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见师》颜七扇

63、梦魇（二）

　　雪越下越大，积雪已经隐隐快没到了小腿，走起路来十分艰难。
　　我抱着柳鹤向着右历山的方向慢慢走去，和当年漫无目的不知道自己要去哪不一样，如今我十分清楚，我到底要往东走多少里就能到达那个我住了十年的家，只要到了山下，等到了师父，这个梦魇就可以结束了。
　　只是对于此次梦魇的未知让我的心里仍是十分忐忑。
　　无论如何柳鹤也不像是要出什么事的样子，那么问题到底在哪？
　　我想了很多种可能性，比如路上有人将柳鹤抢了去，或是突然冒出了一群刺客一刀刺了过来。虽然我是不知道为什么会觉得有人来抢我的弟弟，也不晓得自己为什么会认为有刺客来行刺我们两个孩子。不过现在的我已然不是十年前的我，虽说是梦里，我是个幼齿的，可怜无助的柔弱少女，但是多年以来的训练让我还是有些条件反射的，凭我现在的身手，只要不是大批人马直接杀过来，保住自己和柳鹤的命还是不要紧的。
　　然而什么刺客、大批人马都没有出现，我十分顺利地走到了右历山山下。
　　这让我更疑惑了，总不能这次的梦魇是我辛辛苦苦爬上了山但是山里没有人吧？
　　经历了前三次的梦魇后，师父让我锻炼了好一阵的想象力。
　　大抵是他和我一致认为，在梦中半清醒的情况下，把一切的可能性都提前想到的话，大抵到了真的发生的时候，至少不会被吓傻。
　　他老人家对我的心理承受能力真的是不看好。
　　我们两个当时一起“闭关”对于我的梦魇想了很多的发展，这让我有了个错觉，若是将来我做不成梦见师，就凭这大开的脑洞，搞不好可以去写话本子卖钱。
　　实在是跟编故事一样，把我当初那点事编得天花乱坠的。
　　不会做白日梦的幻术师不是好的话本子家。
　　进山之后山中无人这个可能性是我们当初讨论的内容之一，如果真是这个样子倒也无所谓，反正只要找到了师门，对我来讲就是回家，无论是药房还是厨房，我都知道在哪，再不济就是去二师兄或者三师兄的房里待着去。
　　考虑到舒适程度，我选择晏子繁的房间。

　　即使是梦里，人也是会累的，更何况还抱着柳鹤这样一个沉甸甸的孩子，于是我稍微找了块石头坐了下来，想着说不定师父待会儿就会想天神一样出现在我的面前，带我回家。
　　漫天的大雪纷飞而下，整个右历山银装素裹，看起来就像个有隐世高人的世外之境。
　　不过话说回来，高人这山里确实是有，可完全不隐士。
　　坐了片刻，我为自己的这个愚蠢的决定感到后悔。
　　真**冷啊！
　　我从小被师兄们教育女孩子是不可以说脏话的，但是我不说不代表我不会，相反我认为，有的时候比起堆砌起来的各种形容词，一句脏话能十分完美地表达出人的心情。
　　就如现在，我的身上本来穿的就不多，还要在大雪天里伸出双手抱着柳鹤，还偏偏要坐下来休息，殊不知越休息越冷。
　　我赶紧起身，抱紧了柳鹤向山上爬。

　　从前我就觉得，右历山的石阶除了一个长字没有任何特点，现在我更是觉得，当初的祖师爷怕不是脑子进了水，要把师门修在这么一座山上。
　　落了雪的台阶还格外难走，每一步都要十分小心，我不禁怀疑当初是如何爬上山的，然后狠狠地摇了摇脑袋。
　　呸，当初在山底下我就倒了，是师父给我带回去的。
　　低头看了看柳鹤，他还气息平稳，睡得深沉。
　　这孩子真是从小就是个没良心的，姐姐我都这么苦了，他居然还能睡得这么老实。
　　等我这次醒来，一定得让他多去山下给我买点好吃的，比如何大娘家的桂花糕，刚出炉热腾腾的那种。
　　我一步一步地向山上爬，脑子里不停地盘算着各种事情。
　　多年以来我也想过，当初师父是为了追离家出走的大师兄而出来的，然而恰巧在山下看见了我所以没有追上，那么我当时是否有见过大师兄的身影呢？
　　我的失忆，跟大师兄真的没有关系么？
　　我正想着这些，突然眼前出现了一个黑点。
　　那个黑点渐渐变成一个身影。
　　然后那个身影变成了一个风一样的少年。

　　我说他是风一样的少年不是没有道理的，他直接向我跑来，仿佛没有看到有我这么个人一样，向我撞了过来。
　　身为柔弱少女的我，一个踉跄向后倒了去。
　　爬山爬到一半突然脚底一滑摔了下去并非我的梦魇幻想的内容，但确确实实是我多年以来都很害怕的事情，毕竟这个台阶本就角度刁钻，陡得紧。
　　此时此刻我的心里依旧清醒得很，还在盘算怕不是这次要滚到山底下，身上摔了各种骨折，然后奄奄一息地等着师父来救我？
　　若是这样倒也还好，我摔两下又摔不死，总比柳鹤突然出了什么事情来能更让我接受。
　　我可真是个好姐姐。
　　我已然做好了从台阶上滚下去的心理准备，却没想到听到了耳边“啧”的一声略带嘲讽的声音。
　　身下一个不稳，我落入了一个带着风雪气息的怀里。
　　这什么情况？
　　这里我得澄清一下，所谓的落入怀里，并不是这个少年顺手抱了我起来，只是他揽过了我的肩，搂我在怀里，然后我就被他带下了山。
　　我正在纠结是要责怪这个少年差点害我摔倒并且让我的辛苦爬上回到了原点，还是要感谢他至少没让我从山路上直接滚到山下，就听到后面传来了一声怒气十足的“孽子！”
　　这个声音我很熟悉，毕竟是这十年里，有如父亲一样可靠的声音。
　　我一回头，看到师父的身影，有如蜻蜓点水一般点着就追到了眼前。
　　认真来说，我的师兄弟们，虽然各有各的英姿飒爽，但就这个身形来讲，没有一个人继承了师父的潇洒与帅气。
　　等下，孽子？
　　我看了看手依旧揽在我肩上的少年的脸，脑子里的一切突然变得凝固起来。
　　“凌然？”