬今日的打扮。相问之下,才知道她是想以此来明志,激励自己学成归国,报效国家。
      一旁有个男同学笑到:“行军打仗,我也就是想想。你一介女流,你能上哪里去报国?不如趁早找个将军嫁了,好生在家服侍,也算是为国做贡献了!”语罢便是不绝的嗤笑声。
      张琬没有丝毫窘迫,而是从容地念到:“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请君暂上凌烟阁,若个书生万户侯?我虽是女子,却心存大志,要救国自然要身体力行,岂是在家坐等山河破碎的妇人?莫说古往今来,多少女英雄为国尽忠,如今我们生活在崭新的时代,也呼吁男女平等,你竟然还心存这些偏见?你究竟是白读书了,还是想做新社会的毒瘤?”
      旁人有不服气的人想要与她上来理论,突然一旁有人拍起了巴掌。所有人都迎着那声音而去,只见一人气宇轩昂地走出门来,甚是欣慰地笑了,并在众人面前赞扬了张琬几句。那人说的是什么她根本听不清,只记得大意是说她志向高远又牙尖嘴利,因为在见到他的那一瞬空间,她的脑袋已经溶为一锅粥,只记得一旁年长的先生介绍他就是孙文……
      那是他们第一次见面,日子久了,记忆模糊了,许多细节也记不大清了。只是从那时起,她就下定决心,今生要守候的不仅仅是一个国家,还有他!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她品出了青春的喜悦,平添了许多哀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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