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十一、叙述往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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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吟出了茶楼，走了两条街才来到这家裁缝店所在的街上。这条街上碰巧有家酒楼开业，周围摆满了花篮，那围观人群的喝彩、鞭炮作响都让华吟受不了。经过酒楼时，她看见酒楼门前剪彩的人，好巧不巧，竟然有赵天祈。
他还是那副俊朗的模样，穿着黑色西装、打着领带。个子高高的他正搂着个娇小的女明星，谦和地笑着，供前排的记者拍照。那女明星穿着件新式的蓝色纱裙，曲线玲珑，任赵天祈这么搂着腰，直往他怀里靠，举止亲昵。
这赵天祈果然是风流好色之徒！华吟低着头，一心只想快些去到裁缝店，取了衣服走人。
进了店，老裁缝拿出她定的旗袍，要她换上衣服试试，有不合适的地方，马上给她改改。
这旗袍是块亮黄色的绸子做的，上面星星白花，又有碎碎的绿色纹路。华吟这就拿着衣服进了试衣间。这中长款的短袖旗袍她穿得正好，裸露不多，又不过分保守。开衩的裙摆下是细嫩的腿，裸露的玉臂又显剔透。刚扣好胸前深黄色的盘扣，她就急着出来，想照照镜子。
“真好看。”
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正是那赵天祈。
华吟并没多惊讶他出现在这里，只是四处搜索着刚刚那位女明星的影子，却不见人。眼下他一个人出现在这里，莫不又是奔着自己来的？
“你见着我，总是很惊讶。”赵天祈幽幽的双眼紧盯着她，直到她脸上泛起红晕，“这身衣服你穿着真好看。”
一旁的裁缝也搭着腔：“是啊，小姐长得好看，这身衣服穿着甚是衬你。应该合身吧？”
“挺合身的。”华吟这下尴尬地照着镜子，也不像平时能摆出几个自在的动作，只是僵硬地转了一圈，就去掀门帘，准备将衣服换下来。
赵天祈一把揪住被她掀起的门帘，“穿着挺好看的，别换了。”
见华吟怔在那里，他先她一步，进去拿了她的旧衣裳，要裁缝给装到盒子里包好。老裁缝死活不肯收钱，赵天祈却还是给他扔下了几个大洋。这一系列动作他完成得极其流畅，华吟只站在一旁看着。等那个高大的身影自行提着盒子，向她微笑着走来：“我们走吧。”
“不用陪你刚才那位小姐了吗？”
天祈嗅到了一丝酸意，颇为得意地笑了：“没想到你这么关注我？”
“才不是关注你！只是我眼睛不争气，不小心看到了。”
赵天祈停在半路上不走了，低头看着华吟，问：“这么生气，是在吃醋吗？”
“我吃什么醋啊？赵天祈，你把东西还给我，我要走了。”
合着这春光明媚，天气不冷不热，街上行人来来往往，黄包车也跑得正紧。街口树下的汽车喇叭响了一下，也没打断这二人的争执。一个体态轻易伸手去夺盒子，一个人高马大次次轻松躲过。
看到华吟几乎要扑上来，赵天祈将盒子高举过头。他颤动的睫毛下，一双明眸带着满满的笑意，“才几天不见，你就这么急着与我亲热？”说这话时，他一只手举着盒子，一只手十分无赖地搭在华吟肩上，迷离的眼神有一种魅惑，妥妥地抹红了华吟的脸颊。
华吟一时半会儿根本想不到要怎么还击，就听见赵天祈又问了一句：“唔，我现在到也没什么事，一起去走走吧！”
“我——不——去。你做什么决定，都不会先询问别人的意见吗？”华吟有点急了。
