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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梦魇(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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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叫我什么?”少年的脸跟我认识的凌然出奇相像,不过是年轻几分罢了,好看的眉眼尚带着稚嫩。
“不好意思认错人了。”我抖了抖,这大冬天的本就冷得紧,被他看了一眼,莫名觉得更冷了。
“这名字倒是不错。”少年点了点头,“我不是坏人,你先别怕。”
我不怕才怪。
对面的师父明显一副气急败坏的样子,眼看着就要杀人了,十年来我可是深知师父的脾性,我当初再怎么上房揭瓦也没见过师父这样的表情。
可怕得很。
“孽子!你想做什么?”
说句良心话,十年前的师父跟现在的师父真是没什么区别,我们幻术师出门在外之所以还能“招摇撞骗”,很大一个原因是,众诸侯王都发现,搞幻术的都玩的一手好驻颜之术。
自古以来,就少有帝王不想搞长生不老的,幻术师本就是个神秘的群体,既会些奇幻之术,又能青春永驻,被奉为座上之宾简直是不能更合适了。
“我想干什么?父亲你应该最清楚。”长得像凌然一样的少年笑了笑,好听的声音里莫名有些嘲讽。
在父子如此紧张的对峙之际,一声不合时宜的哭声响起。
柳鹤这个人,真是从小就是个闷骚的。
本来胶着的空气,顿时因为这一下啼哭变得十分尴尬。
“你怎么还带着个孩子的?”
少年低头看了看我,一脸的戏谑。
“我也想知道我怎么带着个孩子的。”
失忆了真是对不起哦。
“你给我放开那个姑娘,成何体统!”
“放开她可以,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做梦!”
师父说的对,现在可不就是在做梦。
“我不过就是想见见母亲罢了,为什么不许我去?”
我赶紧哄着正在哭的柳鹤,却听到了一个不怎么熟悉的词。
母亲?
师娘?
“我说过了,等你再大一点,我自会带你去的。”
“这话我已经听了十年多年了!”少年的情绪突然变得很激动,“我现在又不是什么毛头小子,门中的弟子也没有一个人比得上我,就算是正常的下山历练,我这个年纪也没有什么不行的,怎么就还要我等?”
柳鹤这孩子到底还是个有眼力价的,哭了一会儿发现还是没有吃的,就转头睡觉了。
我缩在少年的怀里不想出去,一方面他抓着我的肩不放,另一方面,要知道幻术里面有一门很基本的术,叫做取暖。
言简意赅的术。
虽然我不会。
少年的怀里真是暖得很。
我在这温暖的怀抱里,脑子也暖了不少,因此转得也更快点,我理了理眼前的父子俩的对话,如果这个对话真的是当年我在山下经历过的,那么就很值得想一想了。
也就是说,我当初带着柳鹤到了山下,因为我被大师兄当做了人质,导致师父最后没有追到人,反而被失了术。
许是这次下山让我的脑子也比以前灵活了不少,且这个梦魇里,到底能让我突然想通很多事。
我的失忆,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在我目前最早的记忆里,我抱着柳鹤倒在了山下,再一睁眼睛,已经是温暖的房间与和蔼可亲的二师兄了。
若是事实真的如这个梦魇一样,那很有可能,我来到山下是的时候是有记忆的。那么失忆的真相很有可能就与大师兄和师父有着极大的关系。
我狠狠咬了咬唇,让自己变得更清醒一下,梦魇里也不见得都是现实的映射,也有可能是我内心中的期盼,这么多年以来,虽然我一直过得没心没肺,想着能把自己和柳鹤养活了就可以,再不济在山中混吃等死,师父和师兄弟们怎么也不会让我饿死,再过个几年,仗着师门的势力找个听话的相公,一世无忧也就够了。
但是我真的从来都没有想过找回当初的记忆么?
怎么可能。
我也会在意自己是什么人,而且随着年纪越来越大,我对自己的过去也渐渐越发地在意,只不过怕师父和师兄弟们担忧,不想表现罢了。
难道这次的梦魇,就是让我觉得大师兄是我失忆的罪魁祸首让我去恨他?
我会恨他么?
不可能啊……
这样胡思乱想的时候,我感觉有一只手已经扼住了我的喉咙。
果然,当人质还得有点人质的待遇。
“你先放开那个姑娘!为父这么多年来是怎么教导你的?”
“只要父亲答应我的要求,我就放了她。”
感觉少年的手在我的脖子上用了几分力道,但还不至于让我觉得喘不过气。
“你敢威胁我?”
“我就是威胁了又怎么着?”少年冷哼一声,“现在整个山上,能拦着我的只有父亲一个人了,我是没那个自信打得过您了,手上正好有人质,干嘛不利用?”
说着,他的手劲又大了一点。
这次我觉得有些不太舒服,断断续续地吐出了几个字,“有、有话好好、说……好汉饶命……我上有、老、下有小……”
师父的本来十分严肃的表情一瞬间有了一点裂痕,随后立即绷紧道,“算了,你愿意去就去吧,先把人放了。”
少年的气息在我耳边拂过,我顿时觉得耳朵一热。
虽然这不是个适合旖旎的场景,但是老实说,长得好看的男人在我耳边吹气这种事,我长这么大就没经历过。
“我一放人,父亲你就会立马把我抓回去,我又不傻。”
师父一下子被气笑了出来。
“那你想怎么样?”
“先向山中施术吧。”
“什么?”
“让山门里的人都不记得我的样子,免得以后你们再来找我。”
“你是不是疯了?”
“我没疯,”少年的声音里有些紧张,“十年之后我自然会回来。”
十年?
我粗粗算了一下,到今年的冬天,应该正好是第十年整。
空气突然安静了起来。
仿佛过了许久,我听到师父的疲惫的声音响起。
“可以。”
“什么?”
“我说可以。”师父手上掐了两个决,伸手一挥,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我和身后的少年却都晓得,从此之后十年,不会有人知道大师兄到底长什么样子了。
“你可以放开那个姑娘了吧?”
少年拖着我往后退了两步,我都不需要回头都知道,他脸上肯定满是不可置信。
“我想了想,毕竟你也到了这个年纪,有自己的想法也是没错的,想要出去历练也是合情合理,更何况,我和你母亲当初的决定,到底不光是我们两个人的事,你有权利去判断。”
师父再一次提到了师娘,让我觉得一头雾水。
师娘的话题在师门一直是个忌讳,在大众的各种小道消息以及师父的只言片语里,大概能拼凑出一个年轻有为的幻术师和一个普通的大家闺秀突破了家里的阻碍最终有情人终成眷属并幸福生子结果大家闺秀产后失调因病去世的故事。
可眼前的情况,明显和我知道的故事不一样。
至少在十年前我到了山下的时候,师娘还在世。
“真的?”
“我若是真的想抓你回去,任你手上再抓十个人,也不是我的对手。”
少年的手渐渐放松,我本以为可以送一口气的时候,却觉得脖子后面一阵疼痛,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