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鹊谷上之七彩凤凰》半亩花田七里香

39、有你就已经很好

　　将近年关，大家都忙着置办年货准备过年，我趁着气氛，也买了一副火红的对联贴在门口，然后把家里打扫干净，稍微布置了一下。
　　则言在外面的工作似乎已经告一段落，这几天他都是呆在家里，没有再外出。我因为上次的事情还心有余悸，再加上最近回春馆的病人少了很多，就干脆向胡大夫提前告了假，每天和则言在家里细细碎碎的忙活一些杂事。
　　就这么到了大年二十九，下午的时候家里突然来了一位客人。则言站在屋子里，和他大眼瞪小眼的看着。我沏了热茶端过来，问道，“沉意，你的腿已经完全好了吗？”他就是上次那个小腿骨折了的青年，我记得他的脸。
　　“好了。”他笑着站起来走了两步，又跳了两跳，活泼的样子像个少年，“你看，跟没受过伤一样。”
　　我被他单纯的模样逗笑了，“嗯，的确恢复的不错。”
　　他这才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讷讷的坐下，“这多亏了云姑娘，我娘说就快过年了，让我给你送篮子鸡蛋来。”他说着把提起放在地上的篮子递给我。
　　“我不可以收，”我连忙拒绝，“我做的都是份内之事，况且我也收了诊金，你实在不需要如此。”
　　他笑的温和，也不多说，直接把鸡蛋送进厨房，我跟在他身后想阻止他，他却回身说，“对了，我刚刚进屋的时候看见你这屋顶有块地方漏水，就在那桌子旁边，我帮你上去看看吧。”
　　这屋子漏水的事确实让我烦恼了好一阵子了，不过缺口还不算大，我自己又不敢上房揭瓦，也就这么一直耽搁着。
　　我还在想着，他已经搬了梯子出去，一溜烟的爬上了屋顶。这屋子本来就有些老旧，他这么大一人，在屋顶的砖瓦上走来走去，看得我心里直发怵。
　　“就是这里，”他朝下面的我招了招手，“这里有两片瓦破了，等等我给你移两片瓦过来补补就好了。”
　　我感激的冲他道谢。
　　修完了屋顶，他扫了一眼厨房里的柴火，又说，“你这柴火好像不太够，趁着今天天气好，我帮你再劈些木柴吧。”
　　劈柴这种事的确也不是我的强项，小的木柴不用劈，大的我又劈不动，干脆就直接丢进炉灶烧，结果每次都被厨房里的烟呛的鼻涕眼泪直流。
　　“不用了——”我的话音还没落下，他已经拿了斧子，抱了一堆木头放在院子里，一根根的摆好，干脆利落的把它们劈成一块块的木柴。
　　虽然是冬天，可他这么一番动作下来，脸上也细细密密的出了不少汗珠，我静默半响，还是进屋给他准备茶和毛巾。
　　他喝了茶，用毛巾洗了把脸，而后马不停蹄的提了桶到井边挑水，直到那口水缸被灌的满满当当才停下休息。
　　我目瞪口呆的看着他，正不知该怎么表达谢意时，他已经抢了话头，“那今天就先这样，以后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随时都可以来找我。嗯，那再见。”说完一阵风似的跑走了。
　　我只来得及风中凌乱的对他的背影挥了挥手。
　　真是个好人啊，我忍不住感叹，不仅长得可爱，而且性情憨厚助人为乐不求回报，实在是难得的好青年。
　　从沉意来的那个时候起，则言就一直闷闷的。沉意做的事越多，则言的脸色就越难看。我看着他又臭又黑的一张脸，明白可能是今天沉意做的都是我平时不许他做的，导致他心理不平衡了。
　　“我也能修房子。”他闷闷的说。
　　我剥了颗炒栗子塞进他嘴里，“不可以，屋顶那么高，你爬上去多危险。”
　　“那劈柴呢，我也有力气的。”他不服气。
　　我摇摇头，“斧子多危险，你要是伤着自己了怎么办。”
　　“挑水我也会。”他继续道。
　　我好脾气的解释，“水井边太滑了，你要是不小心滑倒摔伤了怎么办。”
　　他被我堵的急了，站起来气鼓鼓的甩出一句，“你就是偏心。”
　　我只觉得脑门上冷汗直流，偏心？偏谁的心，沉意吗？怎么看都是在偏则言吧。
　　我也站起身，拍拍他的头，“不准闹脾气，乖乖坐好，我去做饭。”
　　他顿时跟破了洞的气球似的，一下子扁了下来。
　　现在的他，虽然言语上能和我顺畅的交流，心智却还是几岁的孩子。每每闹起脾气来，总是让我哭笑不得。
　　这是我和则言在一起之后，我们过的第一个新年，只有我和他的新年。虽然不像以前那样热闹，没有烟花也没有爆竹，可我却一点都不觉得寂寞冷清。
　　只是，“则言，抱歉啊，让你这样冷清的过新年。”我说。
　　他转头看着我，很认真的摇头，“很好，这样很好。”
　　我取来毛毯盖在他身上，和他并肩坐在门口的台阶上。他把毛毯分出一半把我盖好，又喃喃道，“很好，这样很好。”