“有必要询问你吗？你只会拒绝。”赵天祈说这句话时略带调皮。
“你这人，怎么总是有那么多废话？那么多事？”华吟尚未说完，只觉得腰、腿被人一搂，身子离了地，才一瞬的功夫，就上了车。赵天祈倒是迅速地跟上了车，拦住了华吟去路，对前面的司机小五说到，“开车。”
“赵天祈，你这个臭流氓，要带我去哪里？”
赵天祈见到她这个反应，倒觉得有趣了，马上捉住她推搡着自己的双手，一脸坏笑地望着华吟，一点点地把身子凑过去。
华吟心里慌乱得要命，他的脸、他的眼眸、他的睫毛在自己面前逐渐放大。她不敢迎上赵天祈火辣的目光，又被他呼出的热气惊得难受，见自己又无处可退，只能闭着眼，咬紧嘴唇。眼看着一张唇就要碰上另一张嘴唇去了，赵天祈却没有再靠近的意思了，只是“欣赏”着她这副紧张的模样，慢慢地松开了双手。
待华吟睁开眼来，他已恢复了正襟的坐姿，当然在华吟看来那是色狼惯有的一脸春风得意。
车缓缓行着，一路上，赵天祈不再做声，回到了那晚花园中气定神闲的模样。车外的景象不断往后跑，她时不时地将目光收回来，悄悄安放到他身上。
到了外滩公园，华吟发现这里没了平日里嬉戏的游人，四周只有些打扮一致的人挺挺站着，三步一岗。朝四周望去，整个外滩公园被围了一圈，只差在海水里站上几个人守着。远远地，有三两个人走来，不是识趣地绕道而行，就是被那些手下请回去了。看这排场，约莫是有不少人在此守着，必定是赵天祈的主意。
华吟尚在心里恼着赵天祈的做派，赵天祈下了车却也不再做些什么，走走停停，望着流水汤汤，审视花花草草。
走了许久，华吟受不住这江风肆意，打了个喷嚏。天祈忙脱下来黑色外套，披上了她的身。
华吟穿的不多，那件新做的旗袍本就不能御寒。披着赵天祈的外套，她也没个半点拒绝推辞和道谢的意思，反而埋怨道：“你这人，拉我出来怎么一句话也不说？”
但见木叶萧萧下，自是清风拂面来。那张俊逸的脸庞在阳光下显得格外白净，长长的睫毛轻轻抖动，浓浓的眉毛悄悄耸动，便是他笑了，他不知道他每每一笑，都像太阳放出了光和热那般温暖人心。
这微微一笑的温度，黑色外套上淡淡的香气，自然又让她慌乱了起来。有一种莫名的冲动在她心里悄然滋长，却不住地被她强行抑制。
赵天祈终于开了口：“我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应如是。”
“赵先生。”华吟加重了语气，“你若仗着自己手上上海滩的势力，就这样随意欺负一个女人，不觉得丢人吗？还有，你以为你包下整个外滩，不让其他人进来，我就会对你另眼相看，还是怎的？”
“你是，这样想的？”赵天祈对眼前这个女子更好奇了，他遇着过许多自己贴上来的女人，遇着过许多故作矜持的女人，眼前这个怎么到了这个时候，还要嘴硬着摆出一副不喜欢自己的心态？
“看来我让你误会了些许。梁小姐，我只是觉得你喜欢清静，不喜欢人多的地方，所以才叫他们清理了一下。”赵天祈一面解释，一面寻着处风小的位置坐下，斜斜地倚在石凳上，“你想听听我的故事么？”
他示意要华吟坐到身边来。华吟听完他的解释，已为他的有心消了些怒气。此时又见他眼神忧郁，沉下语气，不禁也放下了些戒备，开始听他颇有故事的三十年人生。
“三十年前，我出生在北平的一个梨园世家……”
赵天祈开始讲述他的人生，像是对一位故人聊起往事那般自在。
他打小跟着家里学唱念打坐的功夫，往私塾里念了些书，就不大想继承家里的衣钵了。因他是独子，爷爷总想要他唱戏，父亲却总由着他，除了要他闲时和武行们练练，也就不强求他上台了。