　　说实话我并不知道他是真的觉得这样很好，还是只是为了安慰我而这样说，但目前我不想去想那么多，只是微歪了头轻轻靠在他肩上，这样的夜晚，只是可惜了没有月光。
　　后来沉意又来了好几次，都是十分热心的帮着我做了很多事，我心中过意不去又推拒不了他，于是决定留他吃一顿饭。
　　我出门去买了菜回来，下厨精心准备了一顿午餐。说起来这也是自我和则言搬到这里之后，第一次请客人在家吃饭，倒真是让我颇有女主人的感觉。
　　“真是太好吃了，”沉意吃完后赞道，“我绝对没有恭维的意思，云姑娘你的厨艺实在让我惊讶，谢谢你的招待。”
　　我站起身收拾碗筷，“你太客气了，你帮我这么多忙，请你吃顿饭实在算不得什么。”说着拿了碗筷到厨房去清洗。
　　没过一会，沉意也进来了，他拿了干抹布帮我擦干碗，“云姑娘，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么？”
　　我笑了笑，“当然。”这么一来二去的，他也算是我在这个村子里比较熟悉的人了，甚至可以算得上是朋友。沉意是个很憨厚实在的人，和他相处让人感觉很舒服。
　　他犹豫了一下，才道，“你……丈夫对你好吗？”
　　“很好啊，”我低头又刷了一个碗，放进清水里洗了洗。
　　“可是他非但不能照顾你，反而还需要你的照顾。你只是个女子，扛着这么重的负担，生活起来想必很辛苦。”他又说。
　　我回想了一下自从搬到这个村子后的生活，对他的观点表示赞同，“嗯，的确很辛苦。”
　　他脸上有欣喜一闪而过，“那，你没想过改变一下这样的状况吗？”
　　改变？我如实回答，“没有。”
　　他面露失望之色，“我觉得比起丈夫，他更像是你的孩子。”
　　我只是笑，“好了，洗完了。”我把碗筷收到橱柜里，“今天我还特意做了几道点心，你尝尝看。”
　　他又绕了回来，“你是个很好的女子，值得更好的男子来珍惜。”
　　他话说到这个份上，我要是还听不懂那就真是傻子了。“对我来说，没有比他更好的了。”
　　这话说的太难懂，他明显更相信自己看到的，憋红了一张脸说，“云姑娘，我……还未娶亲，你要是不嫌弃的话，我可以帮你一起照顾他。”
　　我这才注意到，从第一天开始他就一直叫我云姑娘，而不是云大夫。不过这个注意很快就被冲走了，因为我注意到了更重要的一件事，刚刚他说的这句话，意思似乎是，让我嫁给他。
　　意识到了这一点，我顿时有种头顶冒烟的感觉。
　　他见我看着他，原本焦虑不安的心情又添了难为情这样一种新成分，尴尬的手脚都不知往哪儿放。
　　“呃……”我拖了半天长音，脑子里闪过各种各样的拒绝理由。
　　则言在这时闯了进来，他似乎也感应到了这种微妙的气氛，走过来以宣告所有权的姿态在我额上印下一个吻，看着我的眼神却是带着几分祈求。
　　我安抚的抱了他一下，转身拉了沉意，“我们出去谈一谈。”
　　“其实我是个孤儿，”我把沉意带到屋后的菜园子里，这是我最近新开垦的一块荒地，专门用来种一些水果蔬菜的。“是则言的父母收留了我，把我养大，我和则言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成年之后就嫁给了他。本来我们过的很幸福，可是后来，一场大火毁灭了这一切，则言的父母在大火中丧生，临走前将他托付给我，而他为了救我伤了脑袋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你说，我欠他这么多，怎么可以背弃他？”最后这一句反问，凄婉又沉重，将所有的复杂情绪在一瞬间展露无遗，是我最满意的地方。
　　沉意果然被这等狗血的故事情节震住了，“没想到你们之间原来有这样复杂的羁绊，是我的错，向你提出这样无理的要求，还希望你不要介意。你做的对，做人最重要的，一是孝，二就是信，面对你，我自愧不如。”
　　他这番话说的诚恳又认真，很显然是相信了我的话，我有些愧疚，但事到如今骑虎难下，还是回着虚礼，“不敢当不敢当，我就知道像你这样好的人，肯定能理解我。”
　　他拍拍胸口，很大方的说，“今儿这事你就当没听过，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来找我。”说完他看了看天色，见时间不早了，就直接告辞了。
　　我把他送走之后才松了口气，今天这样的情况，若是我直接开口拒绝，对沉意来说一定是个不小的打击。幸好我急中生智搬了个戏文里的情节过来扯了这么个谎，让他自动打消这么个念头。
　　这段日子金大娘见沉意老往这儿跑，也明里暗里暗示过我多次，我只是笑，不说话。没过多久，她听到沉意唤我妹子，也就没再提过这件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