对京剧，他不是不感兴趣，只是生来叛逆，越是人家给他规划好的路，他就越不愿意走。
这样一个梨园子弟，考上了大学，受新式思想的鼓动，也顺其自然地积极投身到一些爱国游行之中。那时的他，想过救国，想过加入同盟会。可是，当一切都还只是在想的阶段，就被命运无情扼杀了。
只因逢着乱世，戏班逐渐落魄。二十岁那年，爷爷去世后，父亲与人斗戏，反被害了嗓子。年少气盛的他想过报仇，可空有一身武艺，几番碰壁，也终于是明白了“猛虎不敌地头蛇”的道理。
随后，举家离京，他拖着父母去到山东，操持起一家老小的生计。贩水果、卖草鞋……小本买卖试了个遍。可那些地痞流氓见他生得白净，是文雅书生，换着法欺负他。原本辛苦盘算的一点小生意，最后总折了本。
如果说在北京的日子不好过，是煎熬，那么在山东的日子，则是举家饥一顿、饱一顿，过得苦不堪言。最苦的时候，偷来一个馒头还要和着水和父母分着吃。就是在那个时候，生平头一回晓得饥饿有多折磨人，也是头一回知道吃不饱，什么都是狗屁。
那些时日他没少使功夫，也没少挨打。或许每个习武之人都要挨过打，才能学会打人。可是等他会靠武力来面对恶霸时，寡不敌众又成了他最大的难题。
在山东苦熬了些日子，母亲不忍他被人欺负，又想换个地方生活。算是颠沛流离地过了三年，辗转来到上海，父母却双双过世。
那时的他，几乎要活不下去了。最后咬紧牙关告诉自己：只有活着，就一定要出人头地！
在上海码头做了些日子苦力，他也自然地加入了“五龙帮”，结交了个把好兄弟。他这样脑子灵活、读过书、功夫好、重义气的人，在帮会混出头并不难。
先帮主在世的时候，欣赏他打了几场胜仗，又将几家赌场、酒楼经营得有声有色，一心想着传位给他。帮会也在赵天祈的带领下，越做越大。
虽然他入的不是青帮，却也引起了青帮杜月笙的注意。杜月笙虽是没读过书的流氓出身，却也十分喜欢结交有文化的人。先后几次与赵天祈见面，都十分聊得来，二人算是忘年之交，于是结拜为兄弟。
靠着这样那样的关系，帮主病逝后，赵天祈很自然地接手了一切，“五龙帮”更名“青龙帮”，他也成了这上海滩三大亨之外最大的势力。
这一切听起来，都像是一个□□老大的奋斗传奇，越往后说，他越是得意。可是春风得意背后，又总透着点心酸。
怎么这个男人让她有点心疼的感觉？虽然他如今在上海滩有权有势，可是他好像没那么快乐。“我到好奇你在北平的生活。”梁华吟如是说。
“我以为女人都会喜欢听我在上海的故事。”
华吟笑了，盯着他问：“你总觉得自己很了解女人？”
“至少我遇见过的女人都会这样。”他看着华吟，说：“你笑起来真好看。”
这句挑逗的话一出，华吟的脸又僵了回去。赵天祈看看怀表，已经五点半了，“梁小姐，时候不早了，我们去吃饭吧。”
华吟面有难色，又不知怎的推却。
“梁小姐，不愿意赏脸？”赵天祈盯着她看。
“不，我……”
“你若是怕你那位表哥担心，我这就要手下去给你家里报个信。晚些，我自然送你回去。”天祈强行留她，只是那语气并不强硬。
华吟想不通，自己刚刚为何说了个“不”字，心中万般悔恨，真想抽自己一个嘴巴。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她又被赵天祈拉着上了“贼车”，直接开到了他名下的酒楼——“醉仙楼”。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十一、叙述往